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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个人到了该死的时候,也大可不必畏缩不前,犹豫难决!”
顿了顿,道:“罗汉,现在我要告诉你几句话,你可愿意听?”
罗汉抬起了头,道:“姑娘请说就是。”
祖天香道:“我要告诉你的事,就是你的心胸太狭窄了。”
罗汉愕然说道:“我……”
祖天香道:“罗汉,你要体认一件事,真挚的情爱是不受任何事物的影响的,别说你只是断了一条胳膊,就是你是个不成人形的残废人,阿霓对你的情爱也始终如一,她是十可敬可佩又惨又怜的女儿家,你不应该这样对她。”
罗汉明白了,木木然道:“我是为她着想,为她好。”
祖天香道:“你以为你是为她着想,为她好么?”
罗汉毅然点头,道:“是的。”
祖天香微一摇头,道:“不是的,你错了,你这么做不但不是为她着想,为她好,反而害了她,跟你拿把刀子,插进了她的心窝没两样,罗汉,当初沈玉霞沈姑娘明知道你恨她入骨,非杀她泄愤不可,她却不顾一切,不计一切后果地脱离‘白莲教’跑出来找你,宁愿死在你手下,宁愿死在你眼前,你可知道这是瘤什么?”
罗汉迟疑着道:“这个……”
祖天香接着说道:“罗汉,我是个女儿家,女儿家最了解女儿家,我所认识的这几人,可以说个个都不是世俗儿女,她们都沾得一个奇字,罗汉,别让阿霓心碎断肠,别因一念之误铸下无可挽救的悲痛惨剧,听我的,罗汉,找阿霓去,回到她身边好好照顾她,她需要你的照顾,需要你的陪伴,我在这儿,祝你们相偕白首,生生世世为夫妻。”
她眼看就要咽下这口气。
在这当儿她还不忘为他俩的事尽一分心力。
除非是铁石人儿,铁石心肠,只要是有血有肉的人,就不会不受感动。
罗汉一阵激动,陡扬双眉,道:“祖姑娘,你这份好意我领受,你的话我也愿听,只是祖姑娘,你只知道为别人,你只知道为别人尽心尽力,你自己的事呢?”
祖天香倏然一笑,笑得凄婉动人,道:“罗汉,你的意思我懂,我跟德威、敏慧的缘份仅止于那一段日子的相处,万般皆天定,半点不由人,这是丝毫强求不得的,其实能跟德威、敏慧有那么一段日子的相处,我已经很知足了。”
罗汉道:“我不这么想,我只认为你们三位神仙眷属,应该一修三好,你为国事尽了那么多心力,甚至甘冒大不韪脱离了祖家,尤其大义灭亲,免使令尊仰愧于天,俯怍于人,羞见祖家列祖列宗,成为千古一大罪人,这么一位忠孝义三全的奇女子,竟在半途上撒手他去,上苍岂不是太不公平!”
祖天香美目泪光闪动,含笑说道:“谢谢你为我不平,罗汉,只是我……”
罗汉道:“祖姑娘,你不必再说什么了,我不惜天涯海角遍求名医,不惜跑断了两腿,不惜赴汤蹈火,不惜上刀山,下油锅也要保住你这条性命。”
祖天香带泪笑道:“罗汉,你的好意让我感动,只是来不及罗汉目光翘地一凝,道:“姑娘哪里来的药物?”
祖天香道:“药是我祖家无色无臭的‘断魂散’,我带了一包在身上,准备随时自绝的,你知道,兵荒马乱的时候,我一个弱女子,不能不防着点儿,没想到现在却把它派上这一用场,怎么,你问这……”
罗汉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我用不着天涯海角遍求名医去,解铃还得系钤人,祖家既有这种歹毒霸道,一点点便足以致人于死的药物,自然也该有解这种毒药的药物。”
祖天香道:“我不愿意瞒骗你,祖家确有也当然有解药,可是当初我拿一包‘断魂散’带在身上的时候,并没同时带一包解药在身上.那是因为一旦到了该吞服‘断魂散’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再活。”
罗汉道:“姑娘或许没带解药,可是令尊跟祖家人身上……”
祖天香截口说道:“罗汉,我爹他们身上要是有解药的话,他们也不会一个个中毒倒毙了。再说,就算你能在他们身上找到解药,只怕那解蓟也救不了我的命了。”
罗汉道:“就有解药也救不了姑娘,那是为什么?”
祖天香道:“衰莫大于心死,我的心已经死了,解药纵能保住我的性命,那也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我仍然会死,这道理你懂么?”
罗汉一点头道:“我懂,只是既然让我碰上了,我便不能见死不救,更不愿让自己铸下这一步之差的恨事,我这就去找解药去。”
转身便要往外闯。
只听祖天香声说道:“来不及了,罗汉,我要走了。”
罗汉脚下刚一缓,陡听背后传来砰然一声,他——惊回身,祖天香已经倒在了床上。
他心胆欲裂,一步跨回,道:“姑娘……”
祖天香的脸色已经由青变成了乌黑色,她微微睁开了眼,唇边掠过一丝让人心碎的笑意:
“罗汉,别的人你可以不必管,请把我跟我爹埋在一起,告诉德威、敏慧、阿霓,别为我难过……”
她闭上了眼,唇边还留着那一丝让人心碎的笑意。
罗汉忙伸手往她鼻下操去。
那只手半天没能收回来。
他不怕死,可是他怕见别人死,尤其怕见跟他有关系的人撒手西去。从小到大,除了当日听见他奶奶的噩耗之外,他没哭过,可是现在他又掉了泪,泪一滴一滴地滴在了祖天香身上,祖天香的衣裳都湿了。
天刚亮,一辆马车从卖酒的棚子前驰过。
卖酒的棚子里已经空了,只有那几付破旧的桌椅还在。
转眼工夫之后,马车停在了那火庄院之前。
杨敏慧四下看了看,道:“蒙老,是这儿么?”
蒙不名道:“没错,蹄印轮痕到这儿就断了,没见这地上的马粪?”
杨敏慧跟赵晓霓跳下丁车,杨敏慧凝神听了听,道:“这些车马要真是他们,只怕,自们又来迟了一步。”
蒙不名也皱了眉,他也没听见里头有一点动静。
他沉默了一下道:“不管怎么说,既然到了这儿,总该进去看看。”
赵晓霓道:“让我先进去看看情形。”
她身子一转,一阵风便没了影儿。
杨敏慧腾身要跟。
蒙不名伸手拦住了她,道:“不急在这一会儿,等阿霓出来之后再说。”
杨敏慧道:“阿霓妹妹一个人……”
蒙不名道:“你看她这身能耐,谁能奈何她。”
杨敏慧一想也是,赵晓霓有一身“白莲教”的法术,来尤踪,去无影,除非碰见“白莲教”里的高手,要不然谁能奈何她?她打悄了跟进去的念头。
她这里刚打消跟进去念头,庄院的两扇大门突然开了,赵晓霓当门面立。
蒙不名当先一步跨到,道:“怎么样,没人儿了?”
赵晓霓微—‘摇头道:“不,有人,他们都在里头!”
蒙不名一怔道:“怎么说? 他们都在里头?”
赵晓霓道:“是的,他们都在里头,只不见天香姐。”
蒙不名忽然神情震动,闪身扑了进去,杨敏慧跟着扑了进去。
在前院,他们看见了“弓神”金元霸跟祖家的人,独不见祖财神。
在后院,他们看见了张三勇跟他手下那些人,最后也找到了祖财神,那是一堆新土,前头插块石头,上头被人用指力刻着几个字,刻的是:“祖财神之墓”,只没找到他们要找的祖天香。
三个人站在那堆新土前,老半天蒙不名才说了话,话声是那么有气无力:“香妞儿,她毕竟做了……”
杨敏慧流着泪道:“令人肃然起敬,愧煞那些数典忘祖,卖国求荣的贼,天香姐本就是这么一位让人钛敬的奇女子。”
蒙不名道:“我看过了,这些人是死在祖家‘断魂散’剧毒之下,祖老头儿他们身上一定没带解药,要不然他绝死不了。”
杨敏慧道:“只是,天香姐呢?”
蒙不名口齿启动了一下道:“至少她不在这儿,咱们没能在这座大庄院里找到她。”
杨敏慧道:“蒙老不必安慰我了,您明知道,天香姐大义灭亲,但她却不会有亏孝道,她一定也……”
身躯一阵轻颤,住口不言。
蒙不名道:“姑娘,别难受了……”
他自己流下了两行老泪,突然他举袖擦泪,道:“要说那座大庄院柴房里那具女尸是她,是她谋诛这些贼寇不成,反被这些贼寇所害,因而激动了祖老儿的仇恨,到了这儿在吃喝里偷偷撒下了那歹毒霸道,五色无臭的‘断魂散’,祖老儿他心痛爱女惨死,不欲独生,也来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可是祖老儿又是谁埋的呢?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单单埋了他一个……”
赵晓霓道:“从这一点看,埋葬祖财神的人,必然跟祖财神有深厚的渊源,至少他应该是祖财神的朋友,要不然他不会单埋祖财神一个人,而遍数这儿,能埋祖财神,而又跟祖财神有深厚渊源的人,该只有天香姐一个……”
杨敏慧美目圆睁,道:“妹妹是说……”
蒙不名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杨敏慧突然神色——.颓又摇了头,道:“不,不会是天香姐,天香姐不会武功,而埋葬祖财神,以指力刻石当碑的人,分明具有一身上乘武功。”
蒙不名吁一口气,道:“姑娘,我想说的也就是这—句。”
杨敏慧泪如雨下,道:”这么说,那座大庄院柴房里那具女尸,就是天香姐了。”
赵晓霓道:“姐姐,先别那么难受,不见得。”
杨敏慧泪眼相望,道:“怎么不见得,妹妹?”
赵晓霓道:“也可能天香姐是让人救了去。”
杨敏慧一怔,道:“天香姐是让人救了去?”
赵晓霓点了点头.指了指跟前那堆新土,那方墓碑,道:“就是被这个具有上乘武功,埋葬了祖财神的这个人。”
蒙不名凝目问道:“阿霓,你怎么知道……”
赵晓霓道:“我只是根据眼下咱们所看到的所做的推测,您也看过了,这些人一个个酒气冲天,分明是死前喝了不少的酒,为什么人人都喝酒,而且喝了那么多酒,那该是因为这儿有值得他们狂欢的事,张三勇死在西套间地上,而西套间床上却不怎么平整,像是有人在上头坐过躺过,根据这两种情形看,值得他饮酒作乐狂欢的事,十有八九是张三勇昨晚上结亲,假如是张三勇昨晚上结亲,天香姐又怎会死在那座大庄院的柴房里?”
蒙不名两眼暴睁,一点头,道:“对,阿霓,还是你细心。”
杨敏慧好不激动,颤声说道:’那,妹妹,你说天香姐……”
赵晓霓道:“根据这些情形,我所做的推测是,张三勇昨晚上成亲,上下饮酒狂欢,天香姐在酒里下了药,张三勇带醉闯进西套间的时候,药力发作,不支倒地,就在这时候,有人进了这座庄院,救走了天香姐,埋葬了祖财神,那人所以单埋祖财神,恐怕还是出于天香姐的要求。”
蒙不名须发皆动,道:“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四下看看去。”
他腾身一掠,飞射而去。
杨敏慧仰脸夜空,珠泪泉涌,道:“上苍保佑天香姐平安,我愿减十年阳寿……
赵晓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香唇启动,欲言又止。
人影一闪,蒙不名已站在眼前,伸手拍了拍赵晓霓,激动地道:“乖女儿,还是你行,干爹这大半辈子江湖算是白跑了……”
杨敏慧忙道:“怎么,蒙老,有什么发现么’”
蒙不名道:“后门口有两条车乾印儿,从村西来,往村北去,在后门口停了一下,大半是那人为香妞儿雇了车……”
杨敏慧一阵激动,合十流泪,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厂蒙不名转凝望向赵晓霓,道:“阿霓,凭你的细心,再看看这人是谁?”
赵晓霓道:“我只是大胆推测,中不中还不敢说,怎么干爹把我当成了神仙’”
蒙不名道:“事实上你比你干爹强。”
赵晓霓摇摇头,道:“我看不出也无法推测这个人是谁,不过我希望他是个正人君子,江湖侠义。”
这话任谁都懂,蒙不名心头一震,暗道:可别是师南月那强盗头儿……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急忙说道:“不管他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该迫上去看看,无论如何,香妞儿是咱们的人,该跟咱们在一块儿,早走一步早一步迫上那辆车,走吧。”
他闪身往外扑去。
杨敏慧拉着赵晓霓跟了出去。
口口口
一辆高篷单套马车,缓缓向前驰动着。
罗汉高坐在车辕上,车篷遮得密密的,他那把紫金刀就横在他身后。
蹄声得得,车声健健,罗汉两眼前望,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突然,他一双眉梢儿扬动了一下。
远处,约摸有里许之外,出现一条人影,闪电疾风一般地往这边来,这条人影之后还跟着四五条黄影,身法也都相当快速,始终跟前面这条人影保持个十几二十丈距离。
当然,罗汉看见了,可是他仍慢慢赶着马车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