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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见门闩是闩上的,而且来回拉动并不容易。门闩用螺丝钉固定在门上,门闩的套孔则用螺丝钉固定在门框上,全都紧紧地在原位。我敲了敲门板,那里也没有什么暗门。门柱本身装了挡风雨的橡皮条,所以门开关都没什么声音。外面只是一块铺了碎石子的停车场。
我转头去看天花板。“顶上是什么?”我问道。
费尔兹想了一下。“楼上的走道,顶头就是亚当斯太太的房间。”
“我要去看看。”我回到餐厅里,向亚当斯太太自我介绍,她那张强而有力的面孔近看还很漂亮,尤其因为她搽的口红而更显眼——她是镇上少数几个搽口红和胭脂的女人。“你替我住在那边山上的嫂嫂看过病,”她说。
我记得那个人——一个有妇科病的中年妇人,不幸的是我没能帮上她多少忙。“我正在帮蓝思警长做调查,”我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带我到楼上看看。”
“好的,”她语气很冷地说。
在踏上吱嘎作响的前楼梯时,我向她问到他们唯一付钱住房的客人。“他在楼下餐厅里吗?”
她摇了摇头。“还没出房门。门上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闹成这样他都还一直在睡觉。”
“好像有点奇怪。”
她只耸了下肩膀,到了楼梯顶上,她问道:“你想看什么?”
“就只是整个看一看,哪间是你的房间?”
“这间。”她并没有要打开门的意思。
“可以看看里面吗?”我问道。
她用厌恶的眼光看了我一眼,然后打开门锁。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像渡船屋其他的地方一样有着假的殖民地风味。“满意了吗?”她问道。
“这里是在楼下那条走廊的正上方吧?”
“我想是的,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知道凶手在底下消失无踪吗?”
她那张冷冷的面孔这才第一次有了近似微笑的表情。“你以为他穿过天花板上到这里来了?”
“我见过几乎和这一样奇怪的事。”我在走出房门时,看到那块“请勿打扰”的牌子仍然挂在对面那扇门上。“我想是该叫史密斯先生起床的时候了。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我敲得重了些。
“你会吵醒那可怜的人的,”亚当斯太太抗议道。
“你有没有想过,亚当斯太太,这位睡懒觉的史密斯先生很可能是那个神秘失踪的蒙面凶手呢?”
“什么?”我说的话似乎让她很困惑。“可是那怎么可能?他在楼上呀!”
我又敲了敲门,这回有个模糊的声音回答道:“走开,我要睡觉。”
“史密斯先生,我一定要和你谈谈,楼下发生了命案。”
“走开!”
可是我不停地打着门,越来越感到怀疑。要是史密斯先生不想让人看见,那就更有要见他的道理了。
最后,我听到里面开了锁,门开了约一吋左右,我只要这样就够了,我的肩膀撞在门上,强将门完全推开。
在房间里的那个男人,那个神秘的史密斯先生,不是别人,正是我们那位先前参与决斗的农夫——杰夫·怀德海。
“哎,杰夫,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我说,却装出一副没那么吃惊的样子。
“我——我真庆幸来的人是你,医生,自从我听说柯瑞出院之后,我就怕他会来干掉我。”
“你是说就因为你们那场愚蠢的决斗?”
怀德海点了点头。“我们之间已经吵了好久了。就连我打中他之后,他还在叫着说决斗不公平,他都没有机会开枪。他发誓说他要开那一枪,还说等他腿好一点,他就要来找我。”
“所以你躲在这里?这可不算很远呢。”
“我不想丢下家里人。我想要是我能在这里耽个几天,等柯瑞不再找我,我就安全了。”
“有谁知道你在这里吗?”
他摇了摇头。“我跟我儿子说我要离开几天,如此而已。”
我在床上坐下,很小心地不去弄乱平整的床罩。“你知道,杰夫,你和柯瑞都是有儿有女的中年人,也该是行为举止像个大人,而不再孩子气的时候了。搞什么决斗的事就够蠢的了,躲在这里只会弄得更愚蠢,回你家去吧,否则你会惹上一堆麻烦的。”
他满脸困惑。“什么意思?楼下出了什么事?”
“你没听到枪声吗?”
“枪声?没有——我想必是睡着了,不过我想到这里好多人来来去去,还看到救护车。”
“这里的老板——威廉·史托克被一个想来抢钱的蒙面强盗开枪打死了。”
“我的天啦!”
“你和史托克有多熟?”
“几乎不认识,所以我才会挑这个地方来躲,柜台的职员也不认得我。”
“那你对这个凶杀案什么都不知道啰?”
“不知道,从昨晚以来我没出过这间房。”
“好吧,”我说,“听好,现在先呆在这里。蓝思警长在楼下,我知道他一定要问你话的,不过除了他之外,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说你在这里。”
我留下他在房间里,回到楼下。亚当斯太太正站在楼上的走道里望着我过去,可是她没有说话。
到了楼下,我把杰夫·怀德海的事告诉了警长。“你想他和这件事有啥牵扯吗?”蓝思问道。
“我想没有,看不出怎么会有牵扯。”我的脑子里想到另外一件事。“那两个送肉来的人,就是刚发生杀人事件后进来的两个人呢?他们还在吗?”
蓝思警长摇了摇头。“我问过他们话,就让他们走了,他们还有别的货要送,而他们的冰块今天可化得快呢,反正这两人我都认得——汤米·贝和乔治·克拉夫特,都在北山罐头厂做事,你知道,他们驾一辆红色篷车,车上画了一只大公牛的。”
“我想和他们谈谈。”
“你同意应该是班尼·费尔兹杀了史托克吗?还是说你觉得这又是一桩你那种不可能的犯罪呢?”
“我还不知道。可是你能不能等明天再逮捕费尔兹呢?反正他也不会到哪里去,说不定到时候我对这个案的来龙去脉又有更好的想法呢。”
蓝思警长对这点并不很高兴,但最后还是同意了。“好吧,医生,我以前相信过你,现在再信你一次,如果这件事不是真的话,我也承认费尔兹很难编出这么个怪故事来,可我没法解释那扇由里头闩上的门是怎么回事。”
“我也解释不出来。”
我开车回到镇上,走的是送肉的篷车最可能走的路线,最后我看到那辆车停在我前面,不是在路上,而是在北区公园的亭子前面,我把敞篷车停在拉车的两匹马前面,尽量不惊扰到它们。然后我走到贝和克拉夫特和管亭子的管理员在聊天的地方,从听到的谈话,知道他们正在聊威廉·史托克遭枪杀的事。
“怎么会有人要杀他呢?”管理员问道。
汤米·贝吐了一口烟草汁。“妈的,会去抢钱的,他才不需要什么动机呢,我看老史托克就是倒霉碰上了。”
在他们走回运肉的篷车时,我把他们拦住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蒙面强盗?”
两个人都摇摇头。“一点踪影也没有,”乔治·克拉夫特说,“我们绕到后面去看过。”
“你们为什么不从走廊上追下去呢?”
汤米·贝又吐了一口。“妈的,我们又不想找麻烦,那个人有枪呢!我们是想看看他往哪里跑了,可是根本就没看到他的影子。”
“多谢了,两位,”我对他们说。我回到车上把车开走,而汤米·贝忙着拉住那两匹紧张不安的马。
那天晚上我又去看了尤士塔斯·柯瑞。他正在他杂货店后面的房间里跳来跳去地忙着,远超过我答应他的工作量,他有点畏缩地和我打招呼。“你好,医生,又来查我了?”
“你不该让那条腿受那么多力,现在还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有工作要做呀。”
“怀德海怎么样?”我问道。
“他怎么样?”
“我不想看到你拿枪去寻仇。”
“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他觉得你会,他现在正躲着,”我决定把问题从此解决,“哎,你肯不肯跟我去见他,握个手,把冤仇一笔勾销?”
尤士塔斯·柯瑞考虑了一下。“好呀,”他最后说道,“有何不可?”
“很好,我明天一早就带你去见他。”
接着我到了警长的办公室,把我建议的事告诉他,他对我的想法嗤之以鼻。“医生,在这个世界上当和平使者是搞不成的。”
“难道你情愿我让他们开枪彼此对打?”
“不,不,当然不是。可现在我更感兴趣的是谁枪杀了威廉·史托克。”
“你还觉得那是企图抢劫吗?有没有可能所谓抢劫只是障眼法,来掩饰谋杀呢?”
“哎,医生,这就是你我不一样的地方了。我打一开始就不信打劫的故事,我想费尔兹杀了他的老板,编出了那个蒙面强盗的故事。”
“你有没有查问在渡船屋里其他的人?比方说,那位女子——亚当斯太太?”
蓝思警长点了点头。“说她听到枪响的时候正在房间里换衣服。”
“有亚当斯先生吗?”
“她是个寡妇,他打仗的时候阵亡了。”
“杰夫·怀德海呢?”
“我跟他谈过了。”
“你相信他是在躲尤士塔斯的说法?”
“看来很有可能。”
“可是你相信吗?”
“也许吧,”警长往后靠在他椅背上,“你啥时候带柯瑞去和他见面?”
“明天一大早。”
“祝你好运。”
我打电话到渡船屋去,告诉杰夫·怀德海说我一大早就要带柯瑞去见他。他很不愿意,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我打电话到爱玻家里,跟她说我要先去渡船屋,会忙到近中午的时候。“如果有急诊,你可以在那里找我,”我说。
“柯瑞和怀德海碰到一起的时候,最可能要看急诊的人就是你了。”
“我希望事情能进行得顺利。”
我在八点刚过不久开着敞篷车去接了柯瑞,很满意地注意到他今天脚跛得不那么厉害了。“再过不久你就可以跳舞了,”我向他保证道。
“嗯。”
他穿了一件打猎用的夹克,在六月天来说好像太厚了,我也注意到他右边的口袋沉甸甸的,我用手碰了下,感觉到硬硬的左轮枪,就一把抓了出来。“该死的,尤士塔斯,你不能在口袋里带支枪去见他!这算什么讲和呀?”
“我只是自卫用的,以防万一他怎么样。”
“哎,他不会怎么样!所以这支枪先收在我这里。”
我把枪锁在车侧的行李舱里,然后发动引擎。尤士塔斯还在嘟哝着不带武器去渡船屋的事,不过等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好多了。
“怀德海在楼上有个房间,”我说,“我们直接上去,他正在等我们。”
我率先走了过去,打开了小旅舍的前门。第一眼看过去,柜台后面没有人,我想着不知道班尼·费尔兹到哪里去了。然后,就在柯瑞一跛一跛地走到我后面时,我突然看到一张脸出现在柜台后面。那是一个蒙面男子,留了大胡子和胡须,戴着一顶牛仔帽,还穿着一件有穗子的皮夹克。我们走进门时,他正在想办法打开保险箱。
我看到他手里的枪,就对柯瑞叫道:“趴下!”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那个蒙面人直接向我们开枪。
我感到子弹飞过时拉动我的袖子。然后我听到柯瑞发出一声喘息,重重地倒下,我转身看到他在地上,血从他身侧靠近腰部的伤口流了出来。
蒙面人举起枪来准备开第二枪,但又改变了心意,他转身往长走廊跑向后门,就像他前一天早上一样。
我想去追他,可是我手上有个正在出血、说不定会送命的人。我跪在尤士塔斯身边,用我的手帕按在伤口,挡住往外流的血。他的两眼睁开着,可是似乎就要休克了。
然后,我跪着扭过头去看那条走廊。
走廊上是空的。
而即使距离这么远,我也知道后门上的门闩仍然是闩着的。
我不得不大声呼救,可是过了一阵子,杰夫·怀德海才由他楼上的房间里出来。
“什么事?”他问道,看见柯瑞躺在地上,“出了什么事?”
“你没听到枪响吗?”
“没有,我想必是打了个盹。”
“叫救护车,赶快!他要送医院。”
“情况很糟吗?”
我刚还有时间检查了下伤口,还好不像我原先担心的那样深。“本来可能会伤得更重,大概是这件厚夹克救了他的命。”
怀德海赶去叫救护车,费尔兹和亚当斯太太由餐厅里走了出来。“你们两个刚才在哪里?”我问道。费尔兹的嘴边有些红红的,可能是口红印。
“我在厨房里喝咖啡,”费尔兹说,“亚当斯太太刚过来找我,问我有没有听到枪声。
“又是你的那位强盗朋友,和昨天一样地在走廊里消失了。”
“我的天啦!”亚当斯太太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是个鬼吗?”
“我们去看一下那扇门,”我对费尔兹说。
我们走到走廊那头去加以检查,那根粗重的门闩仍在原位,从里面把门闩住,任何人都不可能在闩住了门的情况下出入这扇门。
班尼·费尔兹用左手压在套孔的支架上,用右手将门闩拉开。“还像以前一样紧,”他说。然后他把门推开,我们看看外面,一切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