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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细缝:“可惜啊,从今往后,你可就要成了百姓口中第二个山阴公主了。”
“人言可畏,妹妹就能看的那么开?”
我盯着他,恨不得把他撕了,猛吸了几口气,方忍住了怒火:“二哥有所不知,就在我来找你那天的路上,我经过菜市口,竟碰见一具女尸。”
“她因着逃婚,被族人生生打死在路边。我知道人言可畏,可能要比二哥清楚一百倍。”
“那时我就跟自个儿讲:就是一个平头百姓,为了不受摆布,都能付出生命;我堂堂大秦公主,难道就不敢放手一搏吗?我得跟你斗一场,赢了,我幸,败了,我命。到时,即便身首异处,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要想我认输,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懂。”
二哥挑眉一笑:“我原念在兄妹一场,想放你一条生路,你却不知好歹。”
“如此二哥也不再多劝,鹿死谁手,咱们金銮殿上见分晓。”他转过身,朝房外走去,临到门前,却突地脚上一顿,回头笑道:“不过若有那么一天,我这个当二哥的,还是愿意留你全尸的。”
我含笑不答,等一直目他送出了院门,脸才垮了下来,一双嘴角似有千斤重。何尝不知道昂首挺胸会撞得头破血流?只是总学不会向现实弯腰。
转过身,方觉影壁后面的地上有两抹影子。我警觉顿生,大喝一声,原来是抱香带着萧长谣过来了。
他一脸萧瑟,怕是把刚刚的对话都听去了不少。果然待得我靠近,他就一把扯住我的手臂,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怎能那么糊涂?”
“这么说,事情始末抱香都跟你讲过了?”
他却像没有听到,仍然问:“人言可畏;你怎么真能不怕?”他知我死穴,又加了一句,“即使不怕成为街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你难道也不怕气坏了戴妃?
听到这里,我已是后悔不迭,可还是死鸭子嘴硬:“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他却像是根被突然点着了的爆竹:“你拿什么去堵天下悠悠之口?”
被噎得无言以对,我进了殿门,半参着身子坐下,才悠悠叹了一句:“你以为我又愿意?”
萧长谣怒火更胜:“既非所愿,又为何急于出此下策,即便现在让你稍胜一着,那以后你要如何立足!你就偏这么急,就不能再等等?”
明明知道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可他一凶,我的委屈,气愤,伤心,羞愧都通通涌上心头,恨不得有人能跟我一样痛。我冷了脸,轻哼一声:“时间我有,可是你让我等谁?”
他一窒,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
“等你吗?那即便你现在站在我面前,你又能为我做点什么?是听我诉苦呢?还是像现在这般看我笑话?”
萧长谣站的很近,心却很远,他嘴角往上,眉心却往下,腰杆像一株压弯的修竹,低低的佝偻着。
这一刻,两人心中都是凄风苦雨,虽非所愿,却都已伤害了对方。
房门这时却“咿呀”一响,仿如巨石落入水中。每个人都不由看了过去。
只见岁千红手捧着一盆热粥,施施然而入。他看了一眼大家,笑着走到了我身后,将粥放到桌上,开始分到两个空碗里,然后把我的一碗自然地放到我手边,一伸手就能拿起的地方。
他中间一句话没说,可是就是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语的亲昵与熟知。仿佛那是几十年来做习惯的。
萧长谣惊怒,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还是你就是为了他?”
看我不回答,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再抬起头,却红了眼眶:“秦国昭,你让我情何以堪?”
他说完就匆匆走了。而我,被他的泪吓傻了,一动不会动。
抱香跪在我面前,恳切地看着我:“萧将军心里头喜欢公主。为了襄助公主,他不惜性命,在军中屡立战功,为的就是要在皇上面前求娶公主。这次听闻公主被陷害,更是连夜。。。。。。”
我哪里听得下去,只好叹着气摆了摆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下去吧。”
抱香跪着向前了几步,拉着我的衣角,还欲再劝,却被岁千红笑眯眯地打断了。“大家都气在头上,待平复后再谈也好。况巳时已至,公主也该用粥了。抱香姐姐辛苦了一夜,瞧你鞋子上的泥都没弄干净呢,怕是连夜就去接萧将军吧,也得好好休息才是。”
仔细看去,抱香果然发髻微散,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而且昨晚本该是她值夜,若非她擅离职守去通风报信,岁千红怎能一路畅通无阻地抱着我到寝殿来?
她立即噤声,恨恨地瞪着岁千红。
看着身边这些人,我心里的那块阴影,禁不住越来越大了。
注释:
(1)此官位参照唐朝太宗贞观朝的设置,武散官分二十九阶,其中云麾将军为从三品
(2)孙子兵法第二十八计:“假之以便,唆之使前,断其援应,陷之死地。”比喻怂恿人,使其上当。
23、杀着
宦海浮沉,大概就是这样。失势时一沉百踩,得势时前呼后拥。
所以我并不意外,生辰宴上的一幕,会为我带来多少嘲弄与睥睨。可我并不介怀,走了那些伪君子,身边还剩许多真小人,他们重利,轻名,与我臭味相投。
况且,自广顺侯将五品以下京官的任免权交我手中,原本冷落的门庭,也渐渐热闹了起来。没过几天,广顺侯另寻了个由头,请旨将我的食封增加到三千户。圣旨下来的时候,我俯视那些的宫人的嘴脸,头不住抬得更高了。
宣旨的公公收了谢仪,特意留了步,细细对我嘱咐入宫谢恩的事宜。
以为照例会是走过场的谢恩仪式,父皇却出乎意料地召见了。我只觉得讽刺,遭难之时怎么求都求不到的一面,现在不求他,他又巴巴的要见你了。
我让人给向秋知会一声,就昂首挺胸的去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果然一跪下,父皇的下马威就来了:“皇家的面子都给你败光了,从明日开始,你就给我滚回封地去好好呆着。”
我一愣,随即笑了:“哦?我以为父皇是真心赏我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赏?你以为你们下边在干什么我都不知道,整天争权夺利,胡作非为,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个父皇吗?!”
我不吵也不闹:“女儿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尝不是你眼睁睁看着的?若非你下旨逼我和亲,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手在桌上一拍,力气之大,把杯中的茶水都震出不少; “德赞林森不定就日后赞普,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是逼你?”
我嗤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呢?拿着八妹不要的东西硬塞给我,竟还端出一副施舍的模样!”
他被我气的直发抖,刚想说话,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肺都吐出来。
看着他弯下去的身体,我下意识走前几步想去搀扶,却被群拥而上的宫人隔开了,簇拥着给他递茶拍背。
他一边猛咳,还记得使劲挥手,指示下人要赶我出去。
初春的宫殿是座冻透了的冰城,我搓着手蹲在门廊上,就像一只露宿街头的流浪猫。一切张牙舞爪的背后,也不过是无助和慌张。
看着自己呼出来的白气,朦朦胧胧中蒸腾出一阵泪意,竟搞不清楚是谁将自己弄倒这般境地。曾几何时,我被他如珠如宝地抱在他怀里,却如今,他对我弃之如敝履。
在门外守得个把时辰,才好歹等出来的父皇身边的老公公。“皇上已然睡下了,四公主怎么还等着呢。”
“他怎么。。。。。。就病了?”
他瞄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大概是真的气坏了。”
看我低头不语,稍稍靠近了些,语中带着些推心置腹的意味:“容奴才僭越说一句,最近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让您回封地修养,皇上也是为了您好。俗话说血浓于水,待事情一过去,皇上气消了,奴才再在皇上旁边美言几句,您再回京不是难事。”
至此已知不能挽回,我谢过他,悻悻出了宫门,却见一辆双轮单辕金顶马车停在了前方。二哥于一旁施然而立,待我走近,一脸嘲笑地为我撩开车帘:“妹妹此去路遥,二哥特地为你备好了行辕,以供你上路之用。”
我猛然惊醒,这竟都是二哥的阴谋:“借刀杀人,兴风作浪,二哥好手段!”
“自然不能被妹妹比下去。”他甩着扇子,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稀松平常。
我双眼发红,恨不得撕了他: “山不转水转,那咱们就走着瞧,你总有落我手里的一天!”
他也慢慢收了笑,打开的折扇遮住了半边脸,只露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那我就赌一赌,妹妹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跟我斗!”
我面上没表现出来,可心里着实被吓到了。一路上,我都在琢磨二哥的话,他那双狼虎一般的眼睛,就像一个梦魇,时刻让我心惊肉跳。可按一路给我发来的消息,京中又不似会有异动。
我拾起干粮,几次送到嘴边,还是放了回去:“我们这次带了多少护卫?”
“府里的侍卫加上一共有百来人。”向秋似感觉到我的不安,她迟疑了一下:“是不是京中传来什么坏消息?”
“暂时还没有,但恐防有变,你立刻将人手都集中起来。。。。。。”
话没说完,外间突然传来一阵长长的马嘶,我眼皮一跳,车帘被“哗”的扯开,露出抱香惊恐的脸:“公主,大事不好,前方有马贼来袭,将去路堵上了。”
我杯子一下没拿稳,摔碎在地板上,满面寒色:“看来二哥是铁了心不想让我回去了。”
我下令让侍卫都先去保护起母妃的车:“无论如何,先将她送到封地去。”自己换上劲装,外面披了惹眼的大红的披风,随手从马车那解下一匹马,唤了小部随我向另一个方向突围。
果然那些人马志不在钱财,一见我的身影,就立刻围拢了过来。
耳边风声猎猎,马蹄簇簇,一片荒野陌路,我单骑急驰在最前方。顾不得身后的箭羽流矢,凄声惨叫,我逆河而上,一命打马狂奔。黔州府内,山势崎岖,树木繁茂,那伸出的小枝叶刮过脸上,如若飞过来颗颗碎石。
可惜身下的马不是战马,跑得半个时辰,速度就开始放慢。闻得追声渐近,呼号愈明,我将披风绑在了马脖子上,用发簪刺在马屁股上,自己一跃而下,洑过急流,躲入密林深处。
来人显非一般市井,大概很快就识穿了我的障眼法,过得不久就听到有人在大肆搜林。我穿着湿嗒嗒的衣服,被春风一吹,不禁打了几个寒战。我死死捏住鼻子,蹲在草丛里,不敢动作。
从叶缝中偷望,来人纪律严明,弓马纯熟,非军队难以训练出来的。再仔细听去,都说着些听不懂的语言。我心中一凛:难道二哥勾结的是吐蕃的士兵?
突然,树林彼方传来一阵骚乱,隐隐有刀剑之声。形势未明,我未敢现身。正想得入神,未曾察觉有人走近,那人的长枪在草丛里划过,我方匆忙后躲,重心一个不稳,翻落到山坳之中。
幸亏坑底都是落叶残枝,并无大碍。那山坳有丈许深,山木掩映之下,不细看还难以发现。我只得安心等他们撤了,才想法子出去。
待得外面安静下来,也已月照当空。我刚想趁着夜色往上爬,就听到一阵窸窣。
急忙贴墙而立,过了好一阵,那声音没有远离,反越发靠近。
我无处可躲,只见叶缝间插进三尺青峰, “哗啦”一声挑开了繁茂的枝木:“公主,原来你躲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大家来参加有奖竞猜游戏:到底是谁发现了女猪呢?
猜中者得蛋蛋香吻一个~~~呕嘢~~
PS:蛋努力周更撒~~大家多多支持哦
另外预祝国庆快乐~~
24、婵娟
洞口的枝叶被“哗啦”一声划开,璀璨的月华随着飘零的碎叶倾覆而下,像一盘来自天上的清水,将洞底洗得雪白剔亮,纤尘不染。
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望着那张渐渐清晰起来的脸庞,那种似曾相识,使我心头一颤。
岁千红探下头来:“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我掉下来的。”我轻声细语,生怕惊破眼前的梦。
他眼角微弯,似乎在笑, “马贼都走了,我拉你上来。”遂扯了一条树藤,放入洞中。
我私心想试一试他,又不甘心就这样上去,便装着扭了手。他只好说:“那你等着,我马上去叫人。”
我几乎要扯住他的袖子:“不许又把我扔下!”
他舒眉一笑,纵容中又带了了然,说了句“那我下来。”就纵身往下跳。他扶起我,用树藤将我拴在他身上,然后带着我往上爬。
我舒服地窝在他颈边,看着汗水顺着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