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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一带森林遍野,盛产木材,所以“多玉”镇便成了一个小小的木材集散地,倒也十分繁荣。
古浪先寻了一家马店,着他们为马办草料,然后一个人向镇上惟一的一家“百乐”
酒馆走去。
青海人隆鼻凹目,身材高大,有些像新疆人,他们都有很大的酒量,所以这时酒馆之中,已经挤得满满了。
古浪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立时有伙计赶了出来,嚷道:“客人请进,牛羊肉青稞酒全有!”
古浪点了点头说道:“这么多人我往哪里坐?”
伙计笑道:“不要紧,我给你找!”
说着把古浪让进了酒店,不少青海人因没有坐位,都站着吃喝。他们站着喝酒聊天,往往是一两个时辰,不足为奇。
小伙计很快便请人移出了一个座位,古浪坐下之后,点了些酒菜,独自吃着。
由于他装束仪表与众不同,大家都看他出奇,他是由中原来的,于是不少人来找他聊天,但是他却很少答话,显得非常冷漠。
时间一长,那些青海人也就不再寻他谈话了。
古浪饮食之际,突见众人纷纷闪开,心中很是奇怪,抬目望去,不禁心中一动。
原来门外进来了一个灰衣老僧,这老僧发须皆白,但是红通通的一张脸,精神极佳,很难判断出他的年纪。
那老和尚进来之后,一般青海人纷纷施礼,老和尚也含笑合十。
他略一张望,便向古浪这边走了过来,用青海话问一个当地人道:“朋友,可否为我让出个坐位来?”
那青海人连声应诺,让了开去,老和尚便在古浪对面坐了下来。
古浪见他所点菜食,荤酒皆有,心中想道:“我当他是云游高僧,却原来是个喇嘛!”
因为一部分西藏喇嘛是荤酒不忌的。
那老和尚自从酒菜来了之后,便专心吃喝,不再与别人交谈。
古浪细心地打量他,见他长得甚是清秀,双目虽然净洁,但缺少练武人的那一分光彩。
他虽然吃的是大酒大肉,但是吃相文雅,很有几分书卷气。
古浪察看他良久,心中暗笑,忖道:“他不过是个普通喇嘛,我却把他误会作古庙中燃烛之人!”
等到古浪酒饭已过,吩咐伙计办了十天的干粮,那老和尚突然对古浪说道:“小兄弟,请问你贵姓呀?”
古浪听他说的是青海话,便也用青海话回答道:“我姓古!”
这个少年人的天性中,似乎有一分冷漠存在,所以他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从来没有一丝笑容。
老和尚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道:“老僧法号门陀。”
古浪一听他的法号很是奇怪,不禁望了他一眼,仍然不发一言。
门陀和尚浅浅地喝了一口酒,又接着说道:“古施主,老僧是个游四方的野和尚,无家可归,你知道哪儿有什么空庙,可供老僧栖身么?”
古浪心中一动,冷冷说道:“哈拉湖有座达木寺,老师父不嫌偏僻,不妨去该处寄宿!”
门陀老和尚高兴异常,用力地搓着一双干枯的手掌,说道:“阿弥陀佛!有这等去处,老僧自是不会放过。施主,你也在达木寺栖身么?”
古浪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这时小伙计已把干粮送来,马店的伙计,也已把那匹骏马牵到门口,并且代办了一大包草料。
古浪付清了帐,把人、马的两大口袋食料,挂在了马屁股上,然后上了马。
这时已是三更时分,酒店内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下那个老和尚。
古浪上马之后,向他遥遥拱了一下手,说道;“老师父再见!”
门陀和尚却追了出来,说道:“施主!如果顺路,你可否把我载到‘哈拉湖’去?”
古浪双目一闪,说道:“不顺路!”
一言甫毕,跨下骏马已一声长嘶,如飞而去。
古浪回到了“达木寺”之后,一切均无异状,第二天起,他又开始了艰苦的工作。
清晨,太阳还没有出山,古浪在湖边散步,他望着清澄的湖水,被微风吹起了阵阵涟漪,心中不禁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和任务。
他很焦急,恨不得一天就把这种功夫学会。
那十七具残破不全的石翁仲,默默地站立着,这十几天来,虽然经过了他的搜集和修补,但是仍然有一具石像缺了一颗头颅。
古浪心中很难过,因为这十七具石像,就如同他的师父一样,他对他们充满了挚爱和尊敬。
他已把这一带都找遍了,但是始终寻不着那颗失去的头颅。
这时东方渐红,天已经亮了,突然,一个念头像闪电般,由古浪的脑际掠过,他忖道:“这十七个石人雕塑得栩栩如生,我何不逐个详细看看以增进对他们的印象?”
于是,他走向最左方的一具石像,那具石像与他差不多高,古浪细细地观察着。
这尊石像,是个七旬以上的老者,生得甚是枯瘦,颔下长须垂胸,可惜面部残破不全,无法看清他的相貌。
古浪看了半天,忖道:“他一定是个奇人,只可惜不知道他是谁。”
古浪想着,正要提步离开,突然发现这石像的内胁下,刻着几行小字,如果不用心去看,几乎看不出来。
古浪连忙低下了头,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刻的几行小字是:“莫云彤,河北人,擅‘千佛指’。”
古浪不禁惊喜交集,失口道:“啊,莫云彤!”
莫云彤是江湖上一大奇人,直到现在,偶尔还在江湖上出现,什么人为他塑下这尊石像呢?
古浪百思莫解,再向第二尊石像走去。
这座石像是一个老年的道土,身子很瘦,头部大得出奇,两个大眼睛深凹进去,看来很是恐怖。
古浪又在胁下寻着了他的名字,那是:“娄弓,湖北人,擅‘万手琵琶’。”
古浪大吃一惊,因为这娄弓也是江湖中闻名丧胆的人物!
他疑惑了一阵,又走向了第三座石像。
这第三座石像,也就是缺了头颅的,看他的穿着,像是一个文弱书生,长袖坠地,右手还拿着一只短笛,体态修长,虽是一座石像,仍然有着很浓的书卷气。
古浪仔细地寻找,只在他胸前找着一个“琴”字,此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具石像,似乎有极强的吸引力,使古浪徘徊不去。
他心中想道:“这人一定也是个武林奇人,可惜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也曾把自己所知道的厉害人物,在脑中想了一遍,但是始终想不出一个名字中有“琴”的人物。
第四个石人是一个古稀的老婆婆,生得很是丑陋,身上的小字,写的是:“况红居,河北人,擅‘青袖八闪’。”
这也是个不可一世的人物,古浪一年前曾经见过她一次,所以认得她,却不知为何被人塑了像,远放在青海的“哈拉湖”边。
接着,他依次地看完了所有的石像,都是他所熟悉的人物,其中有十二人,身上都刻了“已死”两个字。
未死的六人,除了前面四人外,另外两个是:
谷小良,河南人,擅‘云天剑’;
石怀沙,四川人,擅‘无相神功’。
古浪满怀疑惑,他没有想到,这十七个人,全是他所知道的人物,更不了解是谁为他们塑了像,来研究他们的功夫。
这时旭日东升,娇红如玉,映透了半边天。
古浪取出纸笔,准备把这十七座石像的倒影的各种变化,一一画下来。
到了傍晚的时候,古浪已经画下了将近三百种不同的变化姿势,虽然未能把它们每一种变化画全,但已经相差无几了。
今晚又没有月亮,古浪把所有的画仔细收起,回到了庙中。
睡下之后,他不禁想起在“多玉”遇见的门陀和尚,他原以为门陀和尚是个非常人物,一定会寻到这里来的,想不到却是多疑了。
一阵阵的夜寒袭来,闷雷隐隐作响,古浪忖道:“想是要下雨了!”
他起身把窗户关好,再度睡下,这时霹雳一声,银蛇般的一条闪电一闪而逝,紧接着落下了雨点。
不一时,狂风大作,甚是恐怖,但是古浪却睡得很香甜。
三更时分,古浪醒了过来,闷雷正殷,古浪突然想起一事,不由一惊,忖道:“啊!
那些石像可能会受到雷雨的摧损,我得赶快把他们放好!”
想到这里,立时披衣起床,推开房门,闪身而出。
他才落到天井中,全身已然湿透,这时恰好亮起一道闪电,眼角只见人影一闪,很快地便消失了。
古浪心中一惊,足下一点,掠过了西厢房,紧紧地追了下去。
狂风暴雨,吹得他口鼻难开,那黑影已经出去了十余丈,正向山下狂奔。
古浪提足了气,大声喝道:“朋友!何不留下来与我作作伴?”
他口中喊着,人如惊鸿一般,一掠七八丈,由一丛矮树上越过,快速已极地紧追不舍。
这时风强雨疾,雷电交击,整个的天地好像要崩坍了一般!
前面那条人影,御风飞行,快得出奇,古浪一连三四个起落,已失去了那人的影踪。
再向前去,便是大片树林,古浪站在暴雨之中,忖道:“他必然跑到林子中了,会是什么人呢?”
在这种情况下,古浪知道,再要想找出此人,已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便转身向“哈拉湖”扑去。
等他赶到湖边,目光所及,不禁又惊又痛,原来那十七具石像,已经碎成了许多小块!
古浪扑过去,就近观看,发现那些石像分明是被人以掌力震碎的!
古浪不禁大怒,咬牙道:“好匹夫,下次可不容你轻易逃走了!”
古浪巡视着这十七具石像,每一个石人的人头,都裂成了两半。
他心中很诧异,忖道:“看情形此人似是有为而来,并非专来对付我的……”
他想着,拾起了两半人头,在闪电之下,略一察看,心中又是一惊,失声说道:
“啊!我却不知道人头之中.还藏有东西!”
虽然他尚不知道,人头之中藏了些什么,但可以想象得到,必然是些极不平凡的东西。
古浪不禁懊丧得很,这些宝物,都是由于他自己的疏忽而平白放过了。
他丢开手中的两爿人头,又拾起了另外两爿,飞快地向庙中奔去。
古浪进入房中,顾不得浑身湿透,寻出火种,匆匆燃上了油灯。
灯火昏黄,古浪略一扫视,不禁又是一惊,原来他就寝的那张床上,竟是一片泥水,并且被翻得乱七八糟。
这情形很明显,是有人在他出房之后,乘虚而入,查他的底。
古浪心里明白,那人翻搜的目的,是他昨日所画的那些图形。
他紧张万分,匆匆把床板翻起,所幸画片还在。石像已毁,现在这些画片,便是无价之宝了。
古浪小心地把他们收好,然后把身上湿衣换去,他心中很是纳闷,由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看来,那人似乎一直在暗中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方才的追纵,显示那人有一身卓越的轻功,必然是一个棘手人物。
古浪警告自己,在下一次的行动中,自己要尽全力,把那鬼魅般的人物擒获。
他正在思忖着,突然,远处传来一曲笛音!
古浪剑眉一扬,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行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聆听。
风雨,雷电,虽然震耳欲聋,但是那曲笛音,却如天外仙乐,清晰悠长,每一个音符,都深深地打入古浪的心中。
笛音哀婉,有如巴峡猿啼,杜鹃泣血,当此雷雨之夜,空山古庙,听来更是不胜凄凉。
不知不觉间,古浪被这曲笛音引入了化境,他仿佛感觉到,那是自己的亲人在呼唤,心中有一股不可开脱的悲戚,眼角也流出了几点热泪。
良久,良久,笛音戛然而止。
雷雨仍殷,古浪已经不知流了多少泪了。
他用衣袖擦拭着,忖道:“好蠢!我竟被它骗出了眼泪!”
由于方才的笛音,使古浪想起了那缺头的石人,他的手中不是拿着一支笛子么?
翌晨,风雨已停,大地恢复了平静,昨夜的大雷雨,把万物洗刷一清,但是“哈拉湖”的湖水,却变成了浑沌一片了。
古浪走到湖边,十余天来,与他为伍的那些石人,四分五裂地散布一地。
古浪心中很是难过,他痛恨那个破坏石人的人。
满地均是成半爿的人头,向内一面尚留有嵌物的痕迹,这些都是古浪事先疏忽,所未发现的。
那些破碎的石像,已经毫无用处了,古浪把他们拾起来,丢入湖水中。
费了很多的时间,古浪才把那十七具石像的破块丢完,这时“哈拉湖”边,已经空无一物了。
古浪忖道:“我的缘分就这么多么?十几天的时间我却是一点要领也没有得到!”
他感叹了一阵,取出自己所画的图片,然后在湖边看着自己的影子,苦练起来。
正午时分,古浪才歇了手,突听一声脆铃之声,随风传来,甚是悦耳。
他心中很奇怪,立时把画片收起,沿着湖边,迎着声音走去。
不一会的工夫,一骑雪白的骏马迎风驰来,马的颈子上挂着一串银色的小铃当,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古浪停下脚步,马儿已经驶近了,马上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她穿着一身黑衣,背后背着一把宝剑。
这种情形看在古浪眼中,不觉很是诧异,忖道:“她会是什么人?怎么……”
念头还没转完,那女孩已发出了一声娇喝,把马儿停了下来。
古浪仔细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