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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门外的两条大黄狗,又猛然叫了起来,古浪及石明松同被惊醒。
他们不约而同,一起跃下炕!
古浪把窗户推开了缝,石明松也凑了上来,只见大雨之中,一个黑影在竹篱之处向内张望。
石明松低声道:“好厉害!追到这里来了!”
古浪低声问道:“是谁?你看出来了么?”
石明松摇了摇头,说道:“不知是谁,反正是他们那一群就是了!”
两条黄狗不住地扑叫,黄老大房中亮了灯,他隔窗大叫道:“唉呀,你们怎么又撒尿了?”
古浪及石明松心中暗笑,黄老大叫了半天,喝叱着狗,但是两条狗仍然扑叫不已,黄老大这才觉得事情不对,拉开了门。
那黑影凑到竹篱门前,低声地说了一句话,由于风雨太大,古浪等一点也听不见。
黄老大却叫道:“又是投宿的?”
那人又低声答应一声,黄老大又叫道:“这么晚了,又是大雨,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那人似乎又说了一阵,古浪及石明松用尽了耳力,仍是一点也听不清楚。
黄老大似无可奈何,口中抱怨着,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披着蓑衣,跑去开门。
那人进来之后,大雨之中,不住地向黄老大拱手道扰。
黄老大叫道:“好啦!别多礼啦!”
说着把那人带到房檐之下,灯光照着那人花白的头发,古浪及石明松虽然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可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绝不是出现“达木寺”的那群老人。
古浪诧异道:“怪,竟不是那些老人!”
石明松接口道:“这么晚了,大雨荒山,这投宿之人也绝不是普通人物!”
古浪道:“莫非也与我们有关么。”
石明松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二人说话之际,那老人已被黄老大让进了另一间房中,忙了半天,黄老大才走回自己房中就寝,嘭的关上房门,大声道:“妈的,就是皇帝老子来了我也不管了!”
古浪听了也觉好笑,石明松说道:“睡吧!已经二更了。”
古浪推上了窗,回到炕上,由于他身上带有“春秋笔”,所以任何人的出现,都使他猜疑不定。
有这老人在此投宿,他再也无法成眠,翻来覆去,弄得石明松也睡不安稳,气道:
“跟你睡可真讨厌!”
古浪也气道:“谁愿意跟你睡?”
二人低声地辩了几句,又归于沉默。
古浪仔细想了想,自己也觉得好笑,忖道:“我也是太多心了,怎见得这个老人就是与我有关呢?”
才想到这里,突听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冒雨奔了过来!
古浪一惊,霍然翻起了身子,石明松也被惊动了,跟着坐了起来!
紧接着一人推开了房门,叫道:“两位老弟快起来!快!”
古浪听出是黄老大的声音,不禁大为奇怪,立时下了炕,问道:“什么事?”
说着寻着桌上的火种,把油灯点了起来。
只见黄老大只着一身内衣,浑身透湿,满面慌张,好似发生了非常的大事。
石明松也大为惊讶,一跃而起,握住他的膀子,催问道:“什么事?你快说!”
黄老大这才喘息着道:“那……那投宿的客人快死了!”
古浪及石明松均是一惊,石明松问道:“你叫我们做什么?”
黄老大接口道:“我想你们练武之人,或许懂得医理……可不能让他死在这!”
古浪不等他说完,便道:“我去看看!”
他立时推门而出,冒着急风暴雨,向那间燃有昏灯的小房间赶去。
古浪推开了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个瘦弱的老人,面如黄蜡,大睁着双目,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身上的被子,挣扎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这情形看来很是恐怖,古浪大吃一惊,如飞地扑到土炕之前。
他匆匆在老人的胁下点了一指,老人立时停止了挣扎,身子瘫痪下来。
古浪原通医理,他抓过了老人的手腕,略为把脉,当即就明白了。
这时石明松及黄老大也匆匆赶了进来,石明松问道:“怎么样?”
古浪说道:“他气血倒逆,事不宜迟,快帮我给他打穴活血!”
练武之人,均通医理,石明松答应一声,翻身上了炕。
棉被掀开,这才见老人瘦得可怜,满身除了皮就是骨头,看不见一些肉。
古浪及石明松二人,匆匆坐好,把老人的身子架在了腿上。
古浪搓热了双掌之后,先在老人双胁之下按住,不住地抖动。
石明松也搓热了双掌,抱着老人一双污脏的光脚,在他的足心“涌泉穴”上揉抚。
过了一阵,二人又指落如雨,把老人身前诸穴点过,又把老人翻了过来。
老人背后的各穴道,也被他二人点了一遍,这才见老人长吁了一声,还过魂来。
黄老大向空长拜,叫道:“阿弥陀佛!好了,好了!”
古浪及石明松,见老人双目虽然未睁,但是呼吸已经正常,面上也有了血色,这才放了心。石明松对古浪耳语道:“他气血太弱,只怕拖不了多久……”
古浪道:“不一定,这只是一种宿疾,可能是方才淋了雨才发作的。”
黄老大抚了抚老人的胸口,说道:“虽是有气了,怎么还不睁眼?”
古浪取过了水,给老人服下了一枚丹丸,微笑道:“放心!他要休息一会才能恢复。”
三个人在房中坐下,静静地等候,石明松对黄老大道:“他的病是怎么发起来的?”
黄老大接口道:“这一夜一连被吵了两次,我就睡不着了,突然听见他又喊又叫,对着墙壁又打又踢,我吓了一跳,赶快跑来看,发现他声音哑了,连叫都叫不出来……”
古浪点头道:“幸亏你发觉得早,要是再晚一会,就是华陀再世也救不活他了!”
黄老大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两位小兄弟,你们可积德不小啊!”
石明松笑道:“行走在外,原应互助,这种事谁能不管?你老哥古道热肠,也是少见呢!”
黄老大连声地谦笑着,古浪细思石明松的话,不禁忖道:“如此看来,石明松倒是个善良的人……”
想到这里,望了石明松一眼,只见他剑眉飞扬,双目光彩奕奕,身躯伟健,一表堂堂。
古浪心中暗想:“像他这种人才,不可能在江湖中为非作歹,却不知他要‘春秋笔’做什么……”
正思忖之际,那老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叫道:“唉呀!我的天!”
古浪等大喜,立时围了过去,老人睁开眼睛,无力地望了望他们,诧异道:“方才我可是又发病来着?”
古浪听他说得一口北京话,心中不禁一动,忖道:“一个身染奇疴的老人,为什么单身跑到万里之外来?”
古浪才想到这里,黄老大已经说道:“还说呢!要不是这两位小兄弟,你现在恐怕已经完啦!”
老人闻言霍然爬了起来,坐在炕上,瞪目道:“那么……我刚才的窘相你们都看到了?”
古浪还以为是什么事,却不料如此,一时都被弄得气笑不得,石明松笑道:“你刚才那叫窘相?简直是死相!”
一句话气得老人双目圆睁,叱道:“胡说!小孩子一点也不知道敬老!”
石明松刚要发作,古浪怕老人才好,又要气得发病,连忙插口道:“好了!我看你还是躺下休息吧!”
那老人躺了下来,说道:“其实我的病自己知道,过一会儿就会没事的,你们真是大惊小怪!”
他这几句话,只听得三人面面相觑,石明松立时骂道:“妈的,算我们多事!古浪,我们睡觉去!”
说罢怒冲冲地推门而去,黄老大也气道:“真他妈活见鬼,由你作死!”
说着也跟着走了出去,只有古浪仍留了下来,因为他想对这个老人多了解一些。
这时老人也生了气,大声道:“你怎么不走呀?”
古浪微微一笑,说道:“我还要多坐一会,看看你的病有无变化。”
老人一双大眼睛闪了一阵,说道:“他们都生气走了,难道你不生气?”
古浪笑道:“人在病痛之中,多半容易发怒,尤其你老人家离家在外,难免脾气不好。”
古浪的话,引起了老人的兴趣,他支撑着,把瘦弱的身子坐了起来,双目盯在古浪脸上,半晌才道:“你这个孩子,说话倒是怪好听的,告诉我,刚才可是你把我救醒的?”
古浪接道:“也不是我一个之功,刚才走的那位石兄和我二人为你和了半天血呢!”
老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道:“怪不得他这么大火气,好像我的命是他救的一样!”
古浪心中暗笑,忖道:“明明你自己脾气不好,反说别人!”
想到这里,老人又道:“刚才他叫你什么?古什么来着?”
古浪笑道:“我叫古浪,海浪之浪,老先生你呢?”
老人把身子在床头靠得更舒服些,说道:“我叫丁讶,记好,讶是惊讶的讶!”
古浪笑道:“我记下了。”
这时一个霹雳,宛如银蛇钻空,一闪而逝,风雨之势越发加大,好不惊人。
丁讶叹了一口气道:“唉,越急越不成,碰见这场雨,又发了一次病……”
古浪乘机问道:“丁老,你要急着赶路么?”
丁讶望了古浪一眼,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用手指着床前的一张椅子,说道:“古浪,你坐下来。”
古浪依言坐好,紧接着刚才的话问道:“丁老,你大概是急于赶回家乡去吧?”
丁讶靠在炕边,双目望在古浪的脸上,以低哑的声音说道:“怎么?你认为我快要死了,要赶回家去进棺材不成么?”
古浪连忙道:“不!不!我可没有这么想,只是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
丁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难道你是本地人么?”
古浪摇摇头,笑道“你当然看得出来,我也不是本地人。”
丁讶接口道:“是了!我可曾问过你的私事?”
古浪听他如此说,不禁有点尴尬,忖道:“这老家伙说话真是不通人情!”
他气恼之下,便偏过了头,一言不发。
丁讶自从苏醒之后,便精神奕奕的,丝毫看不出害过重病的样子。
沉默了一阵,丁讶突然说道:“古浪,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古浪回过头来,说道:“什么事?”
丁讶用手指着窗外,说道:“方才我投宿之时,看见后院拴了两匹马,其中可有你一匹?”
古浪不解其意,点头道:“不错!那匹黑马是我的。”
丁讶掀开被子,套上鞋子,走下炕来,古浪奇道:“你下炕做什么?”
丁讶摇摇晃晃地,走到窗户前面,伸手把窗户推开了一道缝,一阵急风加着细雨飘洒而入。
丁讶体力不济,一连退后了好几步,窗户立时大开,雨水大量地刮了进来。
古浪赶紧一步跨上,把两扇窗户关好,回头埋怨道:“你这是干什么?”
丁讶用衣袖擦着脸上的雨渍,说道:“我想看看雨有多大。”
古浪气道:“这还用看?听还听不出来?”
丁讶在室内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抬头说道:“古浪,我已经决定了!”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弄得古浪莫名其妙,瞪目以对,说道:“你决定了什么事呀?”
丁讶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这个人脾气有点怪,别看我病成这样子,可却从来没有找过郎中,别人想服侍我也办不到……”
他说到这里,走近古浪身边,扶着古浪的肩头,很慈爱地说道:“也许你这个孩子与我有缘,所以我决定雨停之后,让你护送我离开青海……”
古浪大吃一惊,说道:“我?”
丁讶点头道:“不错!你不是有匹马么?我就凑个便,咱们两人骑一匹,好在我没有多重,你只当带了一件行李好了。”
古浪料不到他有此不情之请,一时弄得不知所措,怔怔地望着他。
丁讶在他头上轻轻地摸了摸,说道:“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古浪连忙说道:“丁老先生!我此去数千里,极为辛苦,以老先生之病体,恐怕受不了颠簸之苦吧?”
丁讶蓦然把手拿开,不悦道:“什么?我吃不消?告诉你,我由中原万里迢迢,只身一人,经过了千山万水,赶到了‘哈拉湖’……”
听了这番话,古浪霍然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丁讶也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微微一怔,接着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也是由哈拉湖来的吧?”
古浪心中忖道:“啊!果然他也是与那群老人一样……”
丁讶又追问了一遍,古浪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也是由哈拉湖来的。丁老,莫非你是跟踪我来的?”
话才说完,丁讶猛然在桌上拍了一掌,叫道:“放屁!我跟你做什么?我已是快死的人了,哪有闲工夫管别人闲事!”
说到这里,或许由于太激动的关系,发出了一阵猛咳。
古浪自从知道他也是由哈拉湖来的,心中便有极大反感,冷冷道:“对不起!丁老,我对你尽心只能到此为止,恕我不能再效力了!”
说罢之后,转身欲去,才走了两步,丁讶突然大叫道:“回来!”
他这一声叫得极大,沙哑的声音听来甚是恐怖,古浪转过身子,沉声道:“丁老!
你到底有何意图,不妨明言。”
丁讶好似气到极点,全身都在微微地发抖,用手指着古浪,半晌说不出话来。
古浪不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