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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旧皇宫一带有谁惊扰了乌鸦?
而且不是一两声,简直就是一阵鼓噪!
李德威略一思忖,扬扬双眉,腾身扑了过去,疾如迅雷奔电!
旧皇宫静静地座落在夜色里。
乌鸦不叫了,一只也看不见。
大概是全都进了旧皇宫的各个角落之中!
李德威站在旧皇宫前静静的看,静静的听!
刚才那阵乌鸦叫,像是根本不是从这儿传出去的,眼前这旧皇宫一带,静得跟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
李德威是个绝世高手,在这乍听乍看相当寂静的夜色里,他听见了一丝异响,一种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就跟谁敲东西似的,得得得地直响,很快,很急促!
他侧转身,迈步往右行去。
刚绕过一堵土墙,他看见了。
墙角下缩着一个黑影,声音就是从那团黑影里传出来的。
那是个人蜷曲在墙角下。
一个干瘪瘦老头儿,穿的一身好破烂,混身上下到处是补丁,一件衣裳变得五颜六色,各色的布都有。
脚底下是双空前绝后的破草鞋,头顶上扣了顶露着半个脑袋的破毡帽,混身上下,要多破烂有多破烂。
背靠着墙,腿缩着,揣着手,闭着眼。
那张脸,白里泛黄,细眉小眼,翻鼻亮孔,稀疏疏的几根胡子,长相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他缩在那儿直打哆嗦,牙也格格的响,跟打摆子似的。
像个要饭花子,可是李德威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穷家帮”的人。
起先他没吭气,李德威往他面前一站,他哼哼了起来!
先是哼哼,听不清楚。
后来听清楚了,敢情是说话:“冻死我了,冻死我了,想爬进乌鸦窝里取取暖,没想到那群扁毛畜生把我撵了出来,真是人到穷困连畜生都欺负,哪位行行好,给我床棉被!”
哈,他居然想棉被。
李德威没说话,伸手脱下自己那件雪白的外衣盖在了他身上。
李德威那件外衣可是单薄得可怜,这时候却挺管用,没一会儿,瘦老头儿就不哆嗦了,想必暖和多了。
他缓缓睁开一双小眼,豆儿般大一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嘴早念叨上了:“这是哪位善心的大爷给我披上的……”
一眼看见眼前站着个人,“哎哟”一声两眼睁大了,那张白里泛黄的瘦脸上,刹时布上一片惊骇之色:“你……你是……你是人是鬼?”
李德威淡然说道:“我跟你一样。”
瘦老头儿一怔:“这么说你是人……”
吁了一口气,道:“我的天,你可差点没把我吓死,我冻得直打哆嗦,血都快凝了,哪还经得起吓,吓死我可没什么好处,我既穷又贱,没朋友,没亲人,谁要吓死了我还得给我收尸。”
李德威没说话。
瘦老头儿忽然又一怔:“你穿这么少,不怕冷么?”
李德威道:“还好。”
瘦老头儿叹了口气道:“毕竟是你们年轻人,火力大,像我,唉、唉,老了,不中用了!
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天寒地冻腊月天,我敢下河洗澡,谁想到老来会这样!”
他居然绝口不提身上那件衣裳。
李德威道:“是啊,白山黑水间住惯了,一年有一大半时间生活在冰雪里,还怕什么冷?”
瘦老头儿一怔,两眼直直地盯上了李穗威:“小伙子,你是白山黑水间来的,那怪不得………”
李德威道:“我不是白山黑水间来的,我知道有个人是从白山黑水间来的,此人介于正邪之间,善善恶恶,好,好不到哪里去。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他有个傲夸当世的长处,可也是一直让人垢骂的短处,他擅偷,也喜欢偷……”
瘦老头儿道:“小伙子,你说的这是……”
李德威道:“‘穷神’蒙不名。”
瘦老头儿一咧嘴,道:“这名字好,有意思,不名一文,一文不名,穷嘛。自然是一文不名!”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他哪里是穷,他是装穷,别人不知道我清楚,他的财富虽然比不上东、西、南三边那三位,可是白山黑水之间,他却藏着数目吓人的金银珠宝,算得上是个富甲一方的人物。”
瘦老头儿叫道:“有这种事,那他这是过什么瘾,折磨自己么?”
李德威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有各人的人生观,有的人左手钱来,右手钱去,挥金如土,毫不吝啬,有的人不但对人一毛不拔,甚至对自己都够刻薄,谁也不知道他想剩下钱来干什么?”
“小伙子,”瘦老头儿眨了眨眼,道:“这,你都是听谁说的?”
李德威摇头说道:“这我不能说,免得话传进他耳朵里,让他去扰人去。”
瘦老头儿直直地望着李德威,没说话,半天才问道:“小伙子,你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儿,是个干什么的?”
李德威道:“我么!找姓李,叫李德威,居无定所,到处为家,我也不知道我是个干什么的,仔细分析起来,我该是个好管闲事的人。”
瘦老头儿恍然地点了点头道:“怪不得三更半夜地还到处跑,小伙子,既然我在这儿碰见你,总算咱们老少有缘,事实上我也跟你一见投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打心眼儿里喜欢你……”
李德威道:“我至感荣宠。”
瘦老头儿抬手一摆道:“别跟我来这一套,我生平最讨厌这一套……”
李德威道:“你讨厌这一套,不见得别人也讨厌这一套。”
瘦老头儿两眼猛地一睁,可是突然他又笑了:“小伙子,你有意思,我活了这么多年纪,虽然穷点儿,贱点儿,可还没碰见过跟我这么说话的人……”
李德威道:“我是头一个?”
“对!”瘦老头儿一点头道:“还是让你说着了,你确是头一个!”
李德威道:“头一个又怎么样?”
瘦老头儿道:“十个穷人九个骨头硬,大半小伙子你比我也强不到哪儿去,我更喜欢你了。”
李德威道:“我还是那句话,至感荣宠。”
瘦老头儿一摆手,道:“行了,我不喜欢别人的这—套,却不能不喜欢你的这—套,谁叫咱们老少俩投缘,能得相逢便是缘,我对投缘的人一向要给点好处,小伙子,你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
李德威要摇头,可是突然他目光一凝,道:“你说要给我一样好处?”
瘦老头儿道:“不错,这话是我说的!”
李德威道:“算数么?”
瘦老头儿道:“当然算数,我这么大把年纪了,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那不见得,有的人越老越奸滑,就拿那位‘穷神’蒙不名来说吧,他就是个忽冷忽热、出尔反尔的人物,刚才跟你好得不得了,转眼工夫不到他就能翻脸,刚刚答应的事,转眼工夫不到他就能来个不认帐。”
瘦老头儿两道细眉动了几动道:“小伙子,看来你对那个姓蒙的知道得不少!”
李德威道:“放眼当今,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我不清楚的。”
瘦老头儿“哦”地一声道:“好大的口气,真的么?”
李德威道:“半点不假,不信你可以试试!”
瘦老头儿道:“你既然知道东西南北各有一位人物,你可知道南边那位人物现在什么地方?”
李德威道:“当然知道,师盗王他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来‘长安’途中。”
瘦老头儿一怔:“小伙子,不假?”
李德威道:“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在你。”
瘦老头儿眼珠子一转,道:“小伙子,你可知道,他到‘长安’来是干什么的?”
李德威道:“他的来意跟‘菊花岛’海皇、‘穷神’蒙不名一样。”
瘦老头儿又复一怔:“怎么,海皇跟穷神也来了?”
李德威道:“海皇到得最早,穷神也许晚一点。”
瘦老头儿深深一眼,道:“小伙子,你知道得不少啊!”
李德威道:“现在你相信了,是么?”
瘦老头儿摇头说道:“那还不一定,你是这么说,要等我亲眼看见我才信,我这个人一向这样,眼前有匹马,人家说是白的,看这边它确是白的,可是我非等到那边看过之后才相信它是白的。”
李德威道:“至少你应该确信,‘穷神’蒙不名已经到了。”
瘦老头儿道:“这个……这个……小伙子,我肚子饿了,得去找点东西吃,想要跟我谈,你就在这儿等我—会儿,要不然咱们就下回见面再说。”
他欠身站起,披着衣裳要走。
李德威道:“慢着!”
瘦老头儿转过身来道:“小伙子,你还有什么事?”
李德威道:“你现在不冷了,衣裳该还我了。”
瘦老头儿一怔,道:“怎么,这件衣裳是你的?你怎么不早说,要知道是你的,我早就还你了,我再穷也不至于穷得赖你的衣裳不还哪!”
抬手把衣裳丢了过来,又要走。
李德威及时又是一声:“慢着!”
瘦头儿目光一凝,道:“小伙子,衣裳已经还你了,你还有什么事?”
李德威道:“你答应过的,要给我一点好处不是么?”
瘦老头儿眉锋一皱道:“我这么许过你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李德威道:“愿不愿给,那在你,我不勉强,这种事也不能勉强!”
瘦老头儿一抬手道:“别忙,让我想想,嗯,嗯,我确实说过要给你好处来着,你要什么,说吧?”
李德威道:“我不要你什么好处,只要你帮我个忙。”
瘦老头儿疑惑地看了李德威一眼,道:“小伙子,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李德威道:“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愿意在‘长安’呆下去也可以,别忘了你也是大明朝的百姓。”
瘦老头儿脸色为之一变,突然咧嘴笑了:“小伙子,刚才你只是有意思,现在你更有意思了……”
顿了顿道:“小伙子,事到如今,咱们老少俩且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知道我是蒙不名了,是不?”
李德威道:“一眼就看出来了。”
瘦老头儿道:“你的胆子的确是够大的,简直比那座‘长白山’还大,小伙子,你刚才指着和尚骂秃驴,我一声没吭,你还不知足么?”
李德威道:“我知道你是‘穷神’蒙不名,我也清楚你的来意,我一直没动你,应该知足的是你!”
“动我?”“穷神”蒙不名两眼一睁,道:“小伙子,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李德威道:“我很清醒。”
蒙不名两眼凝注,突然吃吃笑了起来,指着李德威道:“你要动我,有意思,真真的有意思,小伙子,你居然要动我……”
李德威一伸手,五指落在蒙不名左肩上,一扣即松,道:“能动你么?”
蒙不名不笑了,像突然间被人打了一拳,一动不动,只有一个地方动,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
突然,他翻手一掌递了过来,奇快。
李德威闪身一滑步,一指截向蒙不名腕脉。
蒙不名像被蛇咬了一口,机伶一颤,缩腕收势退后一步:“小伙子,你,你今年多大年纪?”
李德威道:“廿刚出头。”
蒙不名道:“你究竟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李德威道:“这你就不必管了,只问你答应不答应帮我这个忙?”
蒙不名一脸凝重色,一摇头,道:“小伙子,我不能答应你,你既然知道我,就该知道我一向不轻离白山黑水,我既然入关来了,就绝不会空着手回去。”
李德威道:“那么我话说在前头,你是拿你‘穷神’两字招牌做赌注,很可能你会输个精光,连回去的盘缠都没有。”
蒙不名道:“小伙子,我要试试。”
李德威道:“那好,你走吧!”
蒙不名没动,道:“小伙子,你是官家的人?”
李德威道:“你错了,我只是大明朝的一个百姓。”
蒙不名道:“那你为什么……”
李德威道:“无他,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蒙不名凝望了李德威一阵,道:“小伙子,我从不轻易相信人,这回我破例相信你一次,这是我生平头一回相信你……”
突然咧嘴一笑道:“这样好不,你不是好管闲事么?我虽然不能帮你的忙,可是我能投你所好……”
抬手往墙里一指,道:“翻墙进去,从左往右数,第三根蟠龙柱后有一个洞口,从这个洞口进去,里头有个地窟,地窟里有闲事,相信你一定乐于管,快去吧,我不陪你了,有缘咱们以后再见!”
话落,腾身,疾如一缕轻烟,转眼不见。
李德威皱了眉。
眼前情势越来越不利,“长安城”本已八方风雨齐会,如今四方霸王也全到了。
只要“满洲”摆笼得这四个,大明朝这半壁江山便算完了。
看来,今后的路,是相当艰苦的!
目光从茫茫夜色中掠过那堵土墙。
里头有地窟,地窟里又有什么闲事?
蒙不名是个大人物,微不足道的小闲事他不屑一顾!
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就准是大事。
李德威腾身拔起,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