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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 作者:墨武-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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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难以尽言。采茶者得芽,即蒸熟焙干,研磨压形,有时还要以珍膏油覆面,这种茶又称腊茶。那罗德正所送的龙团就是此类,不过此茶出产极少,听说皇帝都少喝,每次赏赐给两府中人,也不过一块半块,很多珍贵的东西,那是有金子都买不到呀。茶要等得,才能喝好,茶因高贵,因此绝非只用金子就能买到。”

杨念恩苦口婆心,把女儿比作茶,意思就是,我女儿和你不般配,你有金子也没用。杨念恩说出了心意,见狄青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只好道:“不知道狄官人怎么看呢?”说罢冲好了两杯茶,让月儿将一杯送到狄青的面前。

狄青不敢怠慢,接过喝了一口,叫道:“好烫!”他只顾得琢磨杨念恩的意思,没留心茶是沸水冲出,一口喝下去,烫的口舌发麻,可不好失礼,只能强忍痛苦。

杨念恩心道,得,白讲一通了。对这种人讲茶道,那是对牛弹琴。

狄青吸着凉气,忍住烫道:“其实杨老丈所言,我不敢苟同。”

杨念恩心头一颤,问道:“那你有什么高见呢?”

狄青道:“高见算不上,不过是寻常的一点想法。想我当年尚在乡下,百姓家中有点茶叶的,不肯轻易拿出来,一放就是几年。可等拿出来喝的时候,已淡而无味。那茶叶本是新鲜,但很多人为了存储,不惜将那新采的芽儿晒干研磨成粉,早就让真味荡然无存,再加上什么腊封添香,更是舍本逐末了。所以呢,在我看来,饮茶一道,水要活,茶贵鲜,那些做作的功夫,和真味已经无关,算不上喝茶。杨老丈,在下随口之言,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你海涵。”

狄青随口之言,只想着贬低罗德正的龙团。杨念恩听了,却是愣在当场,端着茶杯,良久无言。

眼下京中奢靡成风,才有龙团一茶。物以稀为贵,不过贵的未见得是最好的,龙团只能说是稀缺,在杨念恩眼中并非极品。因此狄青所言虽鄙,但杨念恩觉得,此人的见解比起附庸风雅的人可高得多。

杨念恩见狄青颇有见解,倒也不敢小瞧他了。斜睨过去,见到那书盒还在桌子上熠熠生光,暗想能随手掷出五十两金子的人,在京城也不多见,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陡然见到书匣内壁好像刻着两个篆字,定睛望过去,见到写着“内藏”两个字,杨念恩脸色微变,忍不住问道:“不知道狄官人眼下何职呢?”

狄青惭愧道:“眼下不过是十将之职。”见杨念恩紧皱眉头,狄青只好又道:“但最近多半会稍有提拔,可能会做个散直。”

杨念恩又是一惊,暗想散直和十将不可同日而语,此人能由十将一举到了散直之位,不言而喻,肯定是有后台的。杨念恩并非凭空猜测,而是因为“内藏”两字,他已看出这盒金子的出处。

这盒金子竟来自宫中的内藏库!内藏库又称作天子别库,只能由皇帝动用。当年宋太祖攻取荆湖、后蜀之后,就创“封桩库”存储两地所运来的财富,后来三司每年盈余,也有部分入库。当年宋太祖建封桩库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契丹,宋太祖曾言,等库满三五百万,即用来向契丹赎回幽燕故土,若是不成,就将库中全部充当军费,攻回旧地。宋太祖雄才伟略,立志收回故土,不想却深夜暴卒,而这封桩库后来改成内藏库,储财无数,但当初宋太祖的本意,却早已被后人淡忘。

这盒金子竟和天子有关?杨念恩难以置信,试探问道:“狄小哥,不知道你在朝廷可认识些官员吗?”他这么询问,当然是觉得这金子是天子赏给重臣,重臣又转给狄青的。一念及此,暗自心动。

狄青含含糊糊道:“有一些吧……”

杨念恩叹道:“其实老朽找罗德正,本来有一事相求。不过他走了,只怕事情不成了。”说罢斜睨着狄青,隐有试探。

狄青壮着胆子道:“不知道老丈有何难事?”

杨羽裳不满道:“爹,你和狄青初次见面,怎么就想要让他做事?”

杨念恩笑道:“并非让他做事,不过是询问一下而已。羽裳,狄小哥是你的朋友,当然也是为父的朋友。商量些事情,也没什么吧?”

狄青不想让杨雨裳为难,硬着头皮道:“没什么,没什么。”

杨念恩轻咳一声,说道:“这个罗德正本来和驸马都尉李遵勖有些亲戚关系,而李遵勖又深得当今太后的器重……”狄青心中一沉,知道麻烦来了。他虽没见过太后,但也知道凡事和这个老太婆扯上关系,那就是纠葛不断。

杨念恩又道:“老夫本是个茶商,这些年朝廷对茶税法变来变去,前段时间用虚实三沽之法,导致茶农、商人受苦。如今朝廷改了这法,采用贴射之法,老夫仔细观察,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可若再卖茶,必须要到朝廷领个券凭,才能买卖茶叶。不过这个券凭并不好拿,老夫这些日子一直为此事发愁,这才找到罗德正,此人本来说可以为老夫办成此事,后来的事情……狄小哥也知道了。”

狄青明白过来,不由暗自叫苦。这件事说穿了就是朝廷取消了盐茶专卖,把权利下放给商人,眼下这资格有限,所以众人都在抢这个资格,他狄青一个寻常禁军,如何会有这种关系?

杨念恩见狄青面露难意,不由大失所望,暗想此人恐怕后台有限,也就懒得再和他扯皮,说道:“这件事纠缠老夫良久,眼下还要为此事奔波。狄小哥,你若无他事,也就请回吧。这金子还请收回。”

狄青无能为力,又听出杨念恩的言下之意,讪讪站起道:“既然老丈还忙,那改日再来拜访。匆忙前来,未备礼物,就算老丈不肯将羽裳许配给在下,这金子也请收下,权当礼物了。”

狄青要走,杨羽裳突然道:“爹,女儿送狄青出去。”

杨念恩急道:“你,外边冷,你莫要去了。”

杨羽裳固执道:“不妨事,我只和狄青说几句话。爹,你放心吧。”说罢已拉着狄青到了堂外,杨念恩见女儿对狄青举止亲热,平添了一分心事。

杨羽裳一直没有和狄青说上几句话,见他要走,依依不舍。狄青见状笑道:“羽裳,不想今日这么和伯父相见,不过……我总算说出想说之话,不虚此行了。”

杨羽裳眼中满是柔情,低声道:“任何事情,力所能及就好,莫要为难自己。天寒,你自己照顾自己。”说罢为狄青拉了下衣襟,拍了下灰尘。二人怔怔地对望良久,狄青突然想起一事,伸手从怀中取出那块玉道:“羽裳,这是我给你买的玉。”

杨羽裳见到那玉儿的颜色,喜道:“这玉上的花纹很像姚黄呀,狄青,你真好。”突然脸上红晕,接过那玉佩,转身回到堂上,又忍不住地扭头望过去。狄青见她回头,还以一笑,见杨念恩面色不善,只怕杨羽裳为难,大踏步地离去。

杨羽裳在狄青走后,翻来覆去的只是看着手中的那块玉,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微笑,心中满是柔情,又是甜蜜。月儿一旁见到,说道:“这玉儿杂而不纯,还有斑点,也是稀松平常。”

杨羽裳微笑道:“黄金有价玉无价……”

“不但玉无价,这情意只怕也是无价了。”月儿一旁大声道。

杨羽裳又红了脸,叱道:“胡说八道,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月儿求饶,转身逃走,杨羽裳想追,却被杨念恩拦住。

杨念恩一旁早看了半晌,见女儿含情脉脉,竟似对狄青有了极深的情意,看来狄青不要说送玉,就算送块石头给女儿,女儿也是喜欢。杨念恩更是心慌,不得不问,“羽裳,为父这些年只顾得经商,倒少和你谈心,这个狄青,你是怎么认识的?”

杨羽裳垂下头来,良久才道:“其实也没什么,他送给我花儿,又为我捡回风筝,我们也就认识了。”

杨念恩急道:“此人对你心怀不轨,又是个低贱的禁军,你莫要被他迷惑。”

杨羽裳本是羞涩,闻言抬起头道:“爹,女儿大了,懂得自己在做什么。你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娘什么?”

杨念恩皱眉道:“我答应过她,让你自己选如意郎君,可女儿呀,爹也是为你好。京城达贵无数,以你的才学相貌,想找个达官显贵也不是难事,你没有见到那罗德正只不过见你两面,就失魂落魄?若不是狄青突然到此,他多半早帮爹办妥券凭一事了。”

杨羽裳不满道:“爹,你让罗德正做什么是你的事情,可你为何要拉上我?难道女儿在你眼中,真的连货物都不如?他为你办成了此事,难道你就可以把女儿卖给他了吗?”

杨念恩叹口气道:“当然不会如此。可江东数百口都眼巴巴的等着爹办成此事,若是一事无成,爹何颜去见江东父老?女儿,人总要吃饭吧?你看看狄青能不能帮忙办成此事,若他真的有本事,爹怎么会拦阻你呢?”

杨羽裳垂头望着手中的那块玉,心中只是想,他又有什么本事做成此事呢?

雪渐融,天更冷。初春的天气,虽阳光普照,但冷风吹在人身上,还有股难散的寒气。

狄青心中有些发冷,他这些天已愧见杨羽裳。杨羽裳虽说让他莫要勉为其难,对他的关切一如往昔,但杨念恩整日一张入冬的脸,让狄青坐立不安。

自从和杨羽裳交往以后,狄青一扫颓唐,想要振作。但磨勘日子已过,他就算要振作,亦是无能为力。眼看着树绿了,风柔了,狄青整日又忍不住唏嘘起来,“当个禁军难,当个低等的禁军更难。”

他叹息的时候,方给张玉买了份早点,已准备出门当差。张玉伤势已有所好转,只是和李禹亨少说话。狄青知道,张玉不满李禹亨在危急的时候,闪到一旁。张玉显然认为,那不是兄弟。有时候,成见积习难以更改,狄青只能希望张玉能看开一些。

张玉望着春意,眼中也有分愁意,“当个被人暗算的低等禁军,那更是难上加难呀。”狄青知道张玉在说夏随,心中也闪过分警惕。

赵律从营外走进来,盯着狄青道:“你不想当低等禁军,可以不当的。”

狄青赔笑道:“总要吃饭不是?这张嘴,除了吃饭,难免发些牢骚。赵大哥莫要见怪。”

赵律板着脸道:“我现在有什么资格怪你?狄青呀狄青,不知道你吃了牛粪,还是踩了狗屎呢?三衙竟有调令,升你为散直,加封武骑尉,即日起效。”

张玉一旁强笑道:“赵军使,年都过了,就莫要说这些话逗我们开心了。”

狄青心中一动,记得圣公子的许诺,倒有几分信了。可圣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想调他当散直就当散直,想加封就能加封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见张妙歌都如此为难?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马中立追得落荒而逃?

狄青正琢磨间,赵律手一伸,递过一纸调令,笑道:“不是说笑的,郭大哥都有点不信,但千真万确。狄青,你立即收拾下行装,先去三衙报道。”说罢转身离去。

狄青心道,春天来了,自己的春天也终于来了。那个圣公子,虽不够仗义,说话倒还算数。可这种人,到底有什么后台呢?

他才待去三衙,张玉已担忧道:“狄青,会不会是夏随他们先提拔你,然后再准备杀了你?”狄青知道不是,安慰道:“应该不是……”话未说完,李禹亨已跑进来道:“狄青,你要当散直了?这事在军营都传开了,到底怎么回事?”

狄青解释不清,故作高深道:“说不定我时来运转,前段日子去拜佛求官,没想真的灵验了。”

李禹亨本想问到底是哪个神仙这么灵验,他也想去求求,但见张玉冷着脸,只好改口道:“那真的好运。狄青,你升了官,可别忘记我们这帮兄弟。”

狄青笑道:“那是自然,我会经常回来看看你们。”他出门后,只见众禁军对他指指点点,目光中或嫉妒、或惊奇,心中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忧伤。突然记起古人曾说过什么福中有祸,祸中有福。暗想道:古人说话还是很有道理,如果坐大半年牢狱,可以升个五六级的话,这买卖,也划得来。

狄青到了三衙后先见主事之人。主事的先是说了通规矩,然后说他归殿前指挥使葛宗晟部暂管。狄青知道葛宗晟是葛怀敏的儿子,是葛霸的孙子。葛霸在真宗时,已因军功卓著被赏识,娶了枢密副使王德用的妹子。推算下来,这个葛宗晟也算是将门虎孙了。

狄青蓦地被提拔,只敢腹诽,表面还是唯唯诺诺,先去领了军备,翌日就要当值。狄青领了军备后,本待去找杨羽裳说说近况,可想到杨念恩那张寒冬腊月的脸,心中打怵。回转军营先请以前的兄弟喝顿酒,除张玉外,众人都道,狄青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弟兄。狄青口上应诺,心中苦笑。

翌日清晨,狄青正式入大内巡逻。

葛宗晟因是将门虎孙,平日少见露面。负责调度的人叫做常昆,本是京城八大禁军中捧日军的副指挥使,因武功高强,抽调到殿前。

散直是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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