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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情说:“听说,谢公子还没有醒过来呢。”
谢芳菲关心的问:“哦?怎么回事,他伤的严重不严重?”
“在下也不十分清楚。据陶弘景陶大师说是没有大碍。”谢芳菲长舒了一口气,既然陶弘景都说没有问题,那就是阎王爷也奈何不了谢脁。叹气说:“谢公子的事全是因我而起,这把‘焦尾’自是应当完璧归赵。”
“我们下山吧。芳菲姑娘仔细抱紧了,山势陡峭的很。”这座空山人迹罕至,四面绝壁,真是猿猱欲度愁攀援。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有路,下到半山腰后方才有一条荒芜已久的羊肠小径,再行了好一会儿,地势平坦多了,谢芳菲说:“容公子,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怪热的。”两人大热天的靠在一块,确实挺热。
容情依言放下谢芳菲。容情走了半天,刚才还飞檐走壁的,居然没有半点疲累的神态。谢芳菲走的气喘吁吁,说:“先歇一会儿。”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去。边擦汗边说:“萧大人该回去了吧。为我一个人这么劳师动众的真是不好意思。”
容情递给她水,说:“看,萧大人还在山脚下等着我们呢。”手指着下面。谢芳菲的眼睛本来就有些近视,就是在白天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说在这黑灯瞎火的晚上了。无奈的笑说:“容公子,其实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一片漆黑。”
俩人摸黑终于来到山下。谢芳菲迎上前去:“大人!”萧衍难得的真心笑说:“芳菲,你没有事,那就太好了。”又转身对身边的长史王茂说:“王长史立刻带后面一队好手上山,务必小心掩藏好行迹。”
谢芳菲奇怪的问:“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王茂素来和谢芳菲亲厚,笑说:“芳菲啊,大人这次一定要趁秋小贼之不备,一举擒杀。任他三头六臂,武功盖世,在如此险恶的地势,又是寡不胜众下,也要饮恨黄泉之下。”
萧衍也在一旁说:“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秋小贼心狠手辣,神出鬼没,再加上武功盖世,实乃心头大患,不得不先除之而后快。”昂首站在众人的面前发出指令:“柳庆远偏将带领众多弓箭手在前面的密林埋伏,一见秋开雨出现在射程范围内,立即放箭,一定要将他的后路封死。王茂长史带领二十个上好身手的人在山上的丛林中埋伏,一击不中,立即退下来。容情!”
“容情在。”仍旧是从容潇洒,不紧不迫的回应。
“容情就和萧某守在绝壁之上。本座倒要亲自来会会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邪君’是何等厉害。秋小贼,看来今日你的气数尽矣!”萧衍豪情万丈的说,果然有君临天下的气势。众人轰然允诺,传出的声音瞬间地动山摇。
谢芳菲心下恻然,看来萧衍早就部署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秋开雨入彀。他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今次恐怕也难逃一死了。心中颇为不忍,又不敢表露出来。看着众人都悄悄的潜伏上山了,心里越发焦急。
萧衍走过来对谢芳菲说:“芳菲,风寒好了吗?你一定累了吧,我让人送你回府歇息。”
谢芳菲低首说:“谢大人关心。芳菲已经没有大碍了。”
谢芳菲随着护卫转过这边的山道来,觉得十分熟悉。赫然想起此处就是当日自己对旁边的秋开雨感叹说“此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的地方,忆起当时秋开雨温柔的神情,至今如在眼前。只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谢芳菲不由得站了一会儿,忽然对身边的护卫说:“诸位大哥,你们能不能先走远一点?小妹随后就来。”
领头的张勇为难的说:“芳菲姑娘,萧大人再三叮嘱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姑娘的安全,不得有误。”
谢芳菲笑说:“我没有为难你们。只不过人有三急,就是皇帝也管不着呀。你们先去前面等着,我随后就来。”
众人一听都笑嘻嘻的走远了。谢芳菲在后面说:“要走远一点啊。”众人只道她女孩家脸皮薄,果然远远的走的不见人影。
谢芳菲故意用手折断两旁的花草树枝,将附近的一块地方蹋的凌乱不堪,想了想又将自己身上日常用的白色汗巾挂在醒目的草丛上,白色衬着绿色的草丛果然显眼。只盼自己的这番良苦用心没有白费,秋开雨回来的时候能见到,引起注意就好了。
谢芳菲忙的浑身脏兮兮的也不在意,和张勇他们连夜赶回了萧府。这么折腾了一夜,出了一身的汗,病居然好了一大半。谢芳菲也就不肯喝那苦死人的中药了。当时故意受了风寒,开的药方里居然忘记加调味的甘草了,当时又不得不喝下去,简直差点没有要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见萧衍他们回来。谢芳菲连忙追在王茂身后打听:“王大哥,有没有拿住秋开雨?”
王茂垂头丧气的摇头说:“我们的人手全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直等了一整夜,这姓秋的小子居然没有回来!我们只好鸣金收兵回来了。今次算这小子走了狗屎运。”说着摇头晃脑的回屋睡觉去了。
谢芳菲直到此刻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进到客厅看见容情坐在那里从容优雅的喝茶,笑说:“容公子好兴致。小女可否也喝上一杯?”容情作一个“请”的手势,拿出一个茶杯洗了三遍才替谢芳菲倒上茶。谢芳菲看也不看,一气饮干,又自己倒了一杯才说:“小女这次前来是有事想拜托容公子的。”
容情仍旧喝他的茶。谢芳菲叹气说:“容公子想必也知道我混进谢府为婢的事情。小妹这次前来,就是请容公子和小妹一道去谢府赔礼道歉的,顺便将‘焦尾’送回谢府。”谢芳菲自己一个人真没有勇气再进谢府,毕竟做贼心虚,何况谢脁对自己感情没有那么简单,万一恼羞成怒,安个欺骗朝廷命官的罪名将自己拿下,那自己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谢成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谢芳菲说:“公子让芳菲一个人进去,容公子先请在这里稍候片刻。”容情依言在客厅里坐下来等候。
谢芳菲头皮有些发麻的进到谢脁的卧房,看见谢脁面对自己趟着,脸容消瘦,唇色苍白。不由得走近低声问:“公子,您身体好些了么?最近都吃些什么?”
谢脁一直盯着她没有说话,脸上拂过伤痛的神色。谢芳菲也良久没有说话,最后不得不打破沉默解释:“公子,芳菲当日进谢府确实是为了躲避秋开雨的追捕,只是没有想到芳菲非但连累公子身受重伤,还令‘焦尾’落入贼人的手中。芳菲自知其罪难免,幸而老天开眼,今日芳菲特地前来负荆请罪,将‘焦尾’完整无缺的归还公子。”
谢脁命人接过“焦尾”,长叹一口气说:“芳菲,你就留在谢府好不好?你不在,原来连吃饭喝酒都没有了乐趣。再也没有人嬉皮笑脸的说俏皮话给我听了,也没有人骗我说多吃番茄鸡蛋有利于才情的增长了。”
谢芳菲心里一阵感动,也叹了一口气说:“公子以什么借口留下芳菲呢?芳菲既非青楼女子,亦非奴婢丫鬟。似公子这样的百年世家,也不容许和芳菲这样身份的人来往。况且公子的妻子儿女还在荆州对公子翘首以盼呢。”
谢脁脸色越发苍白,颤声说:“芳菲,你真忍心这样伤我的心?”
谢芳菲干脆狠心说:“那么公子就忍心伤谢家长辈和您妻子儿女的心?”当断不断,自取其乱。
谢芳菲这么一顶大义凛然的大帽压下来,砸的谢脁连任性使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中含泪的看着谢芳菲决然的推门出去。
谢成在谢芳菲身边平静的说:“芳菲啊,自从公子受人谗言自荆州召还回京后没有一天是开心快乐的。先前日日流连青楼,饮酒作乐,聚众服药,拼命糟蹋自己。后来你来了,公子才真正有了笑容,虽然一样饮酒作诗,可是天天高高兴兴的。受伤醒来知道你的事后,意气消沉,不说话,也不大肯吃饭,瘦的成那样子,我们这些伺候的下人看着也心疼。你就不能继续留下来吗?”
谢芳菲停下脚步,郑重的说:“谢管家,您要我回来,回来做什么呢?继续伺候公子吗?然后呢?就这样一辈子?芳菲绝不是那样的人。话再说回来了,谢家这样的高门世族连和次一等的贵族世家来往都嫌有失身份,怎么会容许公子和芳菲这样身份的人交往?谢管家,您这是太难为芳菲了。”
谢成也听的不再说话。谢芳菲又说:“公子屡次遭受谗言贬谪,这是公子的不幸。可是公子自己若是看不开,别人再怎么努力帮忙,也没有任何实质的用处。俗语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公子心中这块伤痛还需自己解开才是。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是看不开的,您老在一边好好照顾公子吧。”
走到客厅对容情勉强笑说:“容公子,咱们来了这么许久,也该走了。”容情站起来,对谢成施礼说:“请恕在下打扰之罪。”和谢芳菲一起出了谢府。谢芳菲回过头看着威严雄伟的谢府对容情说:“这样一座深宅豪门,不知囚禁了多少人的一生。”
容情也回过身淡淡说:“高们世家子弟既然享受了诸多的特权,总该有等值的付出。”
谢芳菲心中也感叹老天毕竟还是公平的,天下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容情和谢芳菲慢慢走过长街,来到一处寺院前,容情说:“这座寺院名叫凹凸寺,在建康颇有名气。芳菲姑娘若有雅兴,何不进去一游?”谢芳菲正因为刚才的事情心情自然大受影响,见此提议,欣然同意。
容情率先进入院内,边走边笑说:“这寺名的来由颇有些意思。凹凸寺最为著名的就是寺门上遍画凹凸花,远看眼晕如有凹凸之感,近看却甚为平常,就如同是一般壁画。整个建康的人都十分惊奇,每天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这寺院遂名凹凸寺。”
谢芳菲好奇的问:“果真这么神奇?我倒要见识一番了。”跑到寺门前远远的站定了,果然有雕像的立体感,走近一瞧,就只见一片朱红青绿。谢芳菲笑说:“果然如此,也不枉叫凹凸寺了。”
容情站在她身后说:“这是大画家张僧繇的亲笔手迹,故此幅壁画方能如此栩栩如生,灵动流畅,无一丝凿痕。”
谢芳菲远近来回的走了几遍,突然大声说:“哦,我明白过来了。”容情微微愕然的问:“芳菲姑娘明白过来什么了?”
第10
芳菲兴奋的说:“当然是明白为什么这壁画会有凹凸之感了!这完全是因为眼睛对光线视差的缘故。人之所以能看到东西完全是因为眼睛反射光线的原因,那么,因为朱红和青绿对可见光光线波长的吸收各不相同,所以视觉上才会生产有凹凸的立体感觉。。。。。。”,看见容情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自己,连忙刹住,对他尴尬笑一笑,说:“我就是,恩,就是突然之间想明白一件事情,忍不住就。。。。。。”,自己这时候也胡扯不下去,只好习惯性的耸一耸肩膀,不再多说,站在一旁,免得越说越错。
幸而容情毫不介意,只是温文尔雅的对谢芳菲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免去她许多唇舌解释。
容情对着壁画感叹:“观张僧繇大师的手笔,已经达到魑魅鬼神,皆为妙绝的地步。无论奇形异貌,古今不失,实为一代宗师矣。”言语间对他推崇倍至。
谢芳菲脑海里努力的想起张僧繇的生平,张口说:“原来就是那个擅长人物画的张僧繇啊。我曾经见过他画的‘吴主格虎图’,确实像是活着的一个样。还有一幅顾恺之的‘女史箴图’,我也见过,人物动作表情非常细腻逼真。“
容情看着她微微惊讶问:“不知芳菲姑娘从何处得见?”
谢芳菲张口结舌,只得含糊的一语带过:“我也是很早以前见过的。”在美术课本上而已。
容情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细细盯着壁画一边瞧,一边似有所感的说:“顾恺之大师的画那自然不用说,无论人物山水,无一不为精品。‘女史箴图’据说所画女性人物丰神飘逸,典雅贤淑,线条流畅,潇洒传神,可惜在下不曾亲眼见识过。自魏晋以来,绘画史上名家辈出。孙吴的曹不兴画画据说心敏手运,须臾立成;东晋的戴逵不但擅长人物山水,而且精通佛教画,画风情韵连绵,风趣巧拔;刘宋时期的陆探微用笔其笔法如春蚕吐丝,初见甚平易,且形似时有或无,可是细细玩赏,却是六法兼备。”
谢芳菲没有想到容情原来是一个画痴,看他脸上痴迷惊叹的表情,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突然听的身后有一女子的声音说:“说的好!原来公子亦是此道中人。”
谢芳菲转头看去,心里忍不住喝彩,好一个风韵雅致,神采飞扬,顾盼流转的大美女啊。容情微微一笑说:“多谢姑娘谬赞了。在下一时情不自禁,还让姑娘笑话了。”
身边的那位女子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