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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楚-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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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易早听说长安的金吾卫仗着是皇帝御卫,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心中气怒已极,恨恨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贤弟,我若中了进士,就是冒死也要和这些太岁爷斗上一斗。”

晏小仙凝视着他嫣然一笑,妙目中满是温柔之意。

“天师驾到,闲人避让!”

锣鼓齐鸣,金吾卫仪仗队狂风似的冲卷而过,当中的四驾彩车上道旗飘飘,法幡飞卷,前后站了八名黄衣道士,清雅挺秀,飘飘如神仙,车窗帘幔紧闭,瞧不见里面人物。

“天师道?”楚易脱口讶道。

这些道士的装束赫然与昨夜在荒山雪岭所见的那三名短命道士相同,正是龙虎山天师道士。

旁边的百姓纷纷议论道:“前日是法严寺和尚,昨天是上清派道士,今日是龙虎山天师,也不知明天会是谁?”

“听说没几天这各路神仙就要在曲江池论道斗法了,到时有得热闹看了,你们猜谁能成为咱西唐的国师?”

“依我看,昨天上清派的那道姑长得水灵标致,形象忒好,做国师最为合适。”

“你奶奶的,你当是在选美吗?据说这张天师法术通天,我看国师多半是他。”

听到此处,楚易蓦地想起今晨听苏白石兄妹所说的仙佛国师会,想来这些道士进京就是为了参加这国师大会的。

三教九流云集京城,只为了争抢一个国师之位,这大会果然吸引了不少眼球。相比之下,今年的科举考试反倒没那么引人注目了。却不知这些龙虎道士在金吾卫拥簇下前往何处?

金吾卫仪仗队风驰电掣而去,街上重新恢复了喧闹。

晏小仙双眸一亮,指着前面的酒楼笑道:“大哥,这家桂花楼是长安城里最贵的酒楼之一,海鲵干脍和驼峰炙极为出名,咱们进去尝上一尝吧!”说完拉着楚易疾步而行。

酒楼华轩彩柱,雄伟壮丽,果然比寻常饭店豪奢百倍。

酒楼内人头耸动,喧声如沸,大多都是进京科考的豪门公子。歌女妖姬穿插其间,笙歌艳舞,缭人耳目。

两人在二楼临街的窗口坐下,点了一桌酒菜。

菜肴果然俱极精美,色香味无不佳绝,但价格之贵,却让楚易望之咋舌。单只一盘驼峰炙便价值数万钱,足够他家中生活十年。

晏小仙纤指挑夹玉箸,随着丝竹舞乐的节拍,轻轻敲扣案沿,环顾四周片刻,回眸微笑道:“大哥,这家酒楼的价格比别家至少贵了五倍,生意却依旧这么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易摇头,苦笑道:“贤弟既然知道这里宰客,为什么还要进来?”

晏小仙嫣然一笑,道:“因为这家酒楼的老板,是当朝的国子祭酒郭若墨。”

楚易“啊”地一声:“是他!”大为惊讶。

郭若墨是西唐极为著名的大学士,备受皇帝恩宠,既是统管西唐各级学校的国子监最高长官国子祭酒,又是翰林院大学士、弘文馆大学士,诗文之名响彻天下。

晏小仙笑道:“郭祭酒与朝中显要的关系极好,常常在这里宴请公卿贵侯,每年冬春之际,科举前后,桂花楼更成了礼部的大小官员的聚会宴所。大哥,你想想,有了这些神仙坐场,这里的香火还能不旺吗?我们又怎能不来?”

楚易顿时恍然大悟,脱口道:“原来如此。贤弟,你带我来此是为了‘行卷’?”

科举考试向来由礼部官员主持,对于进京赶考的举子来说,这些礼部官员的确无异于点铁成金的神仙。所谓行卷,是指应考的举子将自己的诗文编辑整齐,在考试前交给地位尊崇的高官贵人,请他们向主考的礼部官员推荐,从而增加中举及第的机会。

桂花楼既是高官显贵与礼部官员聚集之所,自然成了举子眼中的福地圣址。如果能在这里结识当朝显贵或主考官员,得其青睐,飞跃龙门的希望自然倍增。难怪这里酒钱如此昂贵,却仍有大批举子捧着白花花的银子争先恐后地挤进来。

“不错。不行卷,怎能从数千举子中脱颖而出?”晏小仙柳眉一挑,道,“不过咱们今日要见的,既不是郭祭酒,也不是那些礼部官员。”

楚易奇道:“那是谁?”

晏小仙眼波流转,凝视着酒楼瑶台,浅浅一笑:“就是她。”

话音未落,鼓声轰然,丝竹袅袅,整个酒楼忽然安静下来。


第一集第六章楼头曲宴仙人语



楚易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绿长裙、孔雀绿翎裘的绝色女子翩翩而来,带着一种飘渺如梦幻的韵律,款款走上瑶台。莲步轻移,腰肢款摆,轻纱抹胸下的雪乳随着步履微微颤动。

身后的四个黄裳丫鬟虽然个个秀美绝伦,但跟随在她的身边,就如同伴月星子,黯然无光。

刹那间,酒楼内鸦雀无声,掉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都胶着似的紧粘在她的身上,所有的呼吸都似已停顿。

她的双眸清澈无邪,秀丽脱俗,仿佛一个冰雪般纯真的孩子,身姿却妖娆浮凸,惹人遐思。

她的身上集合了妖媚、天真、冶荡、无邪……诸多矛盾,但却是如此浑然如一,显出难以言喻的独特魅力。令人恨不能立即将她拥入怀里恣意挞伐,然后再轻怜蜜爱。

楚易的心里也忍不住“咯蹬”一下,怦怦乱跳起来。

晏小仙贴着他的耳根,细如蚊吟地说道:“大哥,她的名字叫萧晚晴,是长安城里最为出名的歌妓,也是京城达官贵侯的第一红人,据说就连当今皇上也三天两头差她到宫里弹琴唱歌呢。你若是能让她对你青睐有加,在她的香闺里贴满你的诗赋文章,别说是今年的状元,将来尚书、仆射之位,都逃不脱你的掌心啦。”

也不知是被他温热的气息吹得发痒,还是被他的话语拨动心弦,楚易面上一红,心跳更剧,低声道:“贤弟莫取笑。”

晏小仙咯咯一笑,扮了个俏皮的鬼脸,转过身去。

瑶台上轻纱丝幔徐徐低垂,焚香袅袅,萧晚晴坐在玉案之后,仿佛隔雾之花,朦胧飘渺,更添一种神秘之美。

“咚……当……”

她纤指拨处,琴弦铿然。音符如山泉流动,清柔悦耳,婉转悠扬,令人闻之尘心尽涤,烦忧俱忘。

楚易素好音乐,幼时也曾得名师指点,对于古琴颇为了解。只听了片刻,便耸然动容,心神俱醉,折服不已。

满楼举子之中,虽有许多不识音律,但听到这等飘飘仙乐,也都心旷神怡。

酒楼上的数百双眼睛全着了魔似的痴痴盯着萧晚晴,半刻也不能移开,只有晏小仙始终笑吟吟地瞧着楚易,似乎在思忖什么。

一曲既罢,欢声、掌声雷动,阿谀如潮,轰然不绝。

过了片刻,琴声又起,满楼重转寂静。

琴声高旷悠远,清雅飘忽,正是一曲《空谷幽兰草》。

楚易“咦”了一声,又惊又喜,这首古曲极少人弹,他迄今也不过听过三遍而已。当下凝神聆听,如痴如醉,连杯中美酒倾斜滴落也不自知。

见他满脸恍惚喜悦之色,晏小仙凑到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轻笑道:“大哥,你这么喜欢她,要不要我替你做个月老,牵条红线?”

“嗯。”楚易正自入神,一时没有听清,随口含糊应答。

晏小仙突然起身,大声冷笑道:“都说长安冰火美人萧晚晴如雪梅莲花,出污泥而不染,琴歌诗画更是样样精绝。今日一见,原来不过如此,连古琴曲也弹不周全,真是可笑之极。”声音甘脆响亮,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耳中。

此言一出,顿时如惊雷炸响。

琴声顿止,满楼死寂,所有宾客无不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瞪着楚易两人。

楚易满头雾水地望着晏小仙,愕然尴尬,不知他为何突出此言。

晏小仙拉起他,朝桌上丢了一锭黄金,笑道:“大哥,咱们走吧,好端端一首《空谷幽兰草》被她弹得如此庸俗虚假,再听岂不玷污了我们的耳朵。”

众人愣了片刻,既而轰然爆发,纷纷怒叱喝骂:“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等仙曲敢说不好?你小子到底懂不懂得欣赏?”

“哪里来的无知小辈,不懂装懂,竟敢在这里乱吠?”

“对牛弹琴!对牛弹琴!”

晏小仙笑吟吟听若罔闻,施施然拉着楚易朝楼下走去。

倒是楚易面红耳赤,窘迫已极,眼角扫处,只见萧晚晴澄澈妙目好奇地盯着自己,若有所思,他的脸上更是一阵烧烫,心中歉疚不安,不敢看她,低头疾行。

忽听一人喝道:“慢着!萧姑娘琴技冠绝天下,你们竟敢说她平庸虚假,连古曲也弹不周全?桂花楼天子脚下,公卿满座,岂容得你们信口开河?若说不出道理,今日你们休想离开此地。”

说话的是一个高大魁伟的紫衣公子,手按剑柄,挡在路口,目光灼灼,满脸傲然凌厉的神色,似乎只要楚易二人再往前一步,他就要拔剑相向,血溅五步。

“尉迟公子所言极是!这两小子要说不出因果,就割了他们的舌头,向萧姑娘赔礼!”

“呸!萧姑娘要他们的臭舌头干嘛?你当是口条吗?”

“这两小子这么狂妄,想必弹琴弹得比萧姑娘还好了?哼!如若弹得不如萧姑娘,那就剁了他们的手指!”

众人轰然附和,大呼小叫。

萧晚晴依旧一言不发,饶有兴味地凝视着楚易二人,眼神妖娆而又天真。

晏小仙笑道:“古人说:乐者心声,这支《空谷幽兰草》原是隐逸雅士弹奏的出世之曲,萧美人居于声色犬马之地,面对功名利禄之人,弹奏此曲,难道不是虚假吗?”

众人微微一怔,无以应答。

晏小仙柳眉一挑,又道:“既是隐士之曲,所奏的古琴也当是隐士之琴。萧姑娘的琴虽也是枯桐古木所制,但镶玉嵌金,连琴弦都是天下至贵的北极冰蚕丝。敢问这种琴是隐士之琴吗?以这种琴来弹奏此曲,不是庸俗又是什么?”

他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振振有辞,众人虽然不服,一时却也难以反驳。

萧晚晴盈盈起身,柔声微笑道:“乐者心声,心与乐和。公子所言极是,晚晴受教了。”她的声音清甜又带着些许慵懒之意,显得柔媚而又纯真,悦耳已极。

众人哗然,想不到她竟会同意这两个轻狂小子所言。

那尉迟公子眉头一皱,愤然欲语,却又强行忍了下去,“哼”了一声,满面怒容地退到一旁。

楚易颇感愕然,心下更觉不安。

晏小仙嫣然道:“萧姑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这些话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我大哥,这位楚易楚公子说的……”

晏小仙说到此处,忽然狠狠地捏了楚易手掌一把,转身轻如蚊吟地道:“大哥,现在这位萧姑娘已经对你万分注意啦!是做状元郎,还是当刀下鬼,就看你能不能虏获佳人芳心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又向楚易扫了过来。

楚易错愕狼狈,唯有苦笑,昨日聊天时,他确曾说过“乐者心声”这番话,不想竟被晏小仙现学现卖,用到了此处。

萧晚晴妙目凝视着楚易,嫣然一笑道:“楚公子能说出这番话,必是对音乐有极深造诣。《空谷幽兰草》一曲,晚晴只曾听家师弹过两次,错漏之处只怕不少,让公子见笑了。不知可否请公子将此曲弹奏一遍,让晚晴一饱耳福?”话语温柔诚挚,丝毫没有讥诮反嘲之意。

楚易忙施了一礼,道:“萧姑娘琴技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楚某不过略知音律,岂敢班门弄斧……”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啦。”晏小仙忽然笑吟吟地说道:“萧姑娘诚心向你讨教,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不是说过《空谷幽兰草》更适宜横笛吹奏吗?不如今日就以笛子吹奏一曲,也好和萧姑娘印证切磋一番。”

素手一晃,将他腰间的那枝刚买的“冷翠凝香雪”抽了出来,轻轻巧巧地塞到楚易的手中。

楚易哭笑不得,见他眼波中满是温柔的促狭笑意,心中忽地一跳,忖想:“是了!义弟在仙音集买碧玉笛时,多半早已计划好了这一切,让我借此结识萧姑娘。但萧姑娘琴技绝佳,义弟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而故意贬驳,又拿我的话来断章取义,实在有些哗众取宠。”

众人见他沉吟不决,纷纷起哄叫道:“是驴是马,拉出来溜溜,你既敢如此大言不惭,怎么临阵又缩了头?”

“用笛子吹奏古琴曲,好大的口气,嘿嘿,我看你不如吹张夔牛皮吧!”

“光打雷不下雨,烧得哪柱香?还不是假龙王?”

萧晚晴静静地凝视着他,嘴角噙着一丝淡淡而无邪的微笑,眼中满是期待。

楚易心头一热,豪侠慷慨之气又窜了上来,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楚某就献丑了。”翻转碧玉笛,横于唇边,稍一凝神吸气,悠扬吹奏。

众人起初还在起哄讥讽,但听了片刻,便渐渐地安静下来。

笛声清越幽婉,高旷疏淡,时而急促如林风簌簌,时而舒缓似泉水潺潺。

曲子旋律果然与萧晚晴古琴所奏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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