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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门大人举了杯,显然是不要李燕月再说什么。
李燕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心里头,已经暗暗有了提防,提防这温柔陷井, 美人计。
他倒不是怕这位军门大人栽他的赃,陷害他。
宦海之中官场上酒与色,谁人能免?
但是,他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兴趣。
一杯过后,玉娘、紫茵、紫萍相继举杯,娇态也好柔语也好,总是让人无法抗拒,无法推辞的。
尽管李燕月不想喝,也只好又干了三杯。
当然,跟彭烈所说的喝伤了,见酒就怕,也不过是那么说说而已。
几杯过后,宾主欢谈,军门大人问了不少都是不关痛痒的李燕月答了不少,也都是能说的话。
欢谈之中玉娘、紫茵,紫萍插嘴的时候少,劝酒的时候多,谈得差不多了,李燕月以手遮杯,不让紫茵、紫萍再斟:“大人,卑职已经不胜酒力。”
军门大人没说话。
玉娘明眸一转,未语先带笑:“哟,瞧李总班领这位大英雄风这么几杯就不胜酒力,别怕吧,就算真醉倒了我们这儿也不是没地方让你歇息。”
军门大人这才说了道:“听见没有,李总班头喝吧,就算喝它个人醉伶仃,也不怕没人侍候咱们。”
“咱们”,连他自己也带上,为的是不太露骨。
李燕月却含笑婉拒:“大人的好意卑职心领,其实,往后来见大人的机会还多,何必一次就喝伤不可。”
李燕月话里有话弦外有音。
军门大人何许人?焉能不懂。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那么今天……”
“谢大人的思宠,时候差不多了,卑职请示,什么时候到‘查缉营’……”
“不急,全看你自己。”
“那么卑职打算席散后就到‘查缉营’去。”
“可以,我陪你去。”
“这叫卑职怎么敢当。”
“这是礼,也是体制,有什么不敢当的,‘查缉营’在九门提管辖下,你这位新任总班头上任,当然应该由我亲自颁授。”
“话是不错,但是这也是绝无仅有的,想当初富衡接掌‘查缉营’就没这一套。
听说李燕月不胜酒力,想就此打住,玉娘,紫茵、紫萍三个人玉面有异色微露失望。
但是,军门大人既然点了头,李总班领既然有了话来日方长,也就不必急在这一时。
这儿的一席酒就此算了,是文喝。
前厅的几桌却是武喝,猜举行令正热闹,还投完没了。
军门大人没扰人酒兴,只带了几个贴身护卫,一小队亲兵,只陪着李燕月去了“查缉营”。
亲兵步行,护卫骑马,军门大人臣李燕月坐的是军门大人的‘座车’。
人不多,可也挺招摇的,还没到“查缉营”,“查缉营”里已经知道。
门口大街整条地封锁了,营门口两边各八,站上了十六个。
营门大开,四名大班领,带着十几二十个班领已经在营门内恭候了。
车马直入“查缉营”,进了前院才下车下马。
大班领、班领一起施礼,声如雷动。
军门大人当即下令,除了当值的弟兄,全营集合。
军令毕竟还是军令,一声令下之后,军门大人跟李燕月在签押房还没坐一下,就来恭请了。
军门人人陪着李燕园到了广大的院子里 院子里一行一伍都站满了,个个恭谨肃立,全场鸦雀无声。
行礼如仪,军门大人先说一番话,然后介绍李燕月,当场颁布总班领职,等到…一点名之后军门大人识趣地走了。
队伍不动,李燕月送走军门大人之后折回来训话,一番话恩威并用,‘查缉营”上下,没一个不觉得这位总班领远比原来那统统带高明。
名为总班领实际等于统带。
解散后,签押房一坐只有营管事跟两名大班领在。
营管事一五一十禀报营型的各种现状,文庙财务、人事各方面无不详尽。
但是,财务上却是帐目不清,显见得富衡任内不干不净。
李燕月不加追究,仅命造册上报,请军门大人批示裁夺,人事也完全不变,一律照旧。
刚谈到人事,大班领之一的白风起不安的说了话:“禀总座班领龚天松请辞。”
“班领龚天松请辞,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以前奉命对总班领有过有过……”
李燕月明白了,倏然 笑道:“他人呢?”
“现在外头候命。”
“叫他进来。”
“是。”
龚大松进来了,脸色发白,畏畏缩缩,瘦削,山羊湖,李燕月一眼就认出是当口率众缉捕的那一个。
龚天松战战兢兢的上前见礼。
李燕月道:“听向大班领说,龚班领不想干了?”
“R……”
“是不是对我这个新班领有成见?”
“不,”龚大松忙道:“卑职怎么敢,是因为……”
李燕月截口道:“是因为你率众缉捕过我,对不对?”
龚天松惶恐点头:“是。”
“率众缉捕我,是你的意思,还是奉命行事?”
“回总座,卑职是奉命行事。”
“奉谁之命?”
“奉前统带之命。”
“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怪不着你,是不是?”
“这…一”
“除非你对我这个新任总班领有成见,要不然你辞职我不允。”
龚天松一怔抬头:“总座…一”
李燕月淡然而笑:“一句话,我不是个记私仇的人,现在我接掌‘查缉营’,不管是谁往后只好好干,永远是我的好弟兄。”
龚天松一阵激动:“总座…一”
李燕月道:“要是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龚天伦激动道:“谢总座恩典。”单膝点地,跪了下去。
李燕月伸手拦住:“去吧。”
龚天松话声带着颤抖恭应:“是。”
龚大松带着感激退出了签押户口
李燕月回过身,接触到的,是两个大班领跟营管中的敬佩目知他装没看见吩咐营管事继续禀报。
没多大工夫营管事的禀报完了,除了财务上的帐目不清之处外,其他还没有什么毛病。
听完了营管事事报,李燕月没多说什么,只交代一切如常,还就要求一点……纪律。
他交代完毕,营管事瑞成一站腰道:“总管,您的住处…一您是住在营里还是…一”
李燕月道:“我住在营里。”
“那么您是就住前统带的歇息处…一”
“前统带歇息处。”
“是这样的。前统带不住营里,不过他在营里有个白天歇息的处所,就在跨院里…一”
李燕月截口道:“那就给我腾出来,我就住那儿。”
“是,您的行李…一”
“还在‘神武营’。”
“要不要派个人给您去拿?”
“不用了,待会见我自己去拿。”
“是卜。”
营管事瑞成告退辞出了。
两名大班领也要辞出。
李燕月道:“两位等一下。”
“是。”
李燕月抬手让两名大班领坐下,三个人落座之后,李燕月道:“后头那座宅院。本营是不是还在用?”
白凤起道:“总座知道那座宅子…一?”
“知道,我听说了,苏克跟前统带,不就是为那件事垮的么。”
白凤起道:“那座宅子已经空下来了。”
“空下来了。那是营产?”
“不,”白风起适:“那是前统带占用的民宅,不算营产,也不列入营产。”
“屋主呢?找来还给人家。”
白凤起迟疑了一下,还没说话。
另一名大班领马庆云已然道:“总座,那座宅子已经成了无主之物了。”
“怎么,难道屋主……”
马庆云道:“屋主一家,被前统带跟他的亲信郎玉奇,扣个罪名给害了,一家十几口没剩一个。”
李燕月听得混身热血往上一涌,道:“这件事军门大人知么?”
马庆云道:“不清楚军门大人是不是知道。”
李燕月道:“那么交代文书,上报本营财务帐目的时候连件事一并报上去,请军门大人裁夺!”
“是。”
“还有,听说前统带派出去不少人,在各个叛逆组合里底?”
“是的,这是实情。”
白凤起说了话。
“他派出去的人,是不是有一本名册?”
@奇@“没有,他为防泄密,从不造名册。”
@书@“ 那么两位可知道他派出去多少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怎么个联络法?”
白凤起摇头道:“不知道这件事前统带从不假手别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燕月眉锋微皱,道;“这种事非比寻常,也应该移交给我。”
马庆云道:“他是革职查办,摘下顶戴就押走了,根本没来得及。”
“他现在押在……”
“九门提督衙门,不知道送走了没有?”
“送走,送哪儿去?”
“往上边啊,又往上一送,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有那么大的罪吗”’
‘罪是没那么大,只是……”只是什么,马庆云没说下去,白凤起微低着头也没说话。
李燕月明白,那是因为前统带富衡是苏克的人,任内有过不少‘建树’,索尼扳倒苏克清除异己,富衡毫无再利用价值,索尼当然不会放过他,而李燕月被认为是索尼面前的大红人,这种话谁敢当着他说。
李燕月没再问下去,当即站起,表示要到“神武营’拿行车去,在他没回来之前,大小事一概由当值大班领负责。
口 口 口
离了“查缉营”他没去‘神武营’,却去了“九门提督衙门”。
他在“九门提督衙门’的风光,九门提督衙门上下,已经是人听尽知了,站门的步军恭敬施和,那名蓝翎武官陪着他进了大门。
军门大人不在,他也没打算见军门大人。
只一说明来意,当值的官儿马上陪他上了牢房。
“九门提督衙门”的牢房是人间地狱,进来一趟,不死也脱层皮。
一座跨院全是牢房,禁卫森严,从牢门往里,真个是暗无天日,比幽灵地府还惨,连李燕月这等人都有不忍目睹之感。
在最里一间小牢房里,李燕月见着了富衡,手铐、脚镣走上了,虽然没受什么酷刑,可也够狼狈的。
昔为操百姓生杀予夺大权的“查缉营”统带,今为枉死城的阶下囚,成为几个大头儿争权之下的牺牲,宦海之中无常的衰败荣枯,怎不令人慨叹?
一见李燕月进来,富衡有一份惊愕,但是很快的就转趋安静。
李燕月道:“统带还认得我吧?”
富衡淡然道:“认得。”
李燕月道:“我来见统带,只为一件事。”
“什么事?”
“请统带把派出去的人告诉我。”
富衡错愕地道:“告诉你?”
“看来统带还不知道,我接掌了‘查缉营’。”
富衡脸色陡然一变:“怎么说。你接掌了‘查缉营’?”
“统带要是不信,衙门里的人在外头可以把他们叫讲究问。”
富衡没有叫,脸上掠过一种极其复杂的异样神色,唇边上的,似笑,又似哭:这真让人想不到……”
世事变幻无常,谁都无法预料。
“我知道,接掌‘查缉营’的一定是索大人的人,可怎么没想到会是你。”
李燕月没说话。
富衡接着道:“我没有派出什么人去。”
“统带……”
“以前派出去的人,不是被他们发现遭了杀害,就是已经撤回来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在外头了。”
“但是据我所知,还有。”
“据你所知?人是我派的,我撤的,从不假手他人,你知道还是我知道。”
“统带,我之所以来看你,那是因为我还敬你为统带,否则,以你我现在的地位我大可以逼问……”
“那你就逼问好了。”
富衡还挺硬。
“统带,我愿意跟你做个交换。”
“交换!你拿什么交换?”
“统带的性命!”
“我的性命?你料定我必死?”
李燕月道:“统带以为自己还有话说?”
“我承认我有罪,但是我罪不及死。”
“或许,但是加上‘查缉营’不清的帐目,以及私占民宅。害人全家这两样,恐怕就又当别论了。”
富衡脸色陡然一变:“我……”
“我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统带不承认。”
突然,富衡趋于冷静,冷笑道;“你不要拿这两样来要挟我,帐目不清,杀几个百姓,在官场之中,这是常有的事,算不了什么!”
“我不能不承认统带说的是理,这种事要在平常,官官相护,的确算不了什么,但是统带应该想一想,统带你是索大人跟苏克王争权势之间的一个牺牲,索大人只留有用的人,像统带你这样人才太多了,我要是去索大人面前说句话,我敢说,统带你必死无疑。”
富衡的脸色又变了,低了低头,凝目道:“你问我派出去的人干什么?”
显然地已经软化了。
“如今我接掌‘查缉营’,那是我的事,统带似乎没有过问的必要。”
富衡沉默了一下:“你真能保我不死?”
“我去索大人面前说几句话,应该能保统带不死。”
“叫我怎么信得过你?”
“统带以为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但是我不知你会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