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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巴桑特向我解释了他兴奋原因：“上次乱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我们拣了很多财宝，你看看，我们现在吃饭的餐具多漂亮，这是我从一个逃跑的亚人家里拣来的。”似乎是意识到我的不快，他赶紧加了一句，“不过那时候纯人也很惨，亚人反攻过来的时候他们连跑都跑不掉，比如街那边的布里奇特一家，就不得不把家里的女人们都杀掉了。”
“他家的女人……是被自己家的男人杀掉的吗？”
“可不是，他们家在米尔兰的纯人中因为这件事非常有名呢。”巴桑特呶了呶嘴，“他家的女人们排成一排对男人们说，与其被畜生玷污不如去死，把我们都杀掉吧！于是男人们就把她们都杀了。每年的这一天镇上的纯人都会纪念她们，她们是圣女。”
第六日，我在巴桑特家的屋顶看到阿兹玛。我穿着贱民的工作服站在巴桑特中间，光洁的手背露在外面，我们看到一群群激动的人群在镇上跑来跑去，放火、杀人。阿兹玛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不远的一条小巷中，跟随在布里奇特的后面。我想布里奇特是终于无法在家中藏匿他的姐姐，想把她带到哪里去躲起来。小巷子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大批的暴徒涌了过来，布里奇特惊慌的闪到路边靠在墙上，然后有人注意到阿兹玛。 我知道阿兹玛完了，看到她慌张地搓揉双手后突然被人拉住左手大叫就知道她完了，我看到纯人暴徒们冲过来，弓虽。暴她，然后把她扔进火堆。自始至终，她的兄弟只是远远的看着，没有表现出认识她的样子。
第七日，暴乱稍息。
第八日，新闻里播出亚人政府与纯人政府达成暂时停火协议，亚人部分从巴拉撤军。
我准备走了，回里格斯去。
夜里，我从阳台翻进了布里奇特的房间，把他从床上他的女人身边揪了起来。
我问他：“家里那些女人被杀死的时候，真的都是自愿的吗？她们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这个顽固的纯人气愤地望着我，大叫道：“害怕？我告诉你，纯人是有尊严的种族，为尊严而死我们从不害怕！真正要害怕的是被你们这些畜生污辱，如果被你们玷污，她们身为人的尊严就会丧失。这是一个关系到人格的荣誉问题，一想到这里，每个纯人都会为死而自豪，就不会感到害怕！”
我想，布里奇特真是那么想的，从他和他妻子自豪的眼神我可以看出来，他们正在期待死在我手上，因为他们将是无所畏惧的被敌人杀死，死得象个英雄。
我对他们的生命不感兴趣，为愚昧的生命玷污我的手并不值得，何况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我得到答案之后就离开了，什么也没做。
三天步行后我于深夜回到巴拉，完人与纯人之间正处于暂时停火状态，我想必须快些进入边界，这脆弱的和平不知道何时就会失去。穿过曾是菜市场的一片荒墟时，我遇见两个完人的士兵，他们看见我，举着枪过来，用手电照了我的手背后得意地笑起来。
“兄弟，这是个愚族的女人。”一个对另一个说，用枪托掏向我的腹部，令我疼痛得弯下腰。
“让我们看看她的血是否真的那么纯！”另一个说，扑上来撕我的衣服。
我把手伸到靴子后跟，从底部取出了剃刀片，轻轻划了一下，扑上来的那个便不动了，后面拿枪的那个并没有察觉，跟着扑了上来，当然，我也没有放过他。
推开压在身上的两具尸体，我靠向背后的残垣，一个士兵的上衣口袋鼓鼓囊囊，我摸了一下，是烟盒和打火机，于是抽出一根来点着。
我感到很疲惫，对他们也很报歉。
是的，我们是同胞，但我要有尊严地活下去，无从选择。
我把剃刀片放回靴子后跟，在月光下刃口闪着微光，生命是如斯脆弱，瞬间便灭于这微光。
天亮后当我的同胞发现这两具士兵尸体后会如何反应呢？大概是会归咎到纯人头上去的，也许停火协议因此中断？我需要内疚吗？不用吧？完人和纯人之间的和平原本也是如斯脆弱，不缺我这两刀。
站起来，掐灭烟头，继续向边界走。
我边走边笑，笑我自己终于找到了换取完人刺青的方法。
终于知道该做什么手术——不做女人。
注：此文蓝本来源于布塔利亚乌瓦什（印）所著《沉默的另一面》一书（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10月第一版）
在很久以前，人是神的后代，神把他们放在平原上。神看他们没有獠牙和利爪，就给了他们灵巧的前肢和脑髓；神看他们没有御寒的毛皮，就给了他们工具和火。他们就这么生活着，可是他们染上了恶习，他们变得懒惰了，他们不再愿意采摘野果，不再愿意狩猎动物，他们想野果自己掉落到手中，动物主动跑到身边不再跑开。
神发怒了，对那些工具施了咒语，那些工具活了过来，变得灵巧了，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能做得很好，于是他们不再辛苦工作，却变得更加懒惰，把越来越多的工作交给工具，工具越长越大，越来越多，把根扎入地下，结出巨大的果子，他们就住进了温暖的果子里。工具又给他们长出了一层层外皮，把他们包裹起来，他们想到哪里，工具就跑来把他们背去；他们想吃什么，工具就结出什么，工具长啊长啊，就长成了大大的森林，而他们被工具包围着，什么也不用做。
有一些聪明的人看懂了神的意图，他们悔过了，可大部分人不相信，还迫害他们，神指引他们走出了工具，回到了祖先生存的丛林福地中，教导他们要勤劳。而那些不思悔过的，连四肢也不想动一下，渐渐的，四肢就不会动了，趾头也不想动一下，趾头就不会动了，眼睛都不想看，眼睛就睁不开了，话也不用说，话就忘记了，他们变得什么事也不会做，什么也干不成，工具把他们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结成一个一个的茧子，他们变成了工具里的虫子，它们就叫工具虫……
1
狗在自己地盘的边界上拉尿时，白牙正在窝里舒舒服服地睡觉。狗是白牙养的第一只猎狗，狗记不清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当时他们两个都还很小。那时白牙还没有被赶出部落，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大的雪，成群的驯鹿日夜不停地往南跑，很轻松就能吃个肚子圆圆，然后跟白牙一块儿趴在山坡上晒太阳。可好景不长，后来白牙就被流放了，驯鹿也消失了，跟在驯鹿后面的是狼群和猛兽，把他们的地盘抢光了，他们只好退进工具坟墓，下雪之后，连猛兽都往南方去了，他们只好忍饥挨饿。
白牙的家族是部落里的头领，虽然白牙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肖子弟，但也是名门之后，智商和见识跟那些只知道蛮干的家伙们不可同日而语，狗也是条出色的猎狗；这使得这对搭档成了被流放的猎食者中的精英。
白牙把窝建在了一座巨大工具的尸骸里，尸骸上有残破的皮肤，上面印了一个很像狗的图腾，这让狗很自豪，闲着没事儿时总是站在图腾前臭美。图腾下是一些神秘的咒语，咒语这个词还是白牙告诉自己的。当然白牙也看不懂那些咒语。“千万不能懂，谁要是看懂了，那些咒语就会吸干谁的脑髓。”白牙严厉地告诫它。这是很重要的教训。
“它比我们强大，以后别去了。”白牙告诉狗。狗点点头，白牙很少用强大这个词，“强大的吃掉弱小的。”这也是白牙的话。工具是强大的，那么它能吃掉我们，以后见了它要避开。
“我们要回去了，部落召集我们开会。”白牙说。狗抽抽鼻子，表示不屑。
“把我们召回去，肯定是为了陌生人的事情。”白牙盯着天边说。在工具坟墓的另一侧，无数黑色的烟柱升上天空，陌生人的军队正在那里集结，这对部落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
白牙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被流放以后，他还没有回过部落。部落离工具坟墓很远，用了一天的路程才到达，一路上看到了其他的流放者也在往回赶，眼神都是冷漠的。
既然己经把我们抛弃，为什么又要找我们回来？
等到赶回部落时，白牙感到了问题的严重。会议不是在寨子里开，而是在祭祖的山洞里。可以看得出，人们己经放弃了寨子，虽然白牙对什么都不在乎，可这个凄凉的景象也让他心情低落。一个壮硕的身影站在山洞外，透过风雪注视着从四面赶来的流放者，他们都带着怨恨而来，可现在不是争论那些陈年旧事的时候。环境是如此严酷，种族己经到了存亡的关头。
一开始就起了争执。部落人不准流放者把金属带进山洞，流放者却坚持不放下武器，直到父亲同意他们带着武器进入山洞，局面才有所缓和。 所有人都到齐了，静静地等待首领发话。白牙发现，父亲老了。
“今天把大家聚集起来，是商议迁徙的事，”首领停了一下，等待预料之中的喧哗过去，“环境很严峻。雪不停地下，己经过去三十个圆月了，可草和树却都不再发芽，河流不再解冻，我们要么留下来死去，要么离开。”
“你是惧怕神的挑选吗？”一个年轻的战士质问。
“在我小的时候，神的挑选总是要等八到十个圆月才进行一回，而且每次不会超过四个圆月，我越长越大，看到的事情越来越多，我越来越老，神的挑选就越来越长，到了我现在这把年纪，神的挑选己经一次可以持续十几次圆月，而这一次己经有二十个圆月了，可雪还在下，河流还没有解冻的迹象，我担心，如果神真的十分愤怒，不再结束他的挑选的话怎么办？”
“不够强壮的死去，只有最优秀的战士活下来，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一个较年轻的长老说。
“不错，我懂这一点，但每一次神的挑选都越来越长久，每一次死去的都越来越多，尔且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都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我们就没有办法生下和养活年轻的战士，很久以后，最优秀的战士也会死去，我们强大的种族，就会消失了。”
“我早就说要迁徙了，你为什么当时不听？”白牙说，引得一帮部落里的战士对他吹胡子瞪眼。
“这是我的错误，我使种族进入了没有食物的境地，愿祖先惩罚我。”
白牙很清楚目前的局势。父亲用了“种族”而不是“部落”这个词，这一方面是想得到流放者的支持，另一方面是把争论放在种族的存亡上，使长老没有趁机夺取他部落首领地位的机会。父亲很清楚“种族”和“部落”间的区别，这也是他成为首领的重要原因，作为首领的儿子，白牙很小就明白了这一点。
“不迁徙也许是明智的，也许神的挑选很快就会结束呢？磨砺过的石斧才更锋利，如果战士们通过了这次考验，那神将赐给我们种族更大的荣光。”另一个长老说。他们都站在父亲对面。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更坏的消息出现了。想来大家己经听说了，来历不明的军队出现在结了冰的草原上，据探子的消息，他们就驻扎在工具坟墓里。”
山洞里安静了一会儿，长老首先打破沉默，冷笑道：“可真是太好了，这就是你把那些流浪汉找回来的原因吧？来历不明的军队出现了，还占了你儿子的地盘，所以他得回家了？”白牙料到长老会拿自己来攻击父亲，他没说什么，但长老的话引起了所有流放者的不满，他们都对长老呲起了牙。
父亲看了白牙一眼：“在他单独猎取到工具虫之前，他不能回到部落。但无论是流放者还是其它人，包括妇女和老人都要勇敢作战。”
“无所谓，我从来没想过要回来。反正这儿吃的和外面一样少。”白牙说。
长老盯着他手里的金属斧子说：“当然了，这里没有工具的咒语，不知道你对活的工具还敢不敢那么迷恋。”白牙明白金属斧子会招来族人的反感，但他是流放者，不受部落规定的约束，索性对长老说：“你的话冒犯了我，但种族的会议不是复仇的地方，在部落的地盘上我也不会和你争斗，但如果你敢跨进流放者的地界一步，我不会让你活着回来。”
长老轻蔑地笑了笑：“也许我想拉屎时，会到那里去。”他的话激怒了所有的流放者，他们拔出了金属和陶瓷的武器就要动手，族里的战士也拿起了石斧骨矛，双方剑拔弩张。
父亲喝退了所有人，恼怒地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