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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五天,她终于抵达了位于北泽国东部的德安城。
时值深秋,气候正是宜人。
德安距北泽国都永邺不远,人口、面积仅次于永邺,是北泽的第二大城池。德安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是城东一横一纵两条宽街。那里商铺云集,贸易繁荣,公孙筠秀的堂叔就将自家的琴阁开在了那条横街上。
公孙筠秀乘坐的马车入了德安城,便融进了人潮里,慢悠悠地踢踏着往琴阁行去。
丫鬟润莲时不进挑起帘子,好奇地张望,眼底是难掩的兴奋。公孙筠秀与她一般年纪,也是第一次来德安,却无她一半活泼。如此对比,只觉得都是被沧桑的心境拖累了,情绪也愈发低落起来。
“又是那辆黑色马车!巩叔,他不会是跟着咱们的吧?”
忽然,润莲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询问赶车的车夫。大约是知道公孙筠秀在祁山被劫的事情,小丫头一路都非常警觉。
公孙筠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见驾车人山一样的背影,她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忘记在什么地方见过。
“普通马车都是那个模样,你别疑神疑鬼的吓着小姐。”
车夫不以为然,润莲却越琢磨越不安,“可是……”
“没什么可是啦!如果真是盯上咱们的坏人,荒郊野外大把的机会他不动手,反而跟到满街是人的城里来,你当他傻啊?!”
被驳得无话可说,润莲只得悻悻地放弃自己的推断,撅起的樱桃小嘴,一张俏脸写满了不服气。
原本跟着担心的公孙筠秀也放下心来,随即又觉得好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公孙筠秀回到程家就一直在养病,程夫人想说等她康复了再叫人送信给公孙德报平安,这一等便等到了现在。而公孙筠秀此番前来投靠,更未事先说明。所以,当公孙德在铺子里见到侄女,那表情夸张得几乎跟见鬼无异。还好他存着理智,很快便镇定下来。
浅淡了几句,公孙筠秀大致表达了求其收留的意愿,公孙德虽然疑惑颇多,但总算是笑着点了头。见堂叔并无嫌弃之相,公孙筠秀安了心,也有了打量琴阁的闲情。
琴阁名曰“鸣琴”,两层楼宇的规模,满室琴瑟。公孙筠秀自幼习琴,看着很是喜爱,一扫之前的郁结之气。不过,琴阁到底不是休息的地方,也不方便谈话,公孙德交待了一下伙计,便将侄女送回了自己的宅子。因为下午还约了熟客,他不得不返回琴阁,留下公孙筠秀独自面对素未谋面的堂婶洪诗诗,以及李咏秋与白仙芝两位姨娘,生疏之下气氛略嫌尴尬。
“瞧这丫头,长得真清秀,一点儿也不像咱北泽的姑娘。”二姨娘白仙芝最先开口。她进门最晚,也长得最为娇艳,一身石榴红裙,掐着纤细的腰肢,举手投足都是风情。
公孙筠秀得了称赞,只是腼腆的笑着,并未搭话。她从前听娘亲说过,堂叔风流,堂婶却偏偏善妒,奈何一直无所出,不得已才为丈夫抬了两房小妾。现在她已诞下嫡子,多半不会再对侧室客气。公孙筠秀尚不知自己需要在堂叔家中打扰多久,不想先犯了她的忌讳。
果然,见白仙芝上去套近乎,洪诗诗便忍不住拿话刺她:“个子小就不像北泽人了,你当北泽姑娘都跟你一样牛高马大呀?”
白仙芝虽然体态窈窕,但个头却与公孙德不相上下。洪诗诗故意嘲讽,白仙芝吃了亏,却碍于身份发作不得,当即黑面。
“姐姐说笑了,仙芝的身形哪里称得牛高马大?我才是正宗的牛高马大呢。姐姐身子弱,还是先回房休息吧,安顿筠秀的事有妹妹在,您就不用操心了。”
这时,大姨娘李咏秋出声化解了僵局。她正怀有身孕,身形较其他两位圆润不少。
在她温润和煦的笑容里,白仙芝顺势也堆出一个笑容:“秋姐姐说得对,先将小侄女安排妥当才是正事。”
洪诗诗的不痛快都写在了脸上,却也没有再发作,只是拿腔拿调地吩咐了公孙筠秀一句:“你也先去歇歇,晚上等你堂叔回来,我们给你接风。”
“谢堂婶。”
公孙筠秀福身道谢,只觉额角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要说:
☆、寄人篱下
公孙德的家宅在城南的永道巷,比芮城的程府小了不少。一大家子加上仆役,如今又多了公孙筠秀和她的小丫鬟润莲,顿时变得满满当当。
毕竟是寄人篱下,公孙筠秀不想显得太过娇气,本不愿再要贴身丫鬟。可润莲是姨母给的人,离了她便只能返回程家。那样一来,她隐瞒行踪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投靠堂叔的决定做得仓促,同时也十分无奈。毕竟除了姨母,他是她唯一有来往的亲人。如果她想在这里白吃白住,还要带着丫鬟润莲,堂叔就算面上应允了,心里也未必不会介怀。再加上他家人口众多,要是堂婶或姨娘有什么疙瘩,她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好过。
想要避免芥蒂,最好的办法就是有所表示。所以,刚一落脚,公孙筠秀便急急忙忙地点算起身上的银钱来。
一百两银票和五两左右的碎银子,以及几件做工精细却没什么份量的金银首饰是她全部的家底。这些都是程夫人给的,首饰公孙筠秀不会估价,但一百两足够寻常人家两三年的开销,可见姨母对她还是十分大方的。
公孙筠秀本想将银票直接交给堂叔,但又寻思着回头找人补办遗失的那些田地契约会需要银子打点,犹豫再三,她决定找机会去钱庄把银票兑了,然后拿一半出来给堂叔堂婶买些礼物,剩下的一半则留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好不容易定下了这送礼的主意,公孙筠秀又开始发愁该送些什么。五十两纹银不算少,只买一份礼的话,似乎显得不够贴心。若按人头算,一位堂叔三位婶婶再加上小堂弟,分一分礼金便薄了,多半买不了拿得出手的东西。
越想越心烦,公孙筠秀忍不住捶了捶脑袋。
寄居在堂叔家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就算他毫不嫌弃,自幼生长在单纯环境的公孙筠秀也对他家妻妾相争的复杂局面有些抵触。若不是身上的财物尽数被陆惊雷劫去,她真恨不能马上自立门户。
想起娘亲曾经周到的安排,如今都成了沤浮泡影,她在感慨之余,能做的也只有强忍心酸而已。
“小姐,晚上的接风宴穿这套可好?”
丫鬟润莲不知公孙筠秀的心思,正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裳比在自己身上,积极地展示给她看。那是之前周妈妈找人为她新做的,公孙筠秀一次也没穿过。
“我还在孝期,不能穿这些,换杏色那套吧。”
周妈妈当时是想着她马上就要嫁给程仕之,才做了好几件俏丽的衣裳。现在看到,公孙筠秀只觉唏嘘。
一听自家小姐不愿穿着,失望不禁爬满了润莲的脸庞。她拿着那衣裳久久不愿放下,十指忍不住在衣料上反复摩挲,喜爱之情不言自明。她与公孙筠秀一般身高,一样肤白,却眼如丹凤,唇若红樱,与那衣裳的颜色倒是极为相衬。
没多想,公孙筠秀便说:“这件衣裳你拿去穿吧。”
“真的吗?”润莲顿时两眼发光。
“还有另几件艳色的,你都一并拿去吧。”见她开心,公孙筠秀的情绪也跟着松快起来,“我要守孝三年,这些暂时都用不上,放旧了可惜。”
听她这么说,润莲也不再推辞,当即屈膝行礼,美滋滋地说:“谢谢小姐!”
是夜,洪诗诗依言摆下家宴为公孙筠秀接风洗尘。
席间公孙德喝了几盅,情绪高亢。不可避免地谈到祁山遇劫之事,只见他咬牙切齿,恨不能立马提刀杀进贼窝,将贼人统统大切八块。公孙筠秀却唯恐被问及祁风寨的经历,一晚上惴惴不安。
二姨娘白仙芝最为好奇,三番两次地探问,不过都被大姨娘李咏秋给岔开了话题。洪诗诗倒是全无兴趣,整个过程都显得心不在焉,连丈夫的言谈都很少应和。
之后,白仙芝不胜酒力却硬要与公孙德对饮,没多久便醉了,憨憨傻傻地缠住自己的丈夫不放。公孙德无法,只得先送她去休息。堂婶洪诗诗看不过眼,斥了一句“借酒装疯”便拂袖而去,留下挺着大肚的李咏秋独自撑场。李咏秋一边苦笑一边给公孙筠秀赔不是,公孙筠秀尴尬得不知如何回应,只得连连摆手说无妨。
“好了,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你也别拘束了。”看出她的紧张,李咏秋亲切地说:“刚才都没见你动几筷子,现在敞开来吃吧!瞧你这小脸瘦得,一定要好好补补才成。”
说完,她还自然而然地捏了捏公孙筠秀的脸蛋。公孙筠秀很不好意思,脸上顿地晕开一片红霞。
“别害羞,都是一家人,千外别见外。”习惯性地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皮,李咏秋柔声说:“你堂叔是个男人,男人的心都粗,不懂照顾人。但是只要有姨娘在,姨娘就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有什么事只管和姨娘说,和姨娘商量,千万不要藏在心里,知道吗?”
柔柔的母性围绕着李咏秋,也将这番客气的说辞包裹得格外令人动容。公孙筠秀抿着嘴,笑着点头,眼角却被突出其来的酸涩润得湿莹莹的。
一夜无梦。
早晨刚睁眼,昨日的烦心事便又回了来,一点儿也不给公孙筠秀侥幸的机会。短暂地放空自己,任润莲手脚麻利地伺候自己梳洗打扮,直到入了用早点的偏厅,公孙筠秀才唤回心神,拜见在座的长辈。
此时,公孙德已经去了琴阁,白仙芝没露面,偏厅里只有堂婶洪诗诗与大姨娘李咏秋。以为自己来迟了,公孙筠秀连忙道歉,惟恐失礼。
“不迟,不迟,我们也是刚坐下来。你堂叔喜欢琴阁附近的一家馄饨摊,每天都在那里吃,所以先走了。”李咏秋笑着将公孙筠秀拉到桌前,夹了一块葱饼放在她的碗里,“我们又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不讲究那些复杂礼数,你不用这么拘束。”
听到这儿,公孙德正妻洪诗诗突然咳了一嗓子,显然对李咏秋的话并不赞同。
“不是豪门大户,也算是富贵人家,该有的样子就必须要有。”端起当家主母的架子,洪诗诗绷起面皮,两眼望着公孙筠秀,嘴里说的却是字字针对李咏秋,“不在家里用早点是怕耽误了开铺做买卖的时间,和馄饨可没多大关系。你堂叔为了琴阁、为了我们这一大家子竭心尽力,十几年如一日,从来不曾松懈。如果这个家里连个最基本的规矩都立不下,怎么对得起他的操持?”
李咏秋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十分尴尬。公孙筠秀想圆下场面,却不知从何入手。
只听洪诗诗继续说:“我身子不好,这家里的事都是你在打理。回头你得好好说说仙芝,成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像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一脸倦怠的白仙芝踩着碎步,懒洋洋地走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门外听到洪诗诗的说话,也不见她开口,只是微微屈膝,算是行了礼,便径直坐下吃起早点来。她这模样无异于一巴掌甩在正在强调规矩的洪诗诗的脸上。
眼看洪诗诗就要发作,李咏秋抢先开了口:“给佑儿新换的乳娘已经到了,正在前厅候着。姐姐吃完先去看看吧!不如意的话,我再找人换掉她。”
公孙德的长子公孙长佑是洪诗诗拼了命才生下的宝贝疙瘩,自然比白仙芝要紧得多,冷冷扫了一眼不懂规矩仍不自知的侧室,洪诗诗起身便要离开。
李咏秋连忙关心道问:“姐姐不再吃点吗?”
“不了。”洪诗诗冷着脸,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公孙筠秀站起来相送,李咏秋则跟了上去,想一道前往,却被洪诗诗拒绝了。
僵冷的气氛直到洪诗诗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得以缓解。
李咏秋牵着公孙筠秀复又坐下,叹了口气,然后夹了块葱饼放在一旁的白仙芝的碗里,颇为无奈地说道:“你呀!就算夫君疼你,也不能总和姐姐对着干。她是正妻,三分薄面都不给怎么行?”
白仙芝表情不屑,嘴上却和李咏秋撒起娇来:“姐姐是大好人,不像我小肚鸡肠。我天生就这样,别说我了行不?再说小侄女都要看我笑话了。”
李咏秋白她一眼,呸道:“你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人笑话?”
“好姐姐,”白仙芝笑得皮皮的,抱住李咏秋的胳膊直摇晃,“我昨晚没吃东西光喝酒去了,现在饿得要命,等我吃完你再数落我好么?”
李咏秋被她缠得哭笑不得,只得投降说:“好好好!你快吃吧。”
白仙芝终于松了手,得意洋洋地吃起早点。李咏秋将视线移回在一旁晾了许久的公孙筠秀,不好意思道:“让你看笑话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初来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