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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秋露送给他削铁如泥的青竹剑,教给他弥补叶家剑法中漏洞的方法,帮助他成为环碧小筑的掌门,成为名震江湖、人人艳羡的年轻剑客,却也丢给他环碧小筑和凌曦天境的恩恩怨怨,丢给他环碧小筑的内忧外患,丢给他作为掌门人应该夙兴夜寐的一切。
有些时候,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云秋露的脸上还是蒙着那层面纱,只留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她看着叶瀚扬,道:“圆圆的腿上有没有我的银针伤痕?”
叶瀚扬道:“没有,只有穿胸那一剑。”不知为什么,他不想去提杭语薇。
云秋露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却没有追问什么,沉吟道:“我算她也不是。后来的那个黑衣人,武功很高,不在你之下。只不过内力比你还差一截。”
叶瀚扬道:“前辈打算怎样将这个人找出来?”
云秋露道:“我已命人守住水路的各个出口,除非这个人能够闭气三十里游出去,否则他一定还在这里。”
叶瀚扬听到这句话,心中突然又想起了杭语薇。不知她现在处境如何,那一声低低的惊呼,显然是她的声音。她是不是遇到了危险,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环碧小筑,她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她会不会怪自己没有去救她,这些问题一时盘桓在他脑海里,以至于怔怔出神。
云秋露继续道:“他逃走的时候,腿上挨了我的银针,只要我将今天留在庄内的人统统查一遍,一定能找出这个人来。”她见叶瀚扬神情有异,问道,“你在想什么?”
叶瀚扬猛醒,尴尬地笑笑,岔开话题道:“归前辈的伤势如何?”
云秋露目光黯淡,道:“也就是几柱香的时间。”她回头看了看窗上的剪影,“夏宣清这孩子太过迂腐,无论如何都不肯拜师。要是换了别人,恐怕高兴都来不及。”
叶瀚扬道:“他是个很正派,也很单纯的人。若真是欣喜若狂,恐怕归前辈也不会放在心上。”
云秋露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道:“你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你们在路上的时候,二师兄才会放心将他的归元心法告诉你,再由你转告给夏宣清。”
叶瀚扬道:“若非如此,夏兄又怎会恢复得这么快。”一顿又道,“他不肯拜师,归前辈有何打算?”
云秋露道:“二师兄正在让他背自己的全部武功心法,请他日后到西域为他物色一个传人。”
叶瀚扬微笑道:“归前辈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这样一来,夏兄不算背叛师门,他也不愁后继无人。”
云秋露点头道:“正是。”一顿,又瞧着他的眼睛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心里的事情瞒不过我。”
叶瀚扬身子一震,知道云秋露必然已察觉自己隐瞒了什么,甚至可能知道环碧小筑混进了生人,当下耳根发热,嗫嚅着道:“我……”
云秋露挥手打断他的话,道:“你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只要说出门派名讳,我都会帮你办得妥妥贴贴。”她叹了口气,“这几年来,为了凌曦天境的事情,将你的终身大事也耽搁下了,这是我的错。”
叶瀚扬心中只有苦笑,淡淡地道:“前辈说笑了。”
莫说他心里并不清楚自己对杭语薇的感觉,就算那真的是喜欢,他也对这样的感情心怀畏惧。从小到大,他只要一想起自己的父亲和云秋露这段纠缠不休、深深地伤害了自己的母亲、深深伤害了环碧小筑和凌曦天境两个门派的恋情,就会觉得感情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何况他早就明白,以他的身份,断然不能娶这样的女人。
叶家的掌门人要娶的并不是妻子,而是另外一个家族的力量。环碧小筑无论多么出世,都要生存。若要生存,它的掌门人就必须如此。无论哪一个家族,哪一个门派的领导者都是如此。人们往往只看见他们人前的风光,却看不见他们背后的落寞与牺牲。叶瀚扬一向是个沉静理智的人,理智到看明白一切以后,从不解到理解再到接受的地步。所以他心里常常会羡慕叶瀚飞,这个弟弟的武功和心智完全不在自己之下,却幸运地远远躲开了这一切。
正在此时,楼上突然传来归北景剧烈的咳嗽声。云秋露和叶瀚扬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向楼内快步走去。到了楼上,只见夏宣清正扶着归北景,而归北景的衣襟已经被血染红一大片。
云秋露鼻子一酸,道:“二师兄,你……”
归北景看到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我很好。”他努力转头想去看一看外面的天空,喘着气道,“起雾了,明天,大概会下雨罢。”只有夏宣清看到他的眼角滑落了一滴不易觉察的泪。
云秋露的眼中已经泛着丝丝泪光,她哽咽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来,替你报仇。”
归北景笑得很难看,却很真诚。他道:“我不在乎这个仇,我只希望你今后,好好活着。只可惜,”他朝桌子上的已经冷了的清粥小菜看了几眼,眼中满是惋惜之色,“只可惜,我再也没机会吃到你亲手做的东西,实在可惜,实在可惜……”他反复说着“实在可惜”这四个字,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小,终于听不见了。就像他的爱情,从未盛放,已然凋零。
实在可惜。
云秋露慢慢跪在归北景面前,握着他的手,一行清泪缓缓地蜿蜒而下:“二师兄,你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叶瀚扬已经带着夏宣清走出了小楼。
这座小园已经可算是环碧小筑位置较高的所在,从这里俯瞰下去,整个河网都笼罩在一片浓浓的雾气中。环碧小筑就像一块晶润的翡翠,折射着晨曦的淡金色光芒。小园里的竹叶吸饱了露水,都在微风中摇曳着,显得孩童般青翠可人。
夏宣清看着这充满生命绽放之姿的美景,猛吸了几口空气道:“环碧小筑真是人间仙境。”
叶瀚扬笑了,道:“比凌曦天境如何?”
夏宣清认真地道:“凌曦天境威严华丽,这里却俊秀飘逸。我更喜欢这里。”
叶瀚扬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感觉,却并不太喜欢这里。”
夏宣清道:“为何?”
叶瀚扬目光望着远方的河水,天边,正有一群白色的沙鸥飞过。他握紧双拳,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之色,道:“今晚你就会知道。”他已经发现,在那群沙鸥中,有一只矫健的信鸽,正向东南方飞去。
圆圆的尸体已经被掩埋在后山了,而归北景却有了个灵堂,跟那些横尸荒野的武林中人比起来,他可算得奢侈了。
——人活着的时候固然有各种不同的人生,但是死了,却也只剩下这点区别。
灵堂就设在正厅西侧的偏厅里,由一个花厅改造而成。大大的“奠”字两旁各燃着一支手臂粗细的白色蜡烛,中间是归北景还未盖棺的柳木棺材,他静静躺在里面,已经换上了一身寿衣。
无人为归北景披麻,云秋露便吩咐全庄的人都到灵前上一支香,略表江湖之谊。
花厅门口挑着两盏素色灯笼,已经没了光亮。因为到黄昏时分,天突然下起了雨,将灯笼浇透了。掌灯后,雨势也丝毫没有减弱的征兆,云中反而响起了阵阵惊雷。
夏宣清和裴荫在花厅中守灵,这场大雨使得他们觉得神清气爽。环碧小筑的人已经都去休息了,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如注的雨声和隐隐的沉雷。
裴荫伸了个懒腰,道:“师兄,谈剑大会之后,你真的要去西域吗?”
夏宣清点头道:“不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裴荫道:“可是我觉得归前辈的意思就是要你做掌门。”
夏宣清苦笑道:“我岂会不知。只是他用这样的方法来求我一个晚辈,我又怎能拒绝?不过,”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绝不会背叛师门,绝不会练他教给我的武功。”
裴荫道:“你不会后悔吗?这武功练成了,可不输给环碧小筑呀!”
夏宣清迟疑了一下,才坚定地摇摇头,道:“不会。”
裴荫甜甜地笑了一下,道:“师兄你可真傻,可是,可是我偏偏觉得欢喜得很,我……”她还未说完,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照的整个灵堂亮如白昼,她的笑容一下子就冻结在了脸上。因为她看见一个僵直的人影,正站在自己身后的门外,似乎在冷冷的盯着她。她尖叫一声,躲到了夏宣清身后,颤声道:“外面,外面那是什么?”
她没有说“什么人”,因为这人影看起来实在不像人。这人影足足有一丈高,轻飘飘的裤管下竟然没有脚,头发如乱草般遮挡着他的脸,只有一双发亮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厅内。
夏宣清也觉得头皮发炸,但是仍然低声喝道:“什么人!”他的声音很大,很有力,他这样说,一是为了将环碧小筑的人惊醒,二是为了让裴荫放心,他们所面对的敌手,不过也是个“人”而已。
那人影阴恻恻地哼了一声,却比哭还难听,接着便慢慢倒了下来,像一条蛇一样,带着令人头皮发炸的“咝咝”声,缓缓爬进了灵堂中,一面爬,一面低低呻吟着“救我,救我!”
裴荫吓得两腿发软,几乎瘫在原地。夏宣清拉不动她,狠狠吞了一口唾沫,一剑向那人的顶门劈了过去。
“噗”的一声,这一剑竟然结结实实砍在了那人的头上,脑浆和鲜血顿时流了一地,一股难闻的气味儿扑鼻而来。
夏宣清的肠胃一阵收缩。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杀人,而且杀得这么容易,这么触目惊心。
裴荫已经稍稍平静,低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夏宣清没有回答她,却盯着地上的尸体出神。
裴荫奇道:“这具尸体有什么可看的?”
夏宣清所有所思地道:“刚刚他说,救我。”
裴荫的心不禁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张口结舌地道:“那,那又怎样?”
夏宣清不说话,突然一剑挑开了那人的头发,一望之下,肝胆欲裂。
这个人,竟然是赵柏山!
裴荫完全傻在了那里,夏宣清愣了愣,突然狂吼一声,冲进了厅外的大雨中。
又一道闪电划过,撕开棉絮般浓厚的乌云,将雨滴照得如水晶般闪亮,也照亮了横在院中一条银黑色的细丝。
刚刚赵柏山就是被挂在这条细丝上,无声无息地滑过来的。夏宣清心念转动,一剑将那条细丝斩断。突然“夺夺”两声闷响,对面的院墙上射出两道明晃晃的钢钉,钉入了门口两侧的廊柱内。夏宣清看得清楚,那钢钉后同样各连着一条银黑色的细丝。他还来不及多想,就见两条黑影窜上对面的墙头,顺着细丝飞速滑来,快如流星。夏宣清料略一迟疑的功夫,两个黑影已到了眼前。他一剑挥出,向右边的黑影刺去。
“哧”的一声,血流如注。夏宣清一怔,他是在想不通,为什么今天自己剑剑命中。就在此时,左边的黑影下白光一闪,一柄薄如蝉翼的弯道向他脖颈砍来。他想用剑格挡,却发现那黑影死死裹住自己的剑。原来这个人硬挨他一剑,只是为了收住他的剑,给另一人创造机会。这虽然是一种很有效的进攻手段,却也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感觉到后脑的嘶嘶风声。
“呛”的一声,裴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旁,一剑格开了左边那人的刀。这两个人一击不中,齐刷刷地退了回去,速度比来时还快。
裴荫迅速斩断两边的细丝,道:“师兄,环碧小筑有古怪!”
夏宣清道:“此话怎讲?”
裴荫道:“我们这里打成这样,为何环碧小筑一个人也没有过来?”
夏宣清不必回答,因为他已看见了环碧小筑的人。
从正厅的方面,突出涌过来七八个叶家的下人,他们手上都拿着剑,向夏宣清走了过来。他正欲说话,一道闪电亮起,照到那些人的脸上,却是极端恐怖的样子。
他们的眼神都很呆滞,一双眼睛泛着绿色的光芒,动作虽然僵硬,脚下却并不慢。最前面的一个人到了他面前,突然一剑刺出。
这是可算是叶家剑法中最为平淡无奇的一招,却逼得夏宣清后退了三步。他不知这些人为何会对他出手,因此也不敢出手还招。裴荫也是如此,只得跟着他后退。一眨眼间已经退到了西侧院墙下。大雨如注,将两人全身都浇透了。
裴荫大声道:“师兄,这些人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难道他们中邪了么!”她已用尽全力喊,但是在雨中听来依然很微弱。
夏宣清道:“我也不知道,先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再说!”他收剑入鞘,用带鞘的剑去阻挡冲上来的人。
裴荫也学着他的样子,边打边道:“哪里安全?”
这一问倒把夏宣清问住了,他对环碧小筑的地势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