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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就要动手，族里的战士也拿起了石斧骨矛，双方剑拔弩张。
父亲喝退了所有人，恼怒地瞪了白牙一眼，接着说：“我不够聪明，看不到我们的族人是否会获胜。”
“不够聪明不是缺点，懒惰和懦弱才是耻辱的。”一个长老说，“只要我们勤奋和勇敢，森林里的神不会庇护那些陌生人的。”
“没错，我们都是勇敢的战士，我们要战斗！”
“也许他们要对付的是工具，他们也许不会攻打我们。”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害怕了吗？”
。。。。。。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白牙感觉到流放者的愤怒，没有人会比他们更了解那些来历不明的军队，因为他们就出现在流放者的营地旁边，任何一个流放者所看见的有关他们的事情都比部落里所有人听到的加起来还多。但人们好像忘了把他们召集回来的原因，人们只顾自己争吵着，没人想到要听听他们的意见，好像把他们叫回来是为了再侮辱他们一次。如果局面这么持续下去，白牙毫不怀疑鲜血会染红这个山洞，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关乎自己的安全。他明白父亲的用意了，他想和自己合作促进流放者和部落的沟通，这样两个人的威望都能增高。
可自己能不能担起这个重任呢？流放者和部落之间的怨恨像一条河，自己有没有力量和决心去填满它？如果失败，父亲是没有损失的，大不了双方之间的怨恨会加深一些，就算动起手，吃亏的也一定是流放者，当然，也包括他自己。不能和比自己强大的人谈话。这一点他很早就懂。
他沉默着，决定不接受父亲伸过来的手，他明白自己的逃避让父亲感到恼火，可他不在乎。
父亲叹了口气：“如果我是一个战士，那么我宁可战死也不会在敌人的面前逃开，但是现在祖先把种族的命运交到我的手上，我的死只能给自己带来无上荣光，却不能为种族带来神的恩宠。我的一只手上是迁徙，背离祖先的土地；另一只手是战斗。在做出决定之前，我想听听所有人的意见。”
立刻就有了反应。没有人同意背离祖先的土地，几乎所有人都支持和陌生军队战斗。但老人们主张先观察他们的举动，如果他们只是要对付工具，那就没必要激怒他们。可年青战士却认为这是懦弱，还趁机攻击父亲让流放者把金属带进山洞是对祖先和神的不敬。大家吵得脸和耳朵都发了红，口气也粗暴了起来，很多人的手都放在了武器上。白牙退到角落里，开始打量洞壁上被烟熏的漆黑的岩画，那都是些祖先留下的故事：
都是些部落里的老人哄小孩子的故事。老人们说，神不喜欢懒惰的战士，谁懒惰，就把谁变成虫子。不过最令他着迷的不是虫子而是那些活的、会生长会动的工具，他特别喜欢听有关工具的故事，学到了不少知识，等到长大以后还是收集有关工具的一切，这令父亲很恼火，因为受了工具的吸引是会变懒惰的，况且他本来就不怎么勤快和勇敢。当他违反部落规则把一柄金属小刀带回寨子时，父亲震怒地把他赶出了部落——“你必须接受部落的挑选以平息神的怒火，按照族规，打败活着的工具，捕食一只工具虫，才能回来。”
工具虫？岩画上记载了所有勇士的英雄事迹，包括父亲是如何一个人和危险的活工具搏斗，然后用石斧撬开坚硬的茧壳，把里边的工具虫带回部落的英勇故事。在很小的时候，他总是幻想和父亲一样抓住一只工具虫，因为父亲说它很美味。而长大了之后，他就不能不怀疑这是不是父亲为了首领的位置编出来的谎话，毕竟他在工具坟墓里流浪了五十多个圆月了，还没见过父亲所说的茧子。
2
种族会议最后决定留下来继续观察情形，如果那些军队只是为了跟工具打仗，就不和它们开战，如果是冲着种族而来，那么就不惜一切代价决战。为了得到神的庇护，父亲决定向神交还火种当作信物，部落里的火被熄灭了。当然这不关白牙和所有流放者的事，从被流放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得吃生肉，抱着狗睡觉了。
种族会议之后，他们一直没捕到任何猎物。雪不停地下，人和狗都忍受着饥饿和寒冷的折磨，每天要走的路越来越长，但收获却越来越少。狗发出不安的吠声，提醒白牙前面离军队的地盘不远了，从这里可以看到很多花花绿绿的用工具的皮肤、鬃毛和羽毛做成的旗帜，白牙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狗只好跟上，警惕地观 察着四周。自从军队占据了这里以后，他们就没有再来过，他们走了很远，大约穿过了大半个工具坟墓。
工具的坟墓十分巨大，一个健壮的战士要三天才能绕着它跑完一圈。无数巨大工具的骨骼半掩在泥土中，被灌木杂草和藤条包裹起来。没有人到过坟墓里所有的地方，那些未知的地方充满了危险，因为这里不仅是流放者的避难所，还有猛兽出没。
工具坟墓的中心是依然活着的工具大树，它有如山峰耸立在茫茫林海之中，飞鸟也要从它们腰间掠过。树身上整齐的玻璃鳞片反射着太阳的光芒，远在部落里也看得到。在森林里走路的战士把它当成最好的路标，如果是阴天，云海就紧贴着它的顶部翻滚，耀眼的闪电不停地击打它的树梢，像是它伸出燃着火的树枝。每当这个时候，族中的长老们就会跪下向神悔过，而白牙会被那壮丽的景象震撼得呼吸困难。雨过天晴之后，它又如同一道刺向天空的竹矛，连彩虹都被它穿透。
白牙知道它是活的。有一次冰雹过后，一块鳞片出现了裂纹，没多久它就脱落，长出了一块新的。白牙很想得到那片脱落的鳞片，用它可以做成最好的刀子，可即使是最勇敢的战士也不敢去拿，因为活的工具在那里，任何胆敢进入的人都会被烧成灰。
他们来到了一小片开阔地。白牙刨开积雪，用小刀在冻土里挖着。狗失望地低哼了一声，它明白白牙要找什么了。果然，不一会儿他就从冻土中掘出了一堆野萝卜。白牙对这样的收获很满意，可狗只好强忍着恶心把那些结冰了的植物根茎吞下去。很快东西就吃完了，白牙抱歉地看着狗，他明白猎狗不可能总靠这些东西维生，可眼下也只有这点东西能下肚了。
狗突然怒吼一声，掉头摆出攻击姿态，体内仅存的能量熊熊燃烧，长时间的默契配合让白牙马上反应过来，操起斧子护住了搭档的后背。
有人出现了，一共有十几个，也许暗地里还有埋伏的。他们的头剃得光光的，满手满脸都纹满了邪恶的刺青，披着工具的皮肤、金属鳞片和兽皮，手里握着长着獠牙的弩！从他们拿武器的姿势和包围上来的架式上看出来他们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手，眼里射出不怀好意的光。
白牙用腿撞了狗一下，暗示他下一步的行动，然后愤怒地大吼一声，轮起斧子向前一劈，把对手吓了一跳，不由向后退了两步，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却突然掉头从另一个方向蹿了出去。
逃亡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一块石头向他后脑飞来，他躲过了。他对工具坟墓非常熟悉，也无数次凭着这一点逃离死亡。但这一次他发现自己错了，这些人对工具的了解不亚于他，有利的地形都被封死了。很快人和狗都被堵进了一条绝路，逃生的路被地面上塌陷的一个大洞给挡住了，洞口结满了冰凌，下面黑乎乎的看不见任何东西。那些人怪叫着冲过来，挥舞着手里的武器，看样子想要活捉自己。白牙一咬牙跳了进去，狗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
白牙重重地砸在地上，肋骨传来的剧痛让他哀嚎了一声，就顺着一条斜坡滚下去。他听见狗也在大叫，感觉自己被裹在一大堆冻土冰雪之间翻滚着，紧接着狠狠地撞在地上。大地回到了脚下，四周的景物不再旋转，肋骨很痛，但幸好没有骨折。狗躺在一边，艰难跳起来，无力地抖了抖毛，周围是和他们一起落下来的积雪和杂物。
白牙哼哼了两声表示幸运，开始打量四周。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洞里，身后是一堆塌方下来的土石，洞顶上有个大口子，刚才他们就是从这里跳下来的。光线很暗，就像部落里的山洞，不过表面是平整的，白牙用手摸摸，和工具的尸骨手感一样，往上看，洞顶要三个成年战士叠罗汉才能摸到，黑乎乎的，结满了一条条亮晶晶的冰凌，往两头看，它水平地在地下延伸，伸向遥远的地方，看不到头。
“工具的根，”白牙不知是对狗说还是自言自语，“工具的根系，深深地扎入地底，吸收水分、热量、金属，把废物运走。我们是在工具的根里，可真够粗的。”他看出了狗的不安，“放心，死掉的。”
死掉的工具没有危险，他们就生活在死掉的工具的尸骸堆里。白牙会砸开那些尸骨找到闪亮的金属、透明的玻璃，那都是用来打猎的好东西。 在工具坟墓里，有关工具的知识对捕猎有很大的作用。白牙知道工具也和动物一样是有生命的，活着的工具非常强大，非常危险。
白牙开始打量这里，尽管光线很暗，可他还能分辩出黑色的工具藤条从破损的管道里滑脱出来，在地面上蜿蜒，足有白牙的前肢粗。白牙盯着它看，如果它是活的，只要碰一下就可能被毒死或是吸干脑髓。有一些流放者把死去的工具藤的筋抽出来做成质地相当好的绳索和鞭子。但他还是不想碰这东西，一个原因是他听过的工具故事里，工具藤是所有工具中最恶毒的；另一个原因是它看起来像毒蛇，有些毒蛇是会装成死去的样子，等着猎物去接近它的。
几条绳子从破口垂了下来，陌生人还是追来了。
跑，不停地跑。根系里没有积雪，地面很平整，但白牙还是嫌自己跑得太慢了。背后，那些陌生人居然点起了火！要是自己和狗一样有四条腿就好了，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
狗远远地跑在前面。按照平时的习惯，它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白牙把敌人引过来后包抄它的后路，可这该死的根系里平滑得连一个老鼠洞都没有。
脚底下的地面结满了冰凌碴子，表面如同刀刃般锋利，虽然他脚上捆了兽皮和树皮，但速度还是慢了下来。前面的冰层反着光，有光了就有出口，狗的身影在一个转弯后消失了，他明白它会在那里埋伏，只要跑到那里，就能展开反击，他有希望了。
前面传来狗绝望的哀号。
突然增加的光线射得他几乎失明，但他痛苦的眼睛还是看清了前面的情形。
根系中断了，头顶上又是一个塌方的洞口，塌下来的土石把前面的路堵死了，冰凌像瀑布一样挂在断层上，滑不留脚，根本上不去。
绝望只在心里闪了一下。他常和死亡打交道，糟糕的局面委实遇见过不少。虽然这次情况最坏，但他还是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转身，双手紧握斧头，吟咏祖先之名。
人类呵！以您之名向神悔过，给我您的力量，让您的子孙活下去！
四周的冰凌发出惨白的光，有如野兽的牙齿，让他误认为自己已在对方的嘴里了。不对，那些陌生人没有这么长的牙，他们手中燃烧着的棍子还在眼前晃动，像一双双眼睛，长老们说，胆小的战士和狗，看到对手的眼睛时，就己经死了。
一个头皮上有疤的人向他挥出长牙齿的金属锤子，他躲开，挥出斧子，却落了空，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尖锐的钢铁扎进了肉里，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眼前一阵发黑，几乎失去知觉，正好瞥见一个女人手里的短棒敏捷灵巧地打在狗的脖子上，它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我只是个胆小、懒惰的战士，我应当早听父亲的话。钢铁锤子夹着风声砸向白牙他的脑门。
祖先啊……
3
锤子在他面前一寸停下了。汗水从他苍白的脸上流出来，那些人赞叹着那个使锤的家伙的手艺，同时嘲笑着白牙的反应。几双手按住了他，得意地一边大笑一边说着话。
这些人的话跟他们有很大不同，只能听懂一小部分，但看起来他们不怀好意。
“你们他妈在干什么？”一个暴怒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伸过来一张满是刀疤的脸：“头儿说过，现在不是找乐子的时候。”
“行了伙计，头儿不在这儿，看看咱逮到了什么？”然后是一声口哨和惊叹，“妈的，一个毛子！不赖，把他带上来给弟兄们瞧瞧，嘿还有条狗，咱说癞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