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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痴想着,已听得哈门陀的声音,由前院传了过来,道:“古浪,你到这里来!”
古浪记着阿难子的话,把对哈门陀不满之意,藏在心中,走了过去。
只见哈门陀坐在正院天井石阶上,双手抚着膝盖,面色凝重。
古浪走到他面前,说道:“师父,你到哪里去了?”
这“师父”二字,他真不愿意出口,但是又不得不叫,显得非常勉强。
哈门陀铁青着脸,说道:“跪下!”
古浪大出意外,说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哈门陀仍然寒着脸,说道:“跪下!”
古浪一身傲骨,哪里肯,道:“什么事要我跪下?”
哈门陀不禁勃然大怒,他霍然站了起来,厉声喝道:“我叫你跪下!你敢不从么?”
古浪却把头一扬,说道:“士可杀不可辱,我是绝对不跪的!”
哈门陀气得脸上变了色,双目怒射在古浪的脸上。
古浪昂立不惧,挺着雄壮的胸脯,对哈门陀的疾言厉色,直如未睹。
但是他心中也有些恐慌,忖道:“难道他发现了阿难子来的事?”
哈门陀见古浪执意不跪,脸上的怒容却又渐渐消失了,说道:“好吧,我不是你开蒙的师父,不跪也就算了!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古浪心中一动,忖道:“啊!原来是为的这件事!”
他知道要想瞒也瞒不过去,很爽快地说道:“我到后山去了!”
哈门陀紧接着问道:“你为什么到后山去?”
古浪答道:“我看到你去,就跟了过去!”
哈门陀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我问你,你可曾看见了什么?”
古浪双目一闪,说道:“我看见你杀了一个人!”
哈门陀面色微变,一双白色的眉毛高高吊起,但是很快地又放了下来,说道:“我杀了人?你可曾看见我动手?”
古浪微微一怔,说道:“我没有看见你动手,反正那人是不会好好地突然死去的!”
哈门陀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怀疑,我也不想作何解释,不过我要你知道一点,我从不杀害无恶之人。”
古浪心中有很大的反感,但是并没有表露出来。
哈门陀停了一下又道:“以后关于我的事,除了我自动告诉你之外,你不可追问,更不可跟踪我,否则我就不传你功夫了!知道么?”
古浪强抑着不满之情,说道:“知道了!”
哈门陀面色稍霁,说道:“好了,开始练功吧!”
这一天,古浪在极度不耐烦之下,被哈门陀逼着练功夫。
他练的是“阿难子”的功夫,心中不禁好笑,忖道:“阿难子本人我都见过了,你还教我练他的功夫,真个可笑!”
但是由于哈门陀与阿难子是同门师兄弟,所以他等于在传本门的功夫。
古浪练了一天,真个是筋疲力尽,累得不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爬了起来,不出阿难子所料,哈门陀又出去了。
古浪正在庙门口张望之际,阿难子的声音由背后响起道:“古浪,他已经走远了!”
古浪吓了一跳,阿难子来到他身后不到三尺,他竟一点也未发觉到,这等功夫果真是惊人已极了。
古浪连忙迎了上来,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阿难子,他才说了几句,阿难子已笑道: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以后你尽量顺着他些,不然反而误了大事。”
古浪点头答应,阿难子又道:“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相托。”
古浪连忙说道:“老前辈有事请吩咐,弟子万死不辞!”
阿难子微微一笑,说道:“我要托付你的事,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如果你答应了,可能会给你带来一生的烦恼和危险,所以你在答应我之前,必须仔细地考虑一下!”
古浪诧异万分,说道:“到底是什么事,请前辈示知!”
阿难子说道:“我自然要详细地说明白,现在先把我的决定告诉你!”
说到这里,面色严肃,提高了声音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将把‘春秋笔’传给你,由你保留!”
这简直是意料不到的事,天下学武之人的最高荣誉,就是得到这只春秋笔,得到“春秋笔”的人,不但是武林中的霸主,同时也被武林中视为最正直无私的领袖人物!
现在,前一辈的执有人,竟要把它传给古浪,这怎不令他惊疑?
他简直不敢相信,整个地呆住了。
阿难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说道:“你不要怀疑,我说此话绝非戏言,现在让我告诉你详情。”
古浪双目大张,仍然在那里发呆。
阿难子接道:“春秋笔所以被江湖人士视为异宝,固然是由于它本身为一种价值连城的奇珍,更重要的是,它是江湖中的正义之笔,可以评断江湖上一切事物,这也是当初铸造此笔的本意!”
古浪点头道:“这一点我知道,我所以来到青海,就是为的要寻这支笔,在我先师的墓碑上,为他洗刷污名。”
阿难子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它在江湖中还有很多力量,可惜近年来,一般学武之人,不能领会这支笔的寓意,反而用尽一切手段,夺取此笔,以至弄得腥风血雨,真是始料不及。”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说道:“按照当初传笔者的遗谕,我保管此笔应到上月止,时期届满后,我必须要把此笔,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接管。”
古浪不禁插口道:“可是……我的能力太差了!”
阿难子道:“你天赋异禀,我已考察过你好几个月,武功比起一般老辈,虽然相差甚远,但是来日可期大成,远在他们之上。”
“再说江湖上老一辈的人物,有的隐居山林,不问尘事,有的已然为此事种下了恶因,竟找不着一个人接管此笔,所以我只有大胆地做此决定了。”
古浪在极度兴奋之下,也感到无比的惶恐,深觉以自己的能力,实在无法接受此一殊荣。
阿难子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古浪答道:“十七岁过了。”
阿难子点点头,说道:“就算你十八岁吧!我既把‘春秋笔’交给你,自然会给你安排,现在你告诉我,到底愿意不愿意接管此笔?”
古浪恭恭敬敬地说道:“弟子愿意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阿难子非常高兴,笑道:“年轻人理应如此勇于承当责任,你现在才十八岁,未来远景无量,‘春秋笔’交给你,也许是一种冒险,但我相信你必会发扬此笔的精神,为江湖中留下空前的典范!”
古浪不禁热血沸腾,连连地点头。
阿难子又道:“当我将‘春秋笔’交给你的时候,还有一点简单的仪式,现在我还要告诉你一些江湖中所不知道的事情。”
古浪不禁伸长了颈子,他感觉到,与阿难子谈话,获益殊多,很多自己所不了解的事情,都会得到答案。
阿难子由怀中摸出了一支木制的小笔,形状与毛笔一般无二,笔身黑油油地发光,毫毛则是雪白。
古浪一惊,问道:“这就是‘春秋笔’么?”
阿难子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春秋笔,乃是我另制的模型。春秋笔另有一套极玄妙的笔法,凡是接管此笔的人,都必须习会,所以我先要传你‘春秋笔法’。”
古浪又惊又喜,说道:“啊!这一点我还不知道!”
阿难子笑道:“不要说你,就是哈门陀、琴先生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武功与我不相上下,但是如果我施展出这套笔法来,他们就远非敌手了!”
说着,他先把这套笔法的基本招式,详细地讲解给古浪听。这时天色已经近午了。
然后,他以十个枯瘦的手指,为古浪活血过穴,很显然的,他是想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自己的全部奇技,传给古浪。
直到正午之时,古浪出了一身大汗,衣衫全湿,阿难子说道:“他快回来了,你去换换衣服,不可被他察觉,我们明天再见!”
说完之后,又如一阵风似的,飘然而去。
古浪赶紧回到房内,把湿衣脱去,换上了干衣。
就在他才打点结束时,门陀和尚已经回来了,古浪心中暗暗吃惊,忖道:“阿难子果是奇人,每次哈门陀才到山下,他就知道了。”
自此,每天上午,哈门陀必然外出,古浪知道,这必然是阿难子使的门道。
他每日上午随阿难子练“春秋笔”法,目前他只是活血运气,以及背口诀,还不曾实际练习招式。
下午则随哈门陀练功夫,人虽累得筋疲力尽,武技却也突飞猛进。
有这两个天下奇人分别传技,可说是千载难逢的奇缘。
自从阿难子说明要将“春秋笔”交古浪接管之后,古浪的心灵上,便压上了一个重担,他感到自己未来的责任太大,发奋苦练,进展自是特别迅速。
古浪的表现,使阿难子及哈门陀非常满意,但是他们从不夸奖他。
这天上午,阿难子又依时到来,说道:“浪儿,这十天以来,你的底子已经打好了,口诀也都背熟,今天开始,我要正式教‘春秋笔法’了。”
古浪很是兴奋,说道:“谢谢师父!”
阿难子又取出那支黑管毛笔,放在案头上,说道:“在练习之前,你必须在此笔之前立誓,这虽然是支代替的笔,但你把它当作‘春秋笔’好了。”
古浪恭恭敬敬地答应一声,跪在那支笔前,诚心诚意地说道:“弟子古浪,蒙前辈师尊阿难子以‘春秋笔法’相传,自愿在艺成之后,行侠仗义,如有一丝不轨行为,愿遭天雷之报!”
阿难子点点头,说道:“好了!现在起来吧!”
古浪站起身,随阿难子出房来到天井之中,阿难子把那支毛笔,托现于古浪的面前,说道:“这只是一只普通的毛笔,比‘春秋笔’要轻得多,但是你只要把招式练熟即可!”
“在武林中,使用毛笔的人极少,尤其是最近百年,根本无人使用,可是练成之后,却有无比威力,不输任何兵刃,现在你且看看!”
只见他手掌一翻,那支笔便在他手中打起转来,转得极快,紧接着一道乌光,脱掌而出,打在三丈以外的一株大树上,整个地没入树中,那株大树,竟被震落下大片枝叶!
本来,这不过是一种“摘叶为镖”的功夫,江湖上有这种功夫的人也不少。
不过,像阿难子这样,把满树的枝叶都震落下来,江湖中还没有见过,再说笔头之毛,何等柔软,一掷之下,竟能整根没入树中,这等功力,在江湖中也是凤毛麟角。
阿难子只露了这一手,古浪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惊痴地望着他,说道:“啊!想不到一支笔,居然有这么大威力!”
阿难子微微一笑,说道:“这支笔不过是个代用物,那支真正的‘春秋笔’才是威力无穷呢!”
阿难子说着,缓缓走到那株大树之前,只见他手掌平伸,在那支笔陷入之处轻轻一按一带,隔着还有老远,就好像有一股莫大的吸力一般,那支笔已被吸了出来。
古浪向阿难子手中看时,见那笔头洁白如新,没有一点毁损,心中好不佩服。
阿难子把那毛笔平托在掌心里,对古浪说道:“这几个月来,你在哈门陀的指点下,内功已经大有进境,省了我不少事,现在你且站到一丈外去。”
古浪不知何故,但是仍然照他的话去做。
等古浪站好之后,阿难子又说道:“当我把笔丢过去的时候,你要好好地接着!”
古浪问道:“这是做什么?”
阿难子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学习‘春秋笔’的一个规矩,你想,你要练‘春秋笔’法,最低限度,总应该接得住这支笔才行吧!”
古浪这才恍然,忖道:“想不到有这么多名堂!”
于是便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快丢吧!”
阿难子又笑道:“你不要把这个看得太简单了!”
说着,把那支笔托过头顶,微微一抖,那支笔便在他掌心里打起转来,黑白光华相映,甚是好看。
突然,阿难子叫道:“你注意,我丢过来了!”
一言甫毕,那支小笔已脱手而出,在空中仍然盘旋不已,活像一个转动的风车,发出呜呜的声响。
古浪不禁看得眼花缭乱,不知如何去接,而那支小笔已经到了面前。
阿难子喝道:“还不快接!”
古浪不暇思索,右掌电闪般一伸,二指如钳,向笔杆捏去。
却想不到,手才伸出去,突觉一股莫大的劲力,由那小笔上逼了过来。
古浪只觉得手腕一震,如同着了电一般,吓得他连忙把手缩了回来,那支笔落在他的脚前。
阿难子笑道:“什么事都是看起来容易,你要学春秋笔法,这接笔之技是一定要练的!”
古浪皱着眉头说道:“前辈可是在笔身上加了内力?”
阿难子笑道:“我只不过加了一成内力。”
古浪心中一惊,忖道:“他只用了一成内力?难道我连他一成内力都受不住么?”
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功夫实在差得太远。所幸如今遇上这等旷世奇人,可得要好好下苦功才是。
古浪由地上拾起了那支小笔,双手递给阿难子,说道:“弟子功力实在差得太远,还请前辈栽培!”
阿难子伸手接过,笑道:“只要你肯下苦功,我是乐意造就你的。”
古浪大感兴奋,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