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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相思 作者:陈小菜-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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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归心似箭,待穿过眉间浮屠,尚未弃舟登岸,已是一箭穿心。
  越栖见丰姿若秀树,葳蕤温雅,独立于石矶,却不见苏错刀的身影。
  叶鸩离不等小舟靠岸,飞身落于越栖见身前,厉声道:“错刀呢?”
  越栖见退后两步,道:“宫主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叶总管,此行可顺利?”
  叶鸩离打量他片刻,狐疑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越栖见极坦然的与之对视:“自然是奉宫主的令,特意在此迎候叶总管。”
  叶鸩离冷笑:“区区一个天馋君副使,也配候着本座?”
  “如此说来,叶总管是要苏宫主亲自跪迎么?”越栖见淡淡道:“属下今晚一定禀与宫主知晓。”
  他嘴边一抹微笑,似讥诮,更有轻蔑的恶意昭然:“还有一事,恐怕叶总管还不知道,属下前日已被宫主亲自提拔为天馋君首座。”
  叶鸩离长途跋涉,进得南疆后,更撇下八名随从,日夜兼程的赶回来,本就疲累浮躁,闻得此言,好比三伏天套上了老羊皮混毛线的裤衩儿,又捏鼻子被灌了一缸山西老陈醋,登时里外刺挠发烧醋怒二火攻心,当即垫步拧腰,一腿立定如轴,一腿折扇般打开,一记鞭腿就抡了过去。
  这记鞭腿既快且狠,腰力加上惯性力,只要挨上,越栖见的腰都能被踢得生生折断。
  越栖见却不曾应腿而倒,一掌推过,同时轻飘飘往后纵去,身法颇为不俗,而掌风到处,真力竟也不弱。
  叶鸩离心中一凛,足掌微一变向,啪的一声,正中肘弯。
  越栖见低呼一声,踉跄几步站住,笑道:“叶总管,属下不是你的对手,但看在宫主的份儿上,还是别动辄就教训属下的好。”
  说着轻轻卷起衣袖,但见胳膊肘处,已红肿一片。
  一招小胜,叶鸩离却沉默良久,怔怔道:“你……他竟与你双修?”
  短短三个月,越栖见从内力全无到能躲开自己的鞭腿,轻功更依稀有些苏错刀的影子,除了双修廿八星经,叶鸩离再想不出别的可能。
  一双眼睛燃烧得干涸了,灼灼的,却带着些不甘心的期盼,盯着越栖见:“还是你采补了别的高手?”
  越栖见温润如水的眼眸一瞬间亮得可怕,他轻声笑了:“依你的禀性,练廿八星经筑基艰难,我却自幼专精于此,事半而功倍,若你是错刀,你选谁?”
  叶鸩离脸色惨白,眼神却渐渐清晰冷冽,异常沉静,道:“越公子这是要撅屁股露尾巴给本座看了么?”
  越栖见点了点头:“如叶总管所料。”
  日头渐斜,树梢投下的斑驳光影掠过越栖见的眉宇,阴暗与光亮游移不定,却又浑然一体:“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正是属下跟叶总管袒露心迹的难得时机。”
  叶鸩离扬了扬眉:“本座杀你,只在三五招之间。”
  越栖见温言挑衅道:“不能一击得手,叶总管怎会轻易出手?何况你不敢……错刀早已不信任你了,叶鸩离,自咱们碰上以来,你背着瞒着错刀的事情太多。否则你以为如今内堂,咱们分庭抗礼之势从何而来?”
  叶鸩离微微阖目,手指在袖中扭曲颤抖着,道:“你只是要内堂之权么?本座不信。”
  “不必套我的话。”越栖见全不在意,道:“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你不想知道的,我说不定也会告诉你。”
  “不过我有一事不解,越栖见一直是个卑微弱小、挣扎求存的可怜虫……如今也只是苏宫主的胯下之宠。”说到此处,忍不住一笑:“你为何一直提防我?疑心我?甚至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怕我?”
  叶鸩离也笑了笑,一如既往的骄纵而夺目:“因为我看得见……”
  “看得见你心里藏着一把刀。”
  越栖见笑意一凝,低声道:“叶鸩离,你怕得对了。错刀武功虽高,但对危险……还真不如你机灵。”
  叶鸩离冷笑:“那你费尽心思再入七星湖,到底为了什么?”
  “我为的什么,依你的心思头脑,永远也不会明白……但我会和你们一起,把七星湖送到巅峰,然后……灭了它、亡了它、绝了它。”越栖见说着,瞳孔里乍现的光芒令叶鸩离遽然而惊,像是眼睁睁看到恶魔终于挣脱了人的皮囊,背后一片冰凉彻骨,半晌却笑吟吟的讥道:“越公子小心些……如果错刀看到你这样的眼神,就算你是九尾狐狸精转世,他也容不得你再骚气哄哄的活蹦乱跳。”
  越栖见眼睛的线条依旧柔和温雅,但里面闪烁的,却是焚毁一切的锋利,蠢蠢欲动的戾气:“放心罢,在错刀面前,我自然懂得收敛,不留半点蛛丝马迹,务必让叶总管哑巴吃黄连,满腹诤言却是挖心亦不得人信。”
  叶鸩离忍不住大笑,道:“就凭你?”
  越栖见嘴角挑起的弧度不惊尘梦的柔软:“就凭我。你会看到我一步步怎么做,却无力阻止,甚至连看都看不懂……叶鸩离,我真可怜你。”
  叶鸩离不遑多让的词锋狰狞:“明蝉女那个被青城派玩儿了又扔掉的贱人,留下你这背祖忘宗的孽种,若你爹娘在生你之前就被庄崇光先奸后杀……倒是七星湖之幸,本座一定亲自去给庄宫主上一炷香。”
  越栖见不动声色,道:“如果叶总管的能耐,只在嘴上功夫,我会失望的……”
  不待叶鸩离开口,突然笑道:“明蝉女也留下了一苇心法,叶总管学还是不学?”
  叶鸩离心头一沉,眼神凌厉得近乎凄厉:“一苇心法……你做了手脚?”
  直到此刻,方真正慌了神。
  越栖见撕开人皮与自己针锋相对,虽突兀虽愤怒,却也算不得石破天惊措手不及,反而有一种悬于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的轻松,但若一苇心法中另有乾坤,苏错刀……错刀怎么办?
  叶鸩离只觉铺天盖地的恐慌将自己淹没,几乎能听到心一下下杂乱的剧烈的硬砸在胸骨上的声音。
  越栖见玩味的看他一眼,安抚道:“放心罢,我并非武学宗师,哪能在如此玄微奥妙的心法中设下隐患?错刀于武学又是何等出类拔萃,我怎敢在他眼下弄鬼?”
  叹了一口气:“何况我是真心想把一苇心法传给他……”
  叶鸩离惊魂乍定,已出得一身冷汗,当即压不住脾气,毫不留情的嘲笑道:“真心?你是真心愚蠢……被错刀骗得丢了心法又丢内力,还被当成一块用完的脏抹布随手给丢了。”
  越栖见脸色微微发白:“是我有心成全罢了,你以为错刀骗术有多高明?再高明的骗术,也只能骗到那些肯相信的人,我……我只不过愿意去信他。”
  叶鸩离轻描淡写便揭开伤疤:“好罢,你既然不笨,那便是下贱了,贱到自取其辱,还沾沾自喜。”
  说罢愉悦之至,眼瞳里璀璨闪烁,一派无邪的天真。
  越栖见沉默片刻,笑容突如拨云见日:“我爱他,就给他伤我骗我的权利,我心里愿意……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贱……”
  话音骤然坚冷若冰石,铁骨铮然血气凛然:“可我再贱,却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这条路上,谁拦我,谁死。”
  叶鸩离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个疯子:“你要宰了七星湖,错刀难道会给你递刀子?越公子,别人要奸你,你会自己脱裤子么?就算你会,可错刀也不是你,懂么?”
  越栖见摇了摇头:“苏错刀的骄傲与野心,你又怎么能懂?七星湖只不过是他的桎梏,来日枷锁粉碎,无门无派反而是成全了他,亦成就了他。”
  叶鸩离已不想听下去,心中只是后悔,为何没在一开始便弄死了他,顺风顺水的十多年里,没有任何人能如越栖见一般,带给自己这般巨大而阴郁到无法形容并捉摸不透的恐慌。
  越栖见微微一笑,目光幽深而明丽:“这一刻起,你已在我的陷阱之中,弓弩都已架好,叶鸩离,我要你死。”

  第四十八章

  苏错刀正在殿中与黄吟冲议事,两人相谈甚欢之际,只听衣袂带风声,随即叶鸩离便直闯而入:“错刀……你信不信我?”
  黄吟冲一愣,笑道:“阿离回来了,唐家堡风光可好啊?这几个月,有没有念着我老人家?”
  轻轻几句言语,抹去他擅入的不妥,转为一派长幼叙话和乐融融。
  只可惜他老人家做俏媚眼给俩瞎子瞧了,叶鸩离根本不理睬,苏错刀则是根本不计较,只问道:“漫天花雨学得如何?”
  叶鸩离身子微微哆嗦,呼吸毫无章法的急促混乱,道:“错刀,你要信我。”
  黄吟冲无奈,深感自己年老色衰,叹着气站起身来:“宫主,这几个月咱们声势大涨,今日须弥堂又新来了十名弟子,属下得去掌掌眼把把关。”
  苏错刀点了点头:“劳动黄堂主,去罢!”
  目光如夜色,深沉而暖的漫过叶鸩离,道:“过来。”
  叶鸩离走近,像是回巢的倦鸟,跪坐在他的身旁,紧紧靠着他的腿,却仰起头来,有些仓皇而坚持的神色,索取一个亲吻。
  苏错刀干脆滑出椅子,坐在了地毡上,将他拥入怀里,手指在他汗湿的发间缓缓穿行,衔住他滚烫的唇,再噙住舌尖,火热的唇齿交融,不带丝毫的色欲,却让叶鸩离浑身酥软的喘不过气来,只能无意识的回应,应接不暇的被席卷一空。
  良久叶鸩离背脊卸了力,完全松弛下来,头枕着苏错刀的腿,沉甸甸的委屈与疲倦涌上,不禁带了浓浓的鼻音:“错刀,有人欺负我。”
  苏错刀低声笑道:“越栖见么?”
  叶鸩离点了点头,面颊轻轻蹭着他的腿,道:“咱们得小心越栖见,他……他果然包藏祸心。”
  “你怎么知道?”
  “他迎侯我时,自己告诉我的。”
  苏错刀略一沉吟,道:“廿八星经还是不对?”
  叶鸩离迟疑了一瞬,却不得不说道:“一苇心法是真的,他不曾敢做手脚……可他会毁了七星湖。”
  苏错刀嘴角上扬,既是优雅,又是漫不经心:“他一日不是宫主,一日便毁不了七星湖,若他能执掌七星湖,自然也就舍不得自己的家毁于一旦。”
  见叶鸩离仰起头张口欲言,目光中情绪异常的敏感而激烈,便伸手轻轻覆上他的嘴唇,缓缓道:“阿离,你路途辛苦,太累了,先睡会儿。”
  叶鸩离一向听苏错刀的话,从幼时到如今,这么多年世事洪荒,只要用力靠着他,便绝不会错。此刻身遭尽是他的气息与温度,叶鸩离阖上眼睛,声音稚弱得像只猫:“你陪着我么?”
  苏错刀嗯的一声。
  叶鸩离便很安心的睡去。
  苏错刀呼吸悠长,翻看着黄吟冲呈上的卷宗,偶尔抚摸他的头发颈子。
  叶鸩离睡得并不深沉,却不愿醒来,听得隐约蝉鸣和些微的风过树梢声,亦感觉到光线渐次幽暗,心知已到了薄暮时分。
  朦胧中听到有人进得殿内,随后便是有问有答,喁喁低语。
  那人的声音微雨打落花似的柔和好听,不但不吵,反而更令人神思安宁,叶鸩离却猛的睁眼坐起身来,蓄势待发,几乎就要咻咻的扑上去。
  果然是越栖见。暮色中他身影如水墨洇染,侧过头,目光明亮,微笑道:“叶总管醒了?”
  苏错刀若有所思,道:“你告诉阿离,你要毁掉七星湖?”
  越栖见眸中含笑,语气却平淡:“岂止七星湖,还有北斗盟、白鹿山、少林、武当……千秋堂、瀚海无回派……总之名门大派,无论正邪,通通都砸个粉碎。”
  苏错刀大笑:“一网打尽么?”
  越栖见凝神思忖,道:“一网打尽很难,以刀杀刀,一个一个慢慢来倒是可以。”
  苏错刀漆黑眼瞳若星河倾覆于深海:“那依你之见,是从北斗盟开始么?”
  说着指了指越栖见手边厚厚一叠卷册,方才自己已粗略看过一遍,正是一整套重创乃至覆灭北斗盟的计划。
  在越栖见的部署下,七星湖外三堂二十七分舵,内堂斩经所天馋君等可以动用之力,架构、配合、协调,时机,无不达到最精细周密且无坚不摧的程度。
  而且对可能突发的几乎每一种变数,都尽可能的考虑详尽,作出妥当可行的安排和应对。
  整套计划堪称完美,毫无瑕疵。
  越栖见才能一经展露,竟是令人屏息的锋芒耀目。
  苏错刀忍不住赞道:“好极!你若身处白鹿山,或许孟自在的山主之位,便会传与你而非任尽望了。”
  越栖见眸光如月华,静静凝视着他:“或许另有一人,比我更该是白鹿山弟子,又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在白鹿山或是七星湖,也会自成一方天地。”
  苏错刀心中一动,仿佛一把奇崛寂寞的钥匙终于遇上契合的锁孔,孤鸿而得惠风之伴,灵犀一点,遇之愈深,却反而一时无言。
  越栖见低头翻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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