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想到这些,他愈益感到悲哀,全身上下冷嗖嗖的……天已经很晚了,老婆大概还没回来,孤独的他不想回家,可是又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找郝思嘉吗?那个小女人已经成富婆了,而且和一个比自己小几十岁的女人也的确没什么好说的。他于是想到了筱云,很快打一辆的,来到了筱云家那熟悉的楼前。
他坐在出租车里,借着昏暗酌灯光一间一间寻找着,终于找到了那间曾经多少次和筱云一起怅望天空的窗户,却没有一丝灯光。他掏出了手机,又犹豫着放下了。筱云经常失眠,还是让她睡个好觉吧。看他一直坐着出神,出租车司机忽然说:下还是不下,你说呀?
回去,去哪儿。
他定下心来,指一指远处的省委宿舍区。
………【去爬山】………
183。去爬山
狄小毛必须预作准备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嘛。第二天一起床,他就给远在国家计委当副主任的老同学孟永清挂电话,请他向新华总社讲讲清楚。同时向米良田打招呼,让他把有关的帐目全部过一遍,有问题的都设法摆平。然后连着督促几位秘书长召开会议,把胡玉山任成二处处长,并让胡玉山赶紧去找人事厅,以极快的度了任职文件……
等办完这几件事,整个炎夏过去了,秋天也很快消逝,全省上下生了多少大事。特别是那个他一辈子瞧不起的张谦之,已不可阻挡地升任省纪委书记。在省委白书记和张谦之、杨旭等的共同操作下,一张恢恢大网已经张开,他却变成了一只绝望的麻雀……就在那个冬日,狄小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胡玉山说:
下午准备一辆越野车,我们爬山去。
爬山?胡玉山不解地睁大了眼。
对于故乡背后那一座神秘的山,狄小毛始终充满了无限景仰。从政几十年,天下名山走了个遍,唯有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山,总是让他梦魂萦绕。
在当县委书记时,他就让人制定了一个开计划,要把这座古老的山推向现代生活。可是由于种种原因,这座山至今还在沉睡。他曾经请教一些地质学家,这座山海拔3ooo多米,比附近的许多名山其实更雄奇,山上更有着华北少见的万年积雪、百丈冰窟,但没有几个人曾经真正地走近它。
这几年虽然开了一条便道,也只是伸到半山腰的一座古庙前。据放羊的讲,盛夏的时候有人曾下到百丈冰窟中,只见里面千奇万化,犹如仙境一般。可惜这会儿是寒风凛冽的隆冬,在一阵狂风之后,天地已浑成灰蒙蒙一片,年迈的赵师傅紧握方向盘,再也不向前进一步了。
胡玉山小声地请示:“狄省长,还是回去吧。要不先进县城,明儿找几个本地人再来一趟?”
“不,不必了。”不管过了多少年,那个傍晚的情景永远印在他的脑海里。那一座突然闪现出来的晶莹透亮的雪山,那样挺拔又那样峻峭,如横空出世一般……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某种启示吧,他不应该再往前走了。狄小毛只好失望地摇着头:“看看附近有什么庙。”
“这地方哪里有庙?”赵师傅说。
“老赵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小时候村里人就给我讲,北魏拓拔氏时期,这里就开始建庙了,最繁盛时有过大小寺庙3oo多座呢。后来唐武宗灭佛的时候,一场大火下来,连着烧了三个月才灭了。瞧,那不是一个小庙?走,进去看看。”
说着话,狄小毛已率先下了车,胡玉山和赵师傅也只好跟着他走过去。
这小庙的确已被荒草淹没了,只有一座石窑还算完整,里面塑着一个挺奇特的神像。身穿蟒袍,头戴王冠,一手拿长蛇,一手拿玉瓶,座下则是一头呲牙咧嘴的猛虎……
对于这奇特的造像,大家都不解。狄小毛在乱草堆里翻着,也始终弄不明白,后来在褪色的壁画上看到一漫患不清的古诗,“神功开天白,帝系出金天……唐风谁始记,鲁史……”等几个字还算清楚。他看了半天也不清楚,忽然想到,也许是李自成吧,当年李自成就是从这里进京的。
但他不想说什么,李自成在历史上就是一个有名的悲剧角色。他的像,怎么会塑在这里呢?
狄小毛点了一支烟,把它供在这位骑虎将军的坐骑前。
从山上回城第二天,狄小毛和筱云通了最后一个电话,特意和妻子席美丽进了一次饭店,然后不动声色地夹着皮包去上班。
宿舍区和办公大楼只有一墙之隔。上班时间刚到,人们乱哄哄的,都纷纷和他打招呼,有的还恭敬地伸出手来。可是不知怎么搞的,看着这一张张似熟非熟的面孔,他都感到那里面谁知道隐蔽着什么样的心思,也许都在暗暗地幸灾乐祸吧。
他匆匆地爬上三楼,就直奔白书记的办公室。
白书记高大魁梧,容光焕,似乎正坐在办公桌后等他。一见他的面,老头子站起来,热烈地和他握手,又立刻拉着他坐到沙上。
看这样子,也没有什么异常嘛。狄小毛于是开门见山地说:“白书记,《内参》上我批了一段话,不知您同意不同意?”
“批得好、批得好。如今的政法队伍,的确到了非整顿不可的地步!政法各部门,是我们政权的基石呀,如果这一块也**了,我们是无论如何无法向人民交待的。”
白书记说得冠冕堂皇,铿锵有力,似乎他对面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的观众。狄小毛在鼻子里冷笑一下,又非常严肃地说:
“我是分管政法的,政法队伍中出了王强这样的败类,我是有责任的,我请求省委给我以严厉的处分。”
“好,好的。”白书记也很严肃:“有你这样的态度,我就放心了。我来咱们省时间不长,许多情况还很不熟悉。你知道,作为一个班长,最重要的是带好一班人,带出一支好的队伍。在这一点上,你我都应该对中央负责,我也要提请中央给我必要的处分。”
“这……”
他原以为白书记会安慰他几句的,想不到竟会是这么一个态度,这无疑是说他没带好队伍,连他这一把手也连累了。看来问题还要严重得多。狄小毛不竟倒抽一口冷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书记又说:“对于去年选举的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狄小毛脑子里嗡地一响,几乎要晕倒,但他还是强忍着站住了,非常简洁又沉着地说:“没有,那是完全清楚的。”
“那么,对于米氏集团公司倒卖进出口批文一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这……简直是天打五雷轰,怎么又会冒出个米氏集团来?狄小毛心里乱了,觉得自己在全线崩溃,洪水已没过长堤,到处一片汪洋。但他依旧很镇定。米良田倒卖批文,那是他的事,与我又有何干!即使去年选举时米良田出了点血,那也无非是一种“广告行为”。他于是重新镇定下来,坚定地摇了摇头。
白书记看着他急剧变化的表情,忽然无声地笑了。然后又十分关切地握握他的手:“好啦,就这样吧,我还要开个会。你知道的,有许多事,在许多情况下,我也是做不了主的。要记住,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一要对得起党,二要对得起人民。”
不等他再想说什么,白书记已拉着他的手,把狄小毛送到了办公室门口。狄小毛这才感到今儿这机会真是太难得了,来不得半点客套,必须和白书记倾心地谈一谈!可是白书记已把他送到了办公室外,他再也没这么好的机会了。他立刻重新拉住白书记的手,却一下不知从何说起……白书记只好又和他握握手,然后努力挣出手来:
“好啦好啦,就这样吧!记住我的话,一要注意学习,二要保重身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多休息啊。”
“白书记,您……”
门砰地合上了,狄小毛感到自己是一个倒空了的大口袋,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了。
许多年过去了,他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如何离开那里,又如何一步步走下楼来的。等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他看到一辆警车,车顶的警报还在呜呜地叫。席美丽在屋里嚎啕大哭,十八岁的儿子伟伟泥塑木雕般站在门边,冷漠得似乎要坐化了。这时几个干警走出来,把他带上了那辆车。干警们似乎要拉他,他挣开了,依旧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只是很少坐这种车,有点不习惯,进门时碰了一下头,一路上都有点疼。
从此,他在一座与世隔绝的招待所里住了好些天,每天面对着一个又一个十分刁钻、尖刻的审问者。
但他沉默,始终把嘴唇闭得紧紧的。与外界的联系已全部中断,沉默成为他唯一的武器。好在他在这方面有着极其惊人的克制力。弄得每一个审判者都无不骇然。一个多月之后,当他面对那份结论文件的时候,他居然感到自己的语言功能已经退化,好半天都想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他所有的指控其实都无足轻重,从家里抄出的价值近百万元的礼品和存折,成为唯一也是最要命的证据。他曾经作了许多准备,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他们居然会抄家,搜查一个副省长的住宅,而且居然会抄出那么多的财物来。
说来没有人相信,这些年来他什么都清楚,但从来没有计算过自己到底有多少资产,因为这一切完全交由老婆负责了,而且席美丽也特别愿意承担这一理财的重任。
筱云把百万资产捐献给了学校,而他居然为这区区百万元从令人晕眩的高位上一头栽下来,又回到了人生的起点上……
看着那一份义正辞严、证据确凿、不容辩驳的结论文件,他落泪了,又为自己的落泪感到愤慨。既然说不出来,就不再说了。
“开除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他默念着这几个千钧般沉重的字,一步一步回到了家。
………【美女然然】………
184。美女然然
席美丽还守着那所空荡荡的房子,却已经再没有多少眼泪。听到车响,她走出来,一下子扑到了狄小毛怀里。
他甩脱了她的搀扶,独自一个人在沙上躺下来,一连抽了十几根大中华。
第二天,一纸离婚协议便摆到了席美丽面前:签吧,这房子还归你住,我要回老家去了。
狄小毛沉重地说着,又凶凶地抽起烟来。
狄小毛进城后,为自己镀金的四年大学生活结束了。随着隆隆的列车辗过宽阔的河北大平原,一头扎进沟壑纵横的大山里,一个如歌如梦的年代结束了,他知道摆在面前的绝不再是一条鲜花盛开的大道了。
喇叭里反反复复播送着陈琳的流行曲: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样风雨兼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样……
回环婉转的咏叹,把他当时的心绪宣泄得淋漓尽致。车厢里挤满了人,连厕所、走道也塞得满满的,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一声离校,相处四年的同学全作鸟兽散,回到本省的只有他一个人。但他当时毫不觉得孤单,只想一下子扑人热扑扑的生活,真正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筱云要送他去车站,狄小毛坚决地拒绝了。不管怎么说,他已是三十岁的堂堂男子汉了。三十而立,让一个小姑娘凄凄婉婉来送他,作出许多的儿女态,那是很让人轻看的。筱云愈是不相信他那一套拯世济民的理论,他就愈是要做给她看看。
他就是要以一种极端的形式,向她,也向全班同学证明点什么。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是没落文人柳永的伤感句子,而他却宁愿像辛稼轩那样:吴钩看了,把栏杆拍断,无人会登临意……他只是郑重地收藏好筱云为他画的像,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归程。
薄薄的一卷行李,纸箱里装着全部的教材和笔记,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说来人们都难以置信,等来到火车站,他口袋里只剩下三块钱,还是好友孟永清为他买了张火车票,他才不至于拍卖了唯一值钱的一张狗皮褥子。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他们那时是非常吃香的。只要学习成绩好,再加上一点稍稍沾边的关系,轻而易举就可以进中南海和各大部委,要不就是各省市委政府机关,顶不济的也进了各大专院校和邮电、银行之类地方,连孟永清也留在了北京交通部。
当听说全班只有他报了支援老区的名,又一头扎到了偏远而贫困的故乡,孟永清苦苦劝了他一夜,并赌咒誓地说,为了这个一时冲动的选择,他将来要后悔~辈子。要知道四年大学,全班学习成绩数他好,又一直当着系学生会主席、支部副书记,在校期间已先后在省级报刊表了七八篇关于农村改革的论文,连省委政研室的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