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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卫又惊又怒,喝道:“你干什么?”连忙一抓抓下,待要拉开火云洞主,牟宗涛折扇一张,挡在他们中间。石卫抓着折扇,一股力道反弹回来,不由自己的倒退两步,折扇半点也没撕破。
牟宗涛笑道:“石师兄,你误会了。小徒不过是参见本门长辈而已。你瞧,招师兄受了小徒的大礼!亦即是承认他作师侄。石师兄,请你也上坐受礼吧!”
石卫怒道:“好的,但你的徒弟向我施礼,用不着你做师父的在旁监督吧?”此时他的妻子桑青和另一个扶桑七子中名列第四的赵弘已是一左一右站在牟宗涛的身旁,牟宗涛若然再有异动,他们就要立即出手。
石卫走上前去,迎上向他走来的火云洞主,冷冷说道:“你自承认是牢宗涛的徒弟,那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我只把你当作客人。既然你远来是客,以礼相见,也是应该,随便你行什么礼吧。”
牟宗涛此来的目的,乃是为了夺取掌门,倒也不想节外生枝。只因石卫和招显山坚要驱逐他邀来的这班邪派高手,他才无可不可的纵容火云洞主折辱他们,至于他自己还是不想把事情弄糟的,当下心里想道:“石卫的武功虽然比招显山要高明一些,但在火云洞主手下,料想也要哈一点不大不小的亏,是用不着我去暗中帮忙他了。”
牟宗涛本来是扶桑派中的第一高手,他倘若要走过去,赵弘和桑青二人联手,也是拦他不住。但一来他不想把事情弄糟,二来自忖火云洞主也足以对付得石卫,于是佯作不知赵、桑二人来监视他的,站在原地不动,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火云贤徒,这位石师叔是本派掌门最倚重的人,你必须对他恭敬一些,不可失礼。”言下之意,即是要火云洞主适可而止,令石卫吃点小小的亏,也就算了。
火云洞主只道石卫和招显山乃是同一货式的人,折辱了招显山正自得意,听了牟宗涛的言语,便即哈哈笑道:“弟子遵命。石师叔,你请上坐,让弟子参拜。”故技重施,按着石卫双肩,乔海鹏把一张椅子推过来,时间配合得妙到毫巅,火云洞主双掌一按,石卫恰好坐在椅中。
只听得“哎哟”一声,火云洞主突然翻了一个筋斗,跌在地上。原来他本是要在把石卫按下之后,装模作样行个礼的,哪知双掌按着他的肩头,忽地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反弹回来,这就不由自己的跌出去。幸而他的身手还算不弱,百忙之中迅速即翻了一个筋斗,把反震的刀道消解了一半,跌势缓和,这才没有受伤。
石卫替招显山出了一口气,冷冷说道:“我早已有话在先,只能把你当作客人,你要行大礼,我可担当不起。咱们还是以平辈之礼相见吧。”说罢站了起来,向火云洞主拱一拱手。
火云洞主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怒火中烧,就想冲过去和石卫动手,牟宗涛给了他一个眼色,说道:“石师叔既然定要如此客气,你就恭敬不如从命,暂且以平辈之礼相见吧。待本门大事定妥之后,咱们再叙辈份。”火云洞主领教了石卫的厉害,怒火一过,想道:“牟宗涛不给我帮忙,再打也未必打得过他,这口气暂且忍着吧。”无可奈何,也只好瞪着眼睛和石卫拱一拱手了。
乔海鹏和火云洞主交情甚厚,他的真实武功也在火云洞主之上,当下便想上前替火云洞主扳回面子,只不知牟宗涛心意如何,是以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看牟宗涛的眼色。
火云洞主竟然在石卫的手下吃了亏,此事大出牟宗涛意料之外,心里想道:“石卫几时练成了沾衣十八跌的武功,倒是不可小觑他了。”
原来石卫的内功乃是在这半年之中大大增进的,原因是林无双把在石窟中所得的本门内功心法传了给他。
招显山虽然也得传授,但因招显山的内功基础本来不及石卫,故此只有石卫练成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他和桑青等人都没有练成。
不过,石卫虽然大占便宜,摔倒火云洞主之后,肩头亦是隐隐作痛,心里想道:“这厮倘若一上来就用重手法的分筋断骨手,只怕我这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还未必能够施展出来,必须出招应付了。”牟宗涛带来的邪派高手有三十多人,只一个火云洞主已然如此厉害,石卫也是不禁暗暗吃惊了。
牟宗涛不愿太多节外生枝,当下再用眼色止住乔海鹏,说道:“商议本门大事要紧系见长辈之礼,以后再行。”
石卫却是不肯放松,说道:“牟堂主,你收录的这班弟子,在未得掌门认可之前,还是请他们暂时离开玉皇观吧。”
牟宗涛冷笑道:“我身为虬髯堂堂主,难道没有收录弟子之权?”
石卫说道:“不错,依照本门规定,虬髯堂堂主有权先收弟子,然后补行禀告掌门。但也必须得到掌门人的认可,他所收录的弟子方能算是正式列入门墙。”
问题的关键仍然落在掌门人身上,牟宗涛“哼”了一声,说道:“你开口掌门,闭口掌门,掌门人在哪里,你叫她来和我说话!”
石卫忍气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找她了,掌门师妹就会回来的。”
哪知话犹未了,石卫派出去找寻林无双的两个弟子,刚好回来,低声向他禀告,说是到过林无双在小天烛峰往日练功之处,找她不着,他们无法找遍泰山,只好先行回来禀告。
那两人虽是低声禀告,牟宗涛已经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一声冷笑,说道:“如何?我说她是畏罪潜逃,没有说错吧!”
他带来的这班人和本来属于他这一派的弟子哄然起哄,齐声嚷道:“不错,掌门人既然不在,就该请牟堂主主持大会。”
牟宗涛淡淡说道:“本门大事,急须解决,掌门不在,由我主持,这合乎规矩吧?”
牟宗涛在扶桑派的地位仅次于掌门,石卫只好说道:“按规矩是该由你主持,但不知有什么大事必须立即付之公决?”其实牟宗涛要说的事情,石卫亦早已知道。不过在形式上还是不能不有此一问而已。
果然便听得牟宗涛说道:“林无双行为不当,请一众弟子公决,废她掌门人之位!”
桑青怒道:“掌门师妹,为了重兴本派,费了许多心力,她有什么行为不当之处?”
牟宗涛冷笑道:“别人不知,你们夫妇是应该知道的。她上次离山之后,是和谁在一起?不就是孟元超吗?我在三河县和扬州两次碰到他们,三河县的事情,你们可以推说不知,扬州那次事情,你们夫妇也是在场的。”
桑青道:“她和孟元超来往,这是她私人的事情,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牟宗涛道:“她若然不是本派掌门,她和孟元超私通也好,和孟元超正式绍为夫妻也好,都是她私人的事情,我管不着,可惜她是本派掌门,我可就不能不管一管这个闲事了!”他口说“闲事”,语气却是严重非常,显然乃是“反话”了。
桑青道:“她是掌门和不是掌门,这又有什么关系?”
牟宗涛道:“怎么没有关系?孟元超是反抗朝廷的小金川叛军的首领之一,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们夫妻能说不知道吗?”
桑青冷笑道:“咱们又不是要做效忠于清廷的奴才走狗,掌门人和义军首领来往,咱们凭什么去干涉她?哼,依我说呀,小金川义军救民于水火,孟元超是义军首领,正是响当当的英雄豪杰,掌门师妹和他结交,这又有什么不好了?”
牟宗涛说:“小金川的英雄豪杰,如萧志远、冷铁樵连同孟元超在内这一些人,我在私底下也是佩服他们的。但佩服是一回事,和他们结交又是一回事。尤其是作为掌门人的林无双,更不应和他们的首脑关系太过亲密!”
桑青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牟宗涛缓缓说道:“须知本派式微千年,好不容易才回到中原重立门户,实不宜卷入满汉纷争的漩涡。”
石卫说道:“依你这么说,即是本派不能过问国事了?”
牟宗涛道:“不错,试想以少林派之强,在雍正年间,由于得罪朝廷,尚且被一把火烧了少林寺,迄今还未恢复原来的规模,扶桑派刚在中原立足,岂能轻举妄动,不顾明哲保身之训?我认为做掌门人的,最紧要的是发扬本派武学,光大本门门户!其他的事,都不用管!”
桑青冷笑道:“牟堂主,你也是汉人吧?满州鞑子,侵占汉人地方,欺侮汉人百姓,身为汉人,怎能不管?”
牟宗涛道:“你这是瞎缠夹,我并不反对别人反对清廷,我只是说身为本派的掌门,那就有更紧要的事情去做。倘若是像林无双这样所作所为,只有令得本派毁灭!”
牟宗涛这派人齐声附和:“对,对,我们不能让林无双胡作非为,毁灭本派!”拥护林无双和石卫的一众弟子纷起驳斥,登时把玉皇观的大殿闹得乱哄哄一片。
石卫朗声说道:“大家先别争吵,我有一事未明,要想请问牟堂主。”
牟宗涛道:“石师兄有何话说?”
石卫淡淡说道:“牟堂主,你似乎是贵人善忘!”
牟宗涛怔了一怔,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卫说道:“当年宗神龙依附清廷的大内总管萨福鼎,你不值他的所为,曾率领我们向他兴师问罪,终于将他逐出本派,这事难道牟堂主忘了?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牟堂主当年的议论和今日的议论可正好是相反的呢!你要我复述你当年的议论么?”
牟宗涛面上一红,说道:“时移势易,怎可一概而论?当时本派尚未重建,我也是初到中原,未明利害,我又是少年气盛,难免有对宗师叔过火之处。”
石卫冷笑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认为你是今是而昔非了?”
牟宗涛道:“这却不然,我的宗旨始终不变。本派应该先光大本门,发扬武学力主。因此我既反对本派的首脑人物依附朝廷,也不愿意本派卷入漩涡,与朝廷作对。”
桑青冷笑说道:“你这话是真心话么?”牟宗涛道:“怎么不是?”
桑青说道:“听说你做了御杯军统领北宫望的门客,怪不得你要说出时移势易这样的话了。一点不错,对你来说,这确实是时移势易了呢!”
牟宗涛心里吃惊,佯怒说道:“你这谣言是哪里听来的?”
桑青一时心急,把牟宗涛这个秘密抖露出来,给牟宗涛反问,倒是难以回答,心想:“偏偏无双不在这里,可没有人证和他对质。”当下说道:“空穴来风,纵是谣言也不会无因而至。此事是真是假,以后自会水落石出,不必忙于查究。但牟堂主你在扬州之时,曾与御林军的副统领石朝玑来往,这是许多人曾经见到的,你总不能推得一干二净吧?”
牟宗涛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赖?不错,我和石朝玑是有往来,但也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并非依附于他,咱们在江湖上走动的,哪能不和各方面的人物应酬?他要来和我结交,我又岂可拒人于千里之外?再说,本门也并没定下这条禁例,说是不可和白道中人来往的呀。”
石卫亢声说道:“本门也没有定下哪条禁例,说是不可和侠义道中的人物来往呀!”
牟宗涛怒道:“我早已说得清清楚楚了,本门弟子,容或可以,身为掌门,则是不该。难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吗?这是关系本门生死存亡的大事,即使过去没有这条禁例,现在也该定下这条禁例。何况你知不知道,林无双这丫头在三河县和扬州之时,不仅是和孟元超有了私情而已,她还曾经与孟元超联手对抗朝廷派出来逮捕孟元超的人马呢。若不废她掌门,朝廷来向扶桑派问罪,本派如何担当得起?这还不是要把本派毁了吗?”
“扶桑七子”中名列第五的包毅站出来慢吞吞地说道:“石师嫂,牟堂主说的确是本门生死相关的大事,咱门不可节外生枝,还是平心静气的商量商量的好。”
桑青说道:“五师哥,你有何高见?”
包毅说道:“不敢。但依我愚见,牟师兄说的可并不无理。本门重建,根基尚浅,实是不宜卷入任何纠纷,应以发扬武学为主!”
此言一出,石卫、桑青、招显山等人都是又惊又怒。原来包毅平素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若不是他站出来帮忙牟宗涛说话,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内奸。
他们未来得及驳斥包毅,牟宗涛这派人又已纷纷起哄了。牟宗涛哈哈一笑,说道:“各持己见,争论无益,还是付之公决吧。”
石卫一想,牟宗涛这一派人属于少数,即使加上他带来的这班邪派人物冒充弟子,自己还是十九可操胜算,于是说道:“好,赞成牟堂主意见的站过右边,不赞成的站过左边。”
哪知他以为可操胜算,结果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原因是有一部份人既不站过左边,也不站过右边,而是站在中间。
石卫怒道:“你们怎的连自己的主意都没有么?赵一行,你说!”赵一行是这班弟子中资历较深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