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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这座祠堂不远处,有个小面摊儿,小面摊儿卖的有吃的,也有喝的。
摊儿上只有一个吃客,正在那儿低头吃喝,面前摆着一壶酒跟一碟小菜,还有一碗阳春面。
吃阳春面只能管饱,不能管它的味道如何,阳春面没什么油水,偌大一个碗里,连一个肉片儿都找不到。
一个身穿黑衣的骑士打从面摊儿驰过,看他那身打扮,可见这种面摊儿他是不屑一顾的。
那位吃客抬了抬头,很快地又把头低了下去。
没多大工夫,五个人从刚才那黑衣骑士驰去的方向走了过来,步履都相当的雄健。
这五个人,前头的一个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虎头燕额,浓眉大眼,一脸的胳腮胡,长相威猛夺人,顾盼目光如电。
这中年大汉的穿着十分讲究,也十分气派,最外头是件黑绸风氅,窄窄的一团黑貂领,里头是件紧身对襟、细质劲装,腰里是条宽皮带,上头镶满了让人眼花的明珠、宝石,一颗颗都有小拇指大,宽皮带上还居然挂着一把镶珠宝的短刀,刀也好,皮带也好,任何一样都价值连城。
这,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来。
脚底下,是双高统的皮鞋,黑得发亮,但看上去质地却十分轻柔,不知道是什么皮。
右手戴着一枚玉扳指,提着一条马鞭,马鞭也黑得发亮。
混身上下,除了那条皮带上的珠宝映着灯光光呈五彩外,他一身黑,给人一种雄健威猛的感觉。
身后四个壮汉子,除了没那条镶满了明珠宝石的宽皮带,那玉扳指,那风氅外,打扮跟他一样,也是一身黑,刚才那策马而过的骑士,就是这四个黑衣壮汉中的一个。
到了摊儿前,那中年大汉头一眼便盯上那低着头吃喝的吃客,虎目之中闪过两道比电还亮的奇光,他咧嘴一笑,钢髯抖动了一下,抬腿坐在了那位吃客的对面。
那四个黑衣壮汉就侍立在他身后,一脸的恭谨色。
那卖吃喝的小贩被这五个人吓住了,瞪着眼,闭着嘴,迟迟没敢说话。
突然,中年大汉说了话,一嘴的南方口音:“蒙老头儿,久违了,多少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俭省,连一碗多点油水的面也舍不得吃!”
那吃客抬起了头,倏然一笑,笑得有点勉强:“姓师的,你这些贼子贼孙没白养啊,个个都能给你通风报信儿。”
刚才策马而过的黑衣壮汉脸色为之一变,可是他没敢发作,也没敢说话。
中年大汉一点也不在意,豪笑一声道:“蒙老头儿的老毛病一点儿也没改,这两片嘴唇仍是损得可以,多年不见了,怎么样,还好吧?”
蒙不名习惯地耸了耸肩,道:“你没带眼珠子来么,看不见我还是穷兮兮、苦哈哈的?”
中年大汉微一摇头,道:“我说蒙老头儿,有件事多少年来我一直想不明白……”
蒙不名道:“哪件事让你姓师的伤脑筋了?”
中年大汉马鞭指了指蒙不名道:“你那堆积如山的财富,究竟是要留给谁?”
蒙不名似乎很不愿意别人提起他的财富,脸色微微—变,道:“这个你放心,总轮不到你就是。”
中年大汉一怔.旋即摇头说道:“早知道有这么个亏吃,我就不问了……”
顿了顿,道:“不过多少年来我仍是那句话,你那堆积如山的财富藏处,最好别让我知道,我姓师的是不会放过任何一笔大财富的!”
蒙不名道:“有本事你尽管打听去,只要能打听出我那棺材本儿藏在什么地方,它就是你的!”
中年大汉摇头说道:“我有能耐打听出任何一人的藏财处,唯独对你,到如今我不能不低头认输,你没老婆儿子,便连个徒弟都没有,那藏财地儿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只要你口风紧一点,谁都别想打听出来……”
蒙不名道:“既然明白嘛,你就最好省省力气省省事。”
中年大汉微微一笑,道:“不谈这些了,蒙老头儿,你在北边儿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
蒙不名道:“别问这个,咱们心照不宣。”
中年大汉哈哈一笑道:“蒙老头儿倒是有宗长处,快人快语,听说咱们已经落人后着了,有这回事儿么?”
蒙不名道:“只怕这说法相当可靠,那暴发户祖老头儿已经把女儿卖了出去,菊花岛的那个土皇爷也跟他们搭上了线儿,我看哪,有一天要是让他们成了事,咱们俩的座椅安排在暴发户跟土皇爷之后了。”
中年大汉摇头说道:“我不计较名位,我要的只是钱……”
蒙不名道:“女人。”
中年大汉摇头说道:“说女人那显得俗,应该说是美人,或者是美色,我本男儿当好色,温柔不住住何乡,珠宝我所爱,美人我所爱,若二者不可兼得,我是宁舍珠宝而取美人,当年我曾发过宏愿,我要把天下美色搜罗尽净,不惜任何代价,不择任何手段。”
蒙不名道:“狗改不了吃屎啊,见着女人你就走不动了。”
中年大汉摇头说道:“不然,我不否认我好色,可是我好色,我的眼界很高,俗脂庸粉我不屑一顾,她找到我面前来我能一脚踢开她,要是碰上真正的美色……”
蒙不名道:“你能不惜屈膝!”
中年大汉哈哈一笑,点头说道:“不错,你蒙老头儿可谓知我,你可以看看,我左右燕瘦环肥,哪一个不是人间绝色,哪一个不是红粉班中博士,蛾眉队里状元……”
蒙不名点头说道:“这个我是知道的,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错非是你生具异禀,换是我还真应付不过来……”
中午大汉笑道:“你蒙老头儿瘦得骨头一把,称称没有四两重,哪有这种福气!”
蒙不名没在意,看了他一眼道:“都带来了么?”
中年大汉摇头说道:“没有,一个也没带来,我嫌她们聒耳,再说这又不是出来玩儿,带她们出来干什么?”
蒙不名点头说道:“那是,都带出来也没地儿住.只是,你不怕她们给你戴绿帽子么?”
中年大汉哈哈大笑说道:“她们哪一个有这本事尽管找去,你可以挨个儿问她们有没有这个胆子……”
蒙不名点了点头道:“最好没有,要不然一人送你一顶,能把你压死。”
中年大汉再度仰天大笑,道:“多少年不见,蒙老头儿变得越发有趣了,的确,要是她们有这个胆子,一人送我一顶绿帽,可真能把我压死。”
那卖面的小贩想笑,可是他没敢笑。
中年大汉话锋忽转,道:“蒙老头儿,你—个人跑到这面摊儿上来干什么?”
蒙不名道:“干什么,问得好,跑到面摊儿上来,还能干什么,自然是为吃为喝,为填肚子,为祭五脏神。”
中年大汉面露狡黠之色,微微一笑道:“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你蒙老头儿是个属凤凰的,从来不落无宝之地,别是这附近什么地方有宝吧?”
蒙不名抬手一环指,道:“你看哪,这一带哪一处像个有宝的地儿……”
中年大汉摇摇头,道:“能看得出来的那就不稀罕了,看不出来的才是大财富,这就跟咱们武林人物一样,真人不露相,时常喜欢炫露两手的,他浅薄得可怜,就拿你我来说吧,单看穿着,大家都会说我姓师的比你蒙老头儿有钱,其实我自己知道我的财富比起你来可差得多……”
蒙不名道:“那是你客气。”
中年大汉一摇头道:“咱们别打哈哈,见者有份,这是规矩,我不知道便罢,既然碰上了,好歹你得分我一份!”
蒙不名干咳两声道:“姓师的,你说话可留点儿神,积点儿德,我姓蒙的不是善良好百姓,你可别让我沾上一身贼味儿,活了这么大年纪,我用的每一分都是血汗钱,可别让我临进棺材了还陪着你打盗贼官司去。”
中年大汉淡然一笑道:“蒙老头儿,干什么跟我来这一套,咱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谁还不知道谁么,这是规矩,难道你不懂规矩,别人或许不知道,你不该不知道我的脾气,我要是拿不着的,谁也别想拿。”
蒙不名一推酒杯,道:“怎么,跟我姓蒙的玩横的了?你也该知道我,我姓蒙的何曾吃过谁的这一套,你认为这附近有宝不是?那好,凭你的本事,你自己找去,我酒足饭饱,找地方睡觉去了,失陪了。”
他站起来要走。
四个黑衣壮汉跨步拦住了他!
中年大汉马鞭一挥,抽上了一个,叱道:“浑东西,凭你们也配拦蒙穷神,也不看看是谁,给我滚一边去!”
那四个黑衣壮汉立即躬身退后。
蒙不名冷哼一声道:“我又要说了,你这些贼子贼孙真没白养啊!”
中年大汉哈哈一笑道:“蒙老头,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别生气,别动火,有话好说,来,来,来,咱们坐下来谈,再喝两杯,连你刚才的吃喝都归我了,如何?”
蒙不名似乎是爱占小便宜,怒态稍敛,道:“这还差不多,你这些贼子贼孙要都像你这么懂事,我不就没气了么!”
屁股又坐了下去,两眼一翻,道:“咱俩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说吧。”
中年大汉没说话,招呼小贩又切了几样酒菜,打一壶酒,亲自给蒙不名满斟一杯,看着蒙不名吃别人的大方地喝个点滴不剩之后,才放下酒壶笑道:“蒙老头儿,光棍跟里揉不进一粒砂子,我姓师的也不是瞎子,何必呢,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为什么不对此照顾点儿……”
“好话!”蒙不名道:“你姓师的什么时候照顾过我了?”
中年大汉笑道:“以前的不提,往后有的是机会,是不?”
蒙不名没说话,沉默了半天,一点头道:“好吧,算你这一杯黄汤灌迷了我的心窍,我就照顾你这一回,既然让你碰上了,我也只有认倒霉了……”
中年大汉道:“干嘛说这么难听啊!”
蒙不名两眼一瞪道:“我不是倒霉是什么,没碰见你我能一把抓,碰见你了就非分你一半不可,昨儿晚上瞧见扫帚星,今儿个早起又听见乌鸦叫,我就知道今儿个这宗买卖非出岔不可……”
中年大汉似乎脾气挺好,道:“好,好.好,算你倒霉,算你倒霉,行了么?”
蒙不名又沉默了一下,道:“让我先问问你,你那些个母的都没带出来,这种日子你能过么?”
中年大汉眉锋一皱,道:“蒙老头儿,这就显得你不够意思了!正要谈正事儿……”
蒙不名道:“这就是正事儿,我所以这么问,自有我所以这么问的道理,你只管答我问话就是!”
他一脸的正经。
中年大汉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只正在物色,行了吧!”
蒙不名道:“你刚才说,财富你所爱,美人你所爱,二者不可兼得,你是宁舍财富而取美人,这话是真是假?”
中年大汉一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蒙不名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办了,眼下有美人.也有一宗不小的财富,我取财富,你取美人,如何?”
中年大汉为之精神一振,忙道:“在这儿?”
蒙不名一抬手,道:“别急,心急喝不下热稀饭,先告诉我,你干不干?”
中年大汉一点头道:“我干,可是话说在前头,能让我瞧得上眼……”
蒙不名道:“你放心,只保瞧不上跟,财富归你,我一文不取,行么?”
中年大汉道:“当然行,一句话,只是,这个美人你见过么?”
蒙不名道:“当然见过,昨儿晚上我还瞧了她老半天呢!”
中年大汉嘿嘿一笑道:“敢情你人老心不老啊,长得怎么样?”
蒙不名哼哼两声道:“说句话你也许不信,这位美人要是往你那群母的里头一站,你那群母的马上会相形见绌,黯然失色,要是地皮有条缝,她们非一头钻进去不可!”
中年大汉好激动,霍地站了起来,道:“一句话,蒙老头儿,你要东西我要人,咱们就去。”
他急,蒙不名可不急,摇摇头道:“别急,别急,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么,心急喝不下热稀饭,你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干吗这么急性子……”
中年大汉有点窘,咧嘴一笑道:“你是知道的,我这趟出来,一个没带。到‘长安’来不少日子了,孩子们给我找了不少红牌,可是我没一个瞧得上跟,对这种货色我也没胃口……”
蒙不名道:“你就是急得把屁股抓破那也是你的事,生意是合伙生意,事是两个人的事,我得跟你一块儿进去,我不能伸着脖子往里闯,让人拿刀往下砍,里头都是些扎手人物,不能不从长计议,先商量好对策!”
中年大汉的确急,可是急惊风碰上慢郎中,他急蒙不名不急,蒙不名要不说出那地方是在什么地方,他就是再急,一时也没办法下手!
没奈何,只得点头说道:“好吧,蒙老头儿,我算是服了你了,怎么个从长计议,怎么个商量对策,你说吧!”
蒙不名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道:“你这趟到‘长安’来,总不会只带这四个人来吧?”
中年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