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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小毛却冷静下来,不假思索地说:
一县一个厂,我看可不行。
为什么?杨旭毫无思想准备,立刻变了脸。
对于杨旭瞬间的变化,狄小毛并没有在意,只顾顺着自己的思路说:
主要是不太现实。全区能产多少土豆我不清楚。但就华光来说,土豆种植并不普遍,一年也就是个百八十万斤。而土豆加工厂我可清楚,要建一个厂,年处理能力少说也得一千万斤。要真建起来,先不说销售,我们从哪里找那么多原料呢?
这、这……杨旭说不出话来,一下子涨红了脸。所有参会的人都被杨旭表情的变化震住了,整个会场一下变得格外寂静,每个人似乎都连呼吸都屏住了。狄小毛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话说得太不合时宜,分量也未免太重了,要知道现在的杨旭早已不是七十年代的杨旭,甚至也不是刚当地委书记时的杨旭了。但他又不善于回环转圜,也憋住话说不出来。正僵持着,杨旭忽然直瞪着他厉声说:
这事我不和你辩。我先问问你,从昨天长来,到今天上午,整整两天时间了,这么大的事,你向地委汇报过吗?
我、我……
真不像话!别以为搞了几个外走去。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一滚,掉到地上摔碎了,出清脆的一声响。
狄小毛和大家都愣住了,只有张谦之小跑着追了出去。
人生有许多事情许多时候都是说不清的。生活在当今的社会上,人人看起来都是自主的,有着完整的自我和独立的主体意识,每时每刻都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孜孜以求。可是,随着岁月的潮水渐渐退去,裸露出来的只是沙滩,回那些了无痕迹的沙滩脚印,回想自己所做过的一幕一幕,你会喟叹不已,我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既定的目的早已经模糊,想的与做的往往大相径庭,各种看不见的力量汇聚成无边的波浪,你弱小得宛如一个婴儿,孤立无助地在汹涌的大波大浪间漂浮,最终被抛到了某个天荒地老的孤岛、沙洲……
八十年代末的那个晚秋,在那个“三陪事件”中和杨旭两败俱伤之后,狄小毛已经带着无尽的伤感离开雅安地区,回到了他曾经誓要占有一席之地的省城。可是寡情的历史早已把他遗忘,他再也不是改革开放之初挺立潮头的那个弄潮儿了,只是一名俯拾皆是的普通官员了。奋斗多少年,似乎也该歇歇脚了,第一次踏上南国的红土,站在游人如织的天涯海角,遥望着波涛汹涌中那一块鹿回头石,他的心绪也如这大东海的波浪一样汹涌澎湃……
他是作为省委政研室主任,来这里参加一个例行的研讨会的。自从回到省城,他就一直在思索他与杨旭的关系。但他又实在想不清楚。同时,他也在一直思索今后的路该怎么走。筱云早已和韩笑天结了婚,但一直没有孩子,一头沉浸在自己的绘画世界中。回到省城工作之后,见面的机会自然多起来,加上席美丽还没调上来,狄小毛在省城又孤独得没有几个朋友,便成了筱云家的常客。
他们都已是人到中年,当年的漏*点已化作平和温婉的友情,时间长了总想见个面,见了面却又没有多少话,默然相对地坐一会儿,或者随便找个饭店吃点喝点,彼此就感到十分满足……韩笑天的名气似乎更大了,整天忙着参加各式各样的研讨会报告会座谈会联谊会等等,每次和狄小毛见了面也总是口若悬河地高谈阔论,只是家里的日子一直比较清贫。狄小毛想给她们家一些资助,筱云自尊心又极强,总说什么也不需要。
在他的感觉里,生活已经进入了秋风萧瑟的时节,再也没有多少可以令人怦然心动的漏*点了,只能无奈地一页页撕下台历,在平淡的重复中走向寒冷的冬季……
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来到南国红土的短短几天里,生活又向他张开了新的一页。
这是一块热浪滚滚的土地。一跨出候机楼,他就急急忙忙剥掉从北方带来的厚重西服和毛衣毛裤,只留下最里面的短裤和T恤衫……这时,一个黑壮的小个子中年男人快步走上台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你真是……孟永清?!
他惊喜地大叫起来。
孟永清显然也很激动,握住他的手使劲地摇。又像外国人那样,紧紧地拥抱他一下,弄得他怪别扭的。然后,孟永清的司机和秘书也走上来,迅接过了他手中的行李包。那份殷勤劲儿,真的让他十分感动。
当他坐上那辆很气派的红色轿车,眼前闪过一幢幢高大的楼宇、亭亭的椰子树时,他才真正地意识到眼前的真实。已经十几年不见面了,只知道孟永清毕业分配之后被交通部派到广州,后来又到了海南,现在当着一个什么什么董事长,论级别也不知道是县处还是地师。
这次来开会,他本来是抱着试探一下的心情给孟永清挂了个电话,想不到孟永清竟非常热情,非让他提前来几天。现在看来,这位当年的“奥勃洛摩夫”的确混得不错呀。不说别的,只说这辆车就够个档次了。像狄小毛这样级别的干部,在内地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了,什么样的车没坐过,可是竟也弄不清这是辆什么车。他有心问一下,又忍住了,只扭头望着满脸堆笑的孟永清。’
怎么那么看着我,不认识了?
的确认不出来了。和大学时相比,你完全变了一个人。要不是你先说话,在大街上碰了面,我是绝对不敢认的。
有那么严重?孟永清有点矜持地摸摸下颏:不过你可是一点没变。你一出大厅,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
是嘛,不过我自己觉得变多了,也老多了……狄小毛嘿嘿地笑着。
你们那个会,到底什么时候开?
还有三天。
好吧,这三天时间就交给我来安排。来了咱们这地方,你一定要大大地解放一下思想,大大地开阔一下眼界。真不可想象,像你们呆在那么个内陆省分,每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要把没看过的全看一看,没吃过的全吃一吃,没做过没玩过的也全玩一玩做一做,怎么样?
那……你可要破费一下了。
孟永清伏到他耳边说:不要怕,我这次就是想破费一下。实话和你说,反正我也呆不长了,所以一定要把能花的都花一下,不是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吗?
你准备去……
狄小毛有点吃惊。不等他往下说,孟永清忙推推他,又指指前面坐的秘:现在还没最后敲定。不过,据我所知已是**不离十。我们这家公司,本来就是计委的直属公司。如果不出意外,赶明年我就回计委去了。
为什么,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好是好,不过毕竟是企业。
回去干什么?
初步定的是人事司司长。
噢……那可是好重要的。
狄小毛不竟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这三天,狄小毛觉得自己真的进入了一种多年未有过的亢奋状态,每天的所见所感都那样新鲜又那样强烈,就像一道道强电流猛烈地撞击着他的神经。他觉得自己头晕目眩,整天都晕乎乎的,就像喝醉酒似的,不住地回想自己的前半生,又什么也想不清楚。三天下来,狄小毛产生了一种自内心的强烈冲动,觉得自己必须创造些什么又破坏些什么了……最后一天傍晚,他们在一个傍海的餐厅里吃着各式各样的海鲜,孟永清说:
你们那研讨会,实际上也是公费旅游,所谓研讨不过是个名目,要不我们还是继续玩吧。
………【今晚上给你安排个小妞】………
215。今晚上给你安排个小妞
狄小毛说,那可不行。政治嘛,许多时候形式就是内容,名目比实际内容更重要。
这三天下来,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很多,可说不清。
虽说多年不见,你这个人我清楚!你是一个有作为有抱负的人,不甘寂寞的人。但是现在的你,我感觉太消沉了,一点闯劲也没有,这怎么行?恕我直言,你应该尽快地振作起来,再拼搏他一番!如果这么年轻就沉沦下去,人生不是太悲哀了?
年轻?不年轻罗,我们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狄小毛苦笑着摇摇头。
四十多算什么?要是到中央,我们还是最年轻的后备干部呢。当前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变革时代,各种各样的机遇都摆在面前,人人都有了一个充分展的时代空间,关键看你能不能抓住机遇,敢不敢拼他一下!像我们这地方,一夜之间挣他个几十万、上百万的人,有的是。
金钱无多少,我对钱不感兴趣。
虚伪!你这话我不爱听。社会上怎么说的,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就像咱们这三天,你想吃什么想看什么,没有钱能行吗?
这……狄小毛被噎得说不出来了。
在当代,钱与权是历史展的两个轮子,而且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所渭实现自我,所谓追求个人价值的最大实现,也不过就这两个。比方说当官,你不论贪污**也罢,想为民请命也好,如果你现在是手掌实权的地方大员,甚至是省长、省委书记什么的,还愁做不到吗?
狄小毛不想和他再辩论,独自一人走出餐厅,迎着咸湿的海风站定。这里真不愧是天荒地老之地,在淡淡的月光下,海天一色,茫无边际,只有一涌一涌的大浪吐着白沫,扑打着脚下这一片土地……
孟永清也走出来,站在他身边说:
我看你是缺乏漏*点了。今晚上给你安排个小妞,让你重新体验一下生命的活力,怎么样?
小妞,一个小妞能理解我此时的心情吗?狄小毛不作声,依旧极力遥望那水天一色的苍茫远方。
这天夜里,他独自一人躺在房间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着。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这几天奔波在火热的南国水乡,听着夜幕下隐隐的海啸声,他不由得又想起故乡,想到那一座名不见经传的神秘大山。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属于那片土地的。这种固执的意识,从一生下来就似乎印在了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那光秃秃的山崖,一片片干裂的土地,以及日渐干枯的黄河,都与这里的一切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临别时,孟永清送了他一块手表,算是作个记念。
他问什么牌子的,多少钱,孟永清笑而不答,只说不当回事,一个小玩意而已。送走孟永清,他拿着手表让宾馆商务部的售货员鉴定,才大吃一惊,原来是一块世界名表,少说也值一万块钱呢。在明亮的灯光下,狄小毛反复地看这一块金表,又忍不住戴起来,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晃动着手腕。
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狄小毛说罢,连忙在沙上坐下。
进来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披散着瀑布似的黑,穿一身雪白的连衣裙,那么鲜亮那么冰清玉洁的气质使他感到全身都一阵清爽。你……找谁?他有点恍惚地问。
就找你呀。小姑娘甜甜地笑着。
找我?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会搞错,是经理让我来的。
经理……
不等他再说什么,小姑娘已反手把门关上,开始解衣裙上扎的带子。
狄小毛立刻明白了,慌乱得不知该怎么好,连忙站起身制止她:快不要这样,千万不要!你快去吧。
这怎么可以。你别怕嘛,钱已经有人为你付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还有什么……小姑娘说着,已极快地从裙子里钻出来,如一棵雪白的藕立在他面前。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雪白如玉的**,那是一个近乎于完美的艺术雕像,那是一个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散着湿乎乎的诱惑的安琪儿……在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全身都要炸裂了,心脏似乎被什么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一片轰然而至的潮水把他全身淹没。近在咫尺的那一团雪白的诱惑就像火球一样,想推又推不开,想扑上去又怕被烧成灰烬……他就在那里木木地站了好半天,才颓然跌坐在沙上。
看他那样子,小姑娘也有点迷惑不解,光着身子一直站着,柔柔地说:你……是不是不想玩我?
狄小毛不支声。
你要是看不上我,我去给你另换一个。
小姑娘像犯了错误似的,转身欲拿衣服。
他抱住头长叹一声:你很美,可以说太美了,所以……你还是出去吧。
那我就不能走!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得呆够这一个小时。小姑娘说着,又扔掉衣服,负气地在床上躺下来。
时间过得真慢,一分一秒地消逝着。那一个美丽的**就横陈在床上,像个雪人儿似的。在他的感觉里,就像童话里的白雪公主,那样毫无遮拦地展览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