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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求妻-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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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惊雷衣物一除,公孙筠秀就看到了缠在他腰间的白布,心底又是一揪。
  他腰上有伤。如果她没记错,正是那夜与驿馆里的两名贼人搏斗时留下的。她一直不知道伤口深浅,可无论深浅,再加上五十军棍都不可能是个轻伤了。
  啪——
  啪——
  啪——
  ……
  儿臂粗的木棍结结实实地打皮肉上,先是拱出一棱棱红肿,叠加几层便撑破了皮肤。鲜血涌出来,沾红了棍子,顺着背肌滑下,很快便染红了他腰间的白布。纵是陆惊雷身强体健,挨多了也痛得呲牙咧嘴。可痛归痛,他始终都没有发出半声哀嚎。
  通常这样的刑罚都会把人绑住,以防受刑的人撑不住挣扎闪躲。陆惊雷此番却是直接跪在地上,两手撑着膝头,挺直后背,不动不挪地任人打。他这份毅力与耐性让施刑的军士都觉得佩服不已。
  “筠秀,多少下了?”
  公主忽地一问,心神正乱的公孙筠秀不由愣住,半天都接不上话。
  “没数清吗?那就重打。”
  公主说得轻巧,李克勇却是急得跳了起来。有这么耍人的吗?
  行刑的军士也停了下来。他们当然也觉得公主这玩笑开得过份了,可那是尊贵的公主呀!金枝玉叶,金口玉言,无论她说多少次重新再打,他们都得顺着意思从头来过。
  公孙筠秀要急疯了,抬头对上公主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云山雾罩。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为难陆惊雷?
  此时的陆惊雷痛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却仍然听得清公主说了什么。他倒是不太在意,转头看着公主,语调轻松地回了句:“公主真会说笑。”
  公主也不说话,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视。
  最后,压制住公主的还是大王子。他递了个眼色给行刑的军士,说:“你们唱数,把剩下的打完。”
  军士会意,立刻重新挥棍,数到:“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
  公孙筠秀终于安了心。可打到最后十棍,她看见陆惊雷左手捂住自己的腰侧,一颗心重又悬了起来。
  “四十七、四十八……”
  只剩下最后几棍,陆惊雷也如同强弩之末,再也无法挺直背脊,只能弓着背,单手撑地,维持身形不倒。
  “五十!”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棍,李克勇立刻上前扶住自己的兄弟,身上的衣物一下子被陆惊雷的鲜血沾污了一片。
  公孙筠秀也想上前,还好被诸莹拉住,才没有僭越身份。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陆惊雷苍白的脸上再次露出惯见的笑容。
  大王子起身要走,却被他出声阻拦。
  他借李克勇撑住身体,聚起最后一丝气力说道:“大王子,末将想先把赏赐领了。”
  先领了罚就嚷着要赏赐,陆惊雷的乖张再次让大王子大开眼界。
  “这次三军犒赏要先禀过朝廷,由父王下旨……”
  “那个大赏不急,末将现在只想要个小的。”明明是土匪无赖的要求,却被陆惊雷说得理直气壮,“程大人也说大王子赏罚分明了。末将的罚已经领了,要个赏大王子不会不给吧?”
  大王了不说话,瞥了一眼程仕之。
  没想到陆惊雷会用自己的话来与大王子讨价还价,程仕之不由窘迫。
  “你被打糊涂了吗?瞎说什么?”
  李克勇看不下眼,在一旁喝止他。公孙筠秀也急得直冒汗。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就学不会什么叫息事宁人吗?
  陆惊雷不理他,只是继续盯着大王子,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大王子又好气又好笑,耐着性子问:“那你想要什么赏赐?”
  “她。”
  陆惊雷抬起手,指着公孙筠秀。
  公孙筠秀不由错愕。其他人也皆是一惊。
  大王子挑了挑眉,“她是……”
  “是。”陆惊雷没头没尾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打哑谜似的对看了半天,终是大王子让了步,转头对公孙筠秀说:“那你就跟陆将军去吧。”
  说完,大王子先行离开了厅堂。
  公孙筠秀张大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算什么?大王这是把她赏给陆惊雷了吗?
  与此同时,公主“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看公孙筠秀,再看看陆惊雷,一句话也没说,便拂袖而去。
  诸莹与南彩儿极想询问公孙筠秀,却又不能不跟着自己的主子,只得先行告退。
  偌大的厅堂里,一下子空了一半。
  两名军士帮着李克勇架起陆惊雷,陆惊雷却向公孙筠秀伸出手,沉声道:“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有问题,今晚连更两章。

  ☆、我恨你

  公孙筠秀犹在震惊之中,不敢相信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居然以这种方式落回了陆惊雷手里。听到他的命令,再看看他被鲜血染红的掌心,公孙筠秀只觉心如困兽。
  不给她任何迟疑的机会,陆惊雷上前一步,径直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明明已经伤得站立不稳,却丝毫不影响他对公孙筠秀的控制。
  大手牢牢地扣着她的腕子,好似镣铐一般不容挣脱,除了任他拉走,公孙筠秀别无选择。
  离开厅堂时,无意中对上程仕之的视线,沉重得犹如云岭山岳。
  陆惊雷已是军中大将,可以留居城主府。李克勇一边安置他,一边差人叫来了张子青。
  大约是耗尽了气力,陆惊雷躺下之后就闭上眼,不再言语。
  随张子青一起过来的还有秦生,一见到他伤重的模样,秦生便怒了:“哪个王八糕子下手这么狠?不知道自己打的是将军吗?!”
  “公主和大王子都在那儿看着,他们不敢留情面。”
  李克勇将秦生赶开,不准他妨碍张子青诊治。公孙筠秀却只能站在床头,因为陆惊雷一直抓着她,就是不肯松手。
  张子青与秦生自然无法忽略这么一个大活人,两人的目光都是了然中带着批判,针毡一样裹着公孙筠秀,让她极不自在。还好陆惊雷才是众人的焦点,投射在公孙筠秀身上的关注并不是太久。
  仔细看过陆惊雷背上的棍伤之后,张子青拿剪子小心地将他腰上的白布剪开,露出盘踞在腹侧的一条斜长刀口。那刀伤比他背上的棍伤深多了,原本已经结痂发暗,现在却又往外慢慢渗着鲜血。
  有一段布条被凝固的血块粘在皮肉上,张子青稍稍用了些力才扯开。随着他的动作,公孙筠秀听见陆惊雷倒抽了一口凉气,之后收紧五指,力气大得几乎捏碎她的腕骨。
  公孙筠秀闷哼一声,默默地忍了下来。她知道,他比她更疼。
  “怎么样?”秦生问张子青。
  “前些天的伤口又裂了!”张子青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来气。
  陆惊雷身为大将,受了伤也要上场杀敌,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现在敌人杀完了,回到自己的地头却还要挨上一顿棍棒,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真心冤得很。
  归根结底,都是那个姓公孙的女娃惹出来的祸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张子青实在是担心自己的蠢兄弟以后还会不断中刀。
  清创、敷药、重新包扎,埋头忙活了好一阵子,张子青才坐下来喘了口气。
  陆惊雷的脸色此时惨白得厉害,处理伤口时全程趴在床上一声未吭,双目紧闭,也不知是在忍疼,还是已经昏厥过去。
  公孙筠秀仍然站在床头,腕子还是被陆惊雷攥在手里。不过她一直将头偏向床侧,不忍直视陆惊雷的惨状。
  “没事了吧?”
  秦生将帕子递给年长的义兄,让他擦去额头上的薄汗。
  张子青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答道:“不知道。”
  同样守在一旁的李克勇皱起了眉头:“怎么会不知道?”
  “腰上那一刀本就让他失血过多,这几天又不眠不休在打仗,伤口根本长不好。再加上今天的五十棍,夜里多半会发热……如果恶化,大罗神仙也保不了他。”
  张子青语气沉重,神色严峻,可秦生的第一个反应还是觉得他在说笑。
  陆惊雷怎么会因为这么点伤就死了?别说是他秦生,这话放到整个北泽军营里也没有人会相信。
  陆惊雷是谁?
  两年前,右军刘岳将军在风葛坳中了埋伏。他领着五百人不到的队伍前去增援,与两千大邱精兵苦战了四天四夜,不得已兵行险着,单人单骑孤身闯关。风驰电掣的速度,上百只箭羽愣是没射中他。最后不但帮刘将军解了围,还俘虏了大邱猛将关十郎。
  有人说陆惊雷得了天神庇佑,有人说陆惊雷天生铜皮铁骨。总之这样勇猛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短命鬼?
  “不可能!”
  秦生激动地推开张子青,走到床边,用力地拍了拍陆惊雷的脸颊,想把人拍醒。
  “小九?”
  陆惊雷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几乎没有反应,死气沉沉的。
  “小……”
  “行了。”
  张子青拉开秦生,不让他再做无谓的尝试。
  “小九曾经说过,如果他死了,你一定要下去给他陪葬。”张子青忽然直指公孙筠秀,“今晚你就在这儿守着他,要想活命就好好为他尽些心力吧!”
  早在他说明陆惊雷伤情的时候,公孙筠秀的眼睛里就升里了一层水雾。可此时听他提起陪葬共死的事,那水雾反而散了个干净。
  她与秦生一样不相信陆惊雷会是个短命鬼,可事实摆在眼前,她适应了一会儿,也就平静了。怪只怪从前挣扎过太多次,每一次都以为到了穷途末路,她惊过慌过恐过,终于耗尽了情绪。如果这一次是真正的毁灭,她心头剩余的也只有麻木。
  腕子还是疼,公孙筠秀下意识动了动。感觉到她的动作,陆惊雷的睫羽颤了颤,似乎是要睁开眼睛,但过了一会儿,还是与之前一样静静地趴着。
  公孙筠秀垂头看他,只觉满心空白。
  张子青很不爽公孙筠秀的无动于衷,想要教训她,却又苦于无法在公理道义上立足。倒是五大三粗的李克勇先一步开嗓呛声。
  “你要是陪小九到了黄泉之下,也不用觉得冤屈。从前你嫌他是个山贼,污了你的脸面。如今他做了将军,牛气了,反而是你配不上他。你只记得小九抢你上山,大奸大恶。我们做兄弟的却看着他对你掏心掏肺,为了帮你连命都不要!
  “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什么本事值得他这样对你?你不过是赶了巧儿,在他心里没人的时候入了他的眼,然后他的心就满了,再也塞不下别人。换作世上其他男子,哪个会对你这样好?!就说程仕之程大人,他以前和你有过婚约吧?你问问自己,他能像小九这般对你吗?!”
  公孙筠秀不说话,只是继续垂头看着陆惊雷,豆大的眼泪滑过面颊,无声滴落。
  “告诉你,错过我兄弟,绝对是你这辈子干得最蠢的一件事!”
  吼完这一句,李克勇横眉怒目地冲出了房门。张子青紧随其后,秦生则犹豫了一下,觉得公孙筠秀有些可怜,可最终他还是半字未吐。
  默默地哭了一阵,公孙筠秀用衣袖擦干了眼泪,抽了张小凳,规规矩矩地坐在陆惊雷床前。
  入夜之后,陆惊雷果然如张子青所说,发起了高热。祁风寨几个大男人为他忙前忙后,可最终能做的也只是听天由命而已。
  公孙筠秀由始至终坐在他身旁。因为一直被他抓着腕子,也没有特别去帮张子青他们照顾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
  到了后半夜,李克勇与张子清受不了等待的煎熬,决定去大醉一场。秦生也顺理成章地被他们拖走,只剩下公孙筠秀留守房中,陪伴着一直不曾清醒的陆惊雷。
  随着时间的推移,房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公孙筠秀身上也越来越冷,只有握在陆惊雷掌中的左腕滚烫滚烫。
  忽然很想抓住这份热度,公孙筠秀反手一扣,将陆惊雷的手腕握在掌中。指尖感受到他的脉搏,不算强劲,但也清晰。
  “我恨你。”
  夜阑无声,衬得公孙筠秀说出的三个字格外清冷。
  陆惊雷依然趴在床上,人事不知,可脉博却明显急促了。
  公孙筠秀挺起背脊,蓄好力气,继续说:“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早已是程仕之的妻子。也许已经有了孩儿,每天过着舒适安稳的小日子。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去德安投靠堂叔。你知不知道被迫卷入他家妻妾之争是什么滋味?因为你,我不能说实话,害得白姨娘被赶出家门,生死未卜。
  “堂叔偷去了娘亲留给我的所有东西。我不得不入教坊谋生路,入了乐籍,成了奴婢,被公主选为陪嫁,今天又被大王子随手赏给了你。我是人啊,不是一个物件……你……”
  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公孙筠秀颤声指责道:“我今天之所以站在这里,全部都是拜你所赐。你兄弟说你对我好得世上无双,可你的好都要我用屈辱、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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