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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沉默地伫立凝望着眼前的阴郁山林。过了好一会儿,郭璞振了振袍袖,看了我一眼,淡然说:“走吧。”
他在最前,宋祎在中间,我在最后,我们三人就这样踏入了阴云笼罩下的天目山。
天目山中,槐树、柏树、杉树、毛竹、各种灌木到处丛生,山势也很复杂,阳光被草木和山壁遮挡,几乎照不到地面上。我们在山路上走着,一阵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凉爽微风吹过身边,头顶的树叶丛中不时传来鸟雀的啼叫。
虽然在远处眺望群山时觉得阴气森森,但我们走进山之后,却并没有立刻遇上什么怪事。
郭璞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枚金光闪闪的圆盘,圆盘上有数十层的同心圆,密密麻麻地标满了小字,还有一根指针在不停地摇摆晃动。他时而看看圆盘,时而又掐指默算着什么,就这样停停走走地领着我们在山间前进。
我和宋祎怕干扰郭璞进行演算,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郭璞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把圆盘放回袖子里,转身对我们微笑着说:“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了。”
现在我们都站在一片山坡上,坡上到处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坡顶是一株犹如张牙舞爪般的老松树。往坡下的谷地看去,有一个由山涧和溪流汇成的小水塘,水塘周围都是长着杂草的洼地。表面上看起来,此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既然郭璞说要在此休息,那就休息吧。我还没什么,但宋祎确实看起来已经有些累了。郭璞拿出了酒葫芦和杯盏,我则解开系绳把背来的一张草席铺在地上。我们三人都坐在席上,饮酒谈天。
喝了两口酒,我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对郭璞问:“有一件事我始终不太明白,既然那座金谷园就坐落在天目山的山路里,应该经常会有人误入园中才对。为什么到现在才只有几个人进过金谷园?”
郭璞笑了笑说:“因为那座金谷园,并不是在现世存在的地方。如果只是在山里走路的话,倒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撞进去。”
宋祎问:“既然金谷园不在现世存在,那刘二是怎么进去的?我们又要怎么来寻找?”
郭璞说:“要让这个虚幻的金谷园在现实中出现,必须是在强大术法的作用下,同时又配合了地形、道具,以及合适的时间点,才能让这个不存在的幻境与人世重叠,暂时成为现实的一部分。”
宋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我问:“那也就是说,刘二以及其他几个遇害者,都是在很巧合的因素下才误入了金谷园。而我们要进去,就必须刻意找到合适的地形和时间点才行?”
郭璞点点头:“是的,那个合适的地点,现在就在我们脚下。”
他一挥袍袖,伸手指向山坡下的那片谷地:“就在此地。”
我看着那片荒野谷地,但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但既然郭璞花了那么长时间来演算寻找,我想应该不会有错了。
我问:“那么,合适的时间点呢?”
郭璞说:“昨天刘二已经告诉了我们,他误入金谷园的时间是在黄昏。黄昏是至阳的白昼刚结束,至阴的夜晚还没有开始的过渡时期,因此也就是时间和空间最容易出现缝隙的时刻。那座虚幻的金谷园,最有可能在人世出现的时机就是黄昏。”
他给我和宋祎的杯中都又斟上了酒,笑了笑说:“好了,既然一切都准备停当。我们也不必担心太多了。人生譬如朝露,就算今晚会遇上灾祸,我们此刻也应该尽欢宴饮,这才称得上风流洒脱。”
郭璞说得有道理,我们都相对而笑,一边饮酒一边赋诗,宋祎也吹了几曲玉笛助兴。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天色终于渐渐暗淡了下来。
郭璞刚吟完一首诗,我们突然感到周围的山林全都变得一片沉寂,鸟雀不再啼叫,树林深处听不到走兽的声音,甚至就连树叶也不再发出摇晃的轻响。
郭璞双眸炯炯有神地俯视着坡下的谷地,仿佛依然在吟咏风月般悠然自得地说:“来了!”
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阵欢快喜悦至极的歌舞音乐声。随着疑幻疑真的喜悦乐声,那片布满溪流、水塘和荒草的谷地,突然宛如旭日初升般绽放出了绚烂夺目的金色光辉。
那团光辉就像是平地涌起的黄金水流般在谷地中蔓延升腾,直到淹没了所有的溪流、水塘和杂草。当那团金色光辉如同雾气蒸发般散去之后,山坡下出现了一座言语难以形容的美妙华丽的庄园。
宋祎抽了一口凉气,犹如被丝线牵引的木偶般目光迷惘地站起身,注视着那座内部布满了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和假山池塘的金色庄园,发出了难以分辨的轻声呜咽。
在这奢华妖艳的人间绝景面前,我和郭璞也都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充满感动地看着金谷园的景色。
宋祎的眼里此刻已经看不见我们了,她仿佛被命运之线所牵引着,步履轻忽地向金谷园走了下去。我和郭璞匆忙收拾起席子和酒具,也跟着宋祎走了上去。
走到庄园的围墙外,郭璞突然快步走到前面,伸出袍袖拦住了我们。
他深深吸了口气,严肃地看着我们说:“在进入这座金谷园后,有一件事你们必须牢牢记住,否则我们三人都会遭到和那个商人刘二同样的命运。”
我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事,连忙集中起精神,说:“景纯,你说吧。”
宋祎也从茫然的神情中清醒了几分,注视着眼前表情凝重的郭璞。
郭璞一字一顿地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绝对不要在金谷园中开口说出任何和‘时间’有关的字眼。”
我和宋祎互相望了一眼,都对他点头应允。
郭璞用深邃的瞳孔紧紧看着我们,仿佛想把刚才的警告深深烙进我们的脑海中似的。片刻后,他转过身,带着我们走到了金谷园的正门前。
正门的匾额上用钟体的行书写着“金谷”两个金粉大字,朱漆大门紧紧关闭着。
郭璞敲了敲门环。不一会儿,朱漆大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名身穿熏香白绫袍的美少年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的容貌和身上的香气令人联想起盛开的花朵。
在晚霞投下的金红色光辉中,美少年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爽朗地说:“欢迎光临金谷园。天色已晚,三位客人是来借宿的吗?”
郭璞拱了拱手说:“我们正是前来借宿的。”
美少年笑着说:“那太好了,主人正说这几天没有客人前来,甚是寂寥。三位快请进来吧。”
我们跟着美少年走进了庄园内。
园内的山石全都精挑细选,奇花异草各有各的美态,建筑物的墙壁上涂抹上了金色的粉末。每个小地方都布置得很用心细致。
虽然天已黄昏,但许多穿着熏香华裳的美少年与美少女正忙忙碌碌地在房檐、山石、栏杆、枝头挂上金粉灿灿的灯笼,照得园内犹如旭日初升般明亮眩目。
看到这美仑美奂的景象,我就像是在黑暗中待久了突然来到灿烂的日光下,双眼感到一阵刺痛。
忽然我注意到,宋祎一直在吃惊地盯着那名美少年,身体微微颤抖着。
美少年侧过头,奇怪地对宋祎问:“这位姐姐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们曾经在什么时候见过吗?”
宋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发现这位云淡风清的成熟美人此刻却犹如少女般羞红了脸。
难道这位少年曾经是……我不由胡思乱想起来,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一种隐隐的嫉妒。
宋祎似乎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郭璞在旁边用力咳嗽了一声,宋祎怔了怔,片刻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态,淡淡对少年说:“不,这位小哥,我们从未见过。”
少年“哦”了一声,随后释然地笑着对我们说:“主人现在应该正在崇绮楼,请三位随我先去见过主人吧。”
他领着我们穿过柳堤,走过金漆的小木桥,通过了绘满华美图画的长廊,终于来到一座灯火辉煌的楼阁前。楼阁上的匾额,写着“崇绮楼”三个大字。
少年让我们在门前稍等,于是就留下我们三人先进了楼中通报。
郭璞对宋祎问:“宋女史,这座金谷园和你印象中是否有什么差别?”
宋祎的神色还是有些茫然,她轻声说:“并没有差别。”随后又摇摇头,略带忧伤地说,“不……这里就是我曾度过七年光阴的金谷园。”
我对郭璞问:“景纯,现在我们已经在金谷园内了。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郭璞淡淡说:“我也没有什么妙策,既来之则安之,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了。”顿了顿他又说,“但是,令升也好,宋女史也好,你们千万要牢记我在门前嘱咐的话。”
绝对不能说出和时间相关的字眼。郭璞的警告又在我脑海中重新响起。我苦笑着点头说:“我看今晚我就当一回哑巴不说话好了,沉默总比失言好。”
宋祎说:“我也尽量不开口吧,说话的场合就由郭君来应付。”
郭璞表示了同意。这时,那名引路少年出现在门口,向我们拱了拱手说:“主人要设席款待三位,请三位客人先进来更衣,然后入席。”
我们都跟着少年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崇绮楼内。楼阁内铺着华丽的西域绒毯,许多手持金烛台、小香炉的美貌少女在周围环立。
少年对少女们吩咐说:“带客人们去更衣。”随后有三位穿着不同颜色罗裙的少女走了过来,说:“请让奴婢为尊客带路前去更衣。”
为我领路的是位穿着鹅黄色罗裙的少女。眼看三位侍女分别带着我、郭璞、宋祎三人朝不同方向走去。我不禁有些着急,连忙朝郭璞望去。他举起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笑了笑,然后就不再管我,跟着他的领路少女离开了。
没想到会在这妖异的金谷园中陷入独自一人的境地,我心里感到越来越紧张。好吧,总之我闭嘴不说话就行了。
然而,黄裙少女一路上却好几次微笑着回头对我搭话,一会儿问尊客姓甚名谁,一会儿问尊客作什么职业营生,我始终不敢回答,憋得脸都红了。
黄裙少女带我来到一个豪华的大房间内,房间里还有好几个端着金盆、捧着新衣新袍和香囊的少女正在侍立等候。我一进门,她们就犹如穿花蝴蝶般围了上来,脱掉了我的衣裤和鞋子,用金盆清水给我清洗手脚,给我梳理头发又抹上香油,然后由给我换上一身熏过香的紫罗襦、长裳和丝袜,佩上了香囊。
我感到尴尬万分,然而心里却不由猜测着郭璞现在的情形,大概他可以一边谈笑风生一边让这些少女给他更衣吧。
好不容易才等到侍女们给我换好了衣服,黄裙少女吟吟笑着说:“尊客可以随我去赴宴了。”
我跟着她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的两位朋友呢?”
黄裙少女像是刚知道我会说话般稀奇地看了我一眼,这才俏皮地举袖遮口格格笑着说:“尊客不用着急,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我心情焦灼不安地随着黄裙少女从楼梯上了二楼。和一楼相比,二楼的陈设布置更加华贵精致。十多株三四尺之高的罕见珊瑚树就像是普通盘栽植物般随便堆放在墙边,大厅里并没有点起香炉,但整个空间内却都弥漫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浓郁异香。
一位四十多岁,略有发福,但红光满面气宇轩昂的风雅士人坐在大厅上首的象牙床上,这位想必就是富甲天下的金谷园主人石崇了。而在客席上,郭璞和宋祎已经在我之前落座了。
宋祎的发髻上插着了金步摇、金花、碧玉钗,耳上垂着明月珰,身裹附加了很多金玉佩饰的绛碧结绫复裙。虽然穿戴得如此珠光宝气,但宋祎的美貌和气质却能和装饰完全匹配,宛如天生的公主或皇妃般雍容华贵。
郭璞则头戴一幅白纶巾,身穿鹤氅,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人风姿。
我不由暗暗赞叹,原来在这金谷园中,就连为客人更衣,都会根据客人的气质来搭配不同品位的衣饰。
郭璞伸手招呼我到他旁边落座。随后一群侍女们端上丰盛的筵席,另有一班乐妓吹笛鼓琴,轻歌曼舞助兴。
筵席里的菜色大多是我叫不出名字的,品尝到口后又是各有各的奇特滋味。像我这种俸禄微薄又没有外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