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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它们的主人可能会呀,说不定你由南方跟踪亨利·欧提世到这里来把他杀了。”
“他又不是被狗咬死的,他是被刀刺死的,”他狡猾地对我笑道,“别忘了当时我一直坐在那张理发椅上。”
“我记得,”我也想起另外一件事——亨利·欧提世被谋杀的妻子。她像他一样是让人用刀刺死的,我不知道今天的命案和两年前那件事有没有关系。“把车门打开,”我对柯鲁克说,“我还是要看看你的狗。”
“它们没有狂犬病。”
“这要由我来判断。打开车门,否则我就要警长把你抓起来,把你两只狗都射杀掉。”
他很不甘愿地打开了车门,把那两只德国牧羊犬牵了出来。它们对着我低低地叫了几声,可是我看得出他知道怎么控制住它们,我也突然明白了海·柯鲁克之所以这么神秘兮兮的原因。车厢前面堆得高高的全是走私的威士忌酒,只不过在箱子上写上“枫糖浆”来伪装。
“这个季节卖枫糖浆可不是时候啊,”我带着会心的微笑对他说。
“你打算怎么办呢?”
“什么也不管。”
两只狗看来很健康,而我又不是捍卫第十八条宪法修正案①的人士。至于对爱玻的攻击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牵扯到他的事情里。何况,看到那些威士忌酒,已经推翻我认为柯鲁克有可能涉案的想法,到一个陌生城镇来行凶的人不会冒险在车子里装满私酒的。
①指禁酒令。
我得向别处去找杀欧提世的凶手。
直到黄昏时分,都在下着烦死人的毛毛雨,打消了很多迟迟来到威尔·惠特尼理发店来的选民的兴致。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是因为命案而避开了这里,但等到九点钟结束投票,爱莲·弗雷在莫嘉乐太太和县选务会督察员面前打开票柜时,一共只有一百九十七张选票。
“比去年少多了,”莫嘉乐太太一面核对她手边选举人名
册的人数,一面说道。
“天气不好,”蓝思警长说。
“还有命案,”爱达·弗雷加上一句。她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好像回想起当时的事,终于让她血色尽失。
“计票吧,”警长怂恿道,“我要看看我是不是被一个死人打败了。”
“我们还需要等从小学那边来的票数,”莫嘉乐太太提醒他们,“通常镇上北部的投票率会大得多。”
虽然理发店本身在六点钟就打烊了,威尔·惠特尼在吃过晚饭之后回来,等两位女士计票完成后锁门,他站在靠店里前端的地方,靠着命案发生时海·柯鲁克一直坐着的那把理发椅。
当然不可能是威尔干的,距离太远了。
我试着集中精神来想这个谜案,先不管那把凶刀,先不管所有别的事情,只想在欧提世死亡的那一刻,是谁离他最近。威尔·惠特尼不是朝小投票间走了几步吗?
曼尼·席尔斯举起相机,燃着了镁粉。
爱达·弗雷和莫嘉乐太太坐在桌子后面。
蓝思警长和爱玻还有我在一起。
威尔·惠特尼在给海·柯鲁克修面。
“结果出来了,”爱达·弗雷宣布道,“蓝思警长一百三十三票,亨利·欧提世六十一票,废票两张。”
我记起席尔斯在欧提世走出小投票间开始倒下时所拍的那张照片。
“这样只有一百九十六票,爱达,”莫嘉乐太太说。
我想起照片里少了什么东西,我应该马上注意到的。
“没错,一百九十六,”在那一瞬间,我知道欧提世是怎么被杀的了。
“可是有一百九十七个人投票呀,我们都计了数的。”
“我不在乎,”蓝思警长说,“我赢了就很开心了,要是欧提世领先我的话,那我可要吓死了!”
选委会的人伸手去拿电话,要和另一个投票所查对票数,而爱达·弗雷和莫嘉乐太太则在争论少掉的那张选票。“两位女士,我想我可以帮你们找到那张选票,”我说。
“你可以?”莫嘉乐太太似乎很意外地说。
我转身对爱达·弗雷说:“爱达——”
“现在是正式的结果,”选委会的人叫道,“最后总得票数是:蓝思警长三百四十五票,欧提世两百二十八票!”
“爱达,”我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你一定得将那把刀交给我们,你不能再继续保护他了,而且现在也没有理由要再继续保护他了。”
“我——”在我说话的时候,她的脸色又变得死白,我看得出她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蓝思警长走到我身边,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你说是爱达杀了他?”
“当然不是,我是说亨利·欧提世是自杀的,他把凶器藏在一个我们始终没找过的地方。”
“我们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蓝思譬长坚持道,“事实上,我们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两遍。”
“我们所有的地方都看过了,只有一个地方除外——是一个依法我们不能看的地方。”
“那是什么鬼地方?”
“票柜。”
在这段时间里,曼尼·席尔斯又回来拍照。
所有的人同时说起话来,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爱达·弗雷伸手到桌子下面拿出一把扁平刀柄上缠着胶带而刀刃很宽的短猎刀时,才带来一阵静默。
“爱达!”莫嘉乐太太尖声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从票柜里拿出来的。我看到爱达在把选票拿出来的时候脸色发白,可是我没想到是她摸到了夹在一张选票中间的刀子而想到事情是怎么回事。”
“那刭底是怎么回事呢?”
“亨利·G.欧提世走进小投票间用刀自裁,也许我们永远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说不定是他觉得他会输了这次选举而无法面对。反正,他用刀刺了自己,再把刀夹在对折的选票里,你看到粗粗的刀柄拔掉了,上面一段用胶布包了起来。那张长选票即使在对折之后还是够大得遮住了这把相当短的刀子。”
“而我们始终没看到?”
“我们始终没注意到,”我更正道,“每个人走出投票间之后就把对折好的票投进票柜里。我们起先看到欧提世手里拿着选票,但紧接着我们的注意力被他胸前的血迹所吸引,我们始终没看到那张选票怎么了,可是因为曼尼·席尔斯的照片里清楚地拍到在那一瞬间之后,他的左手五指张开,所以他只可能是把选票连同刀子一起投入了票柜里。
“事实上,我们应该马上觉得欧提世很可疑的,他从小投票间里出来的时候,一手握着铅笔,另一只手拿着折好的选票,既然他得先把铅笔放下,才能把选票折好,为什么他又把铅笔拿了起来呢?唯一的解释就是要表示他两只手里都有东西——让我们不会想到他用刀刺了他自己。”
受尼·席尔斯又点着他的镁粉,拍了张那把刀子的照片。
“他想必知道等到计票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那把刀的吧,”蓝思警长说。
“我想他是想靠爱达来做她刚才所做的事。为了党的名声,她把刀子藏了起来,什么也不说。因为是由爱达和莫嘉乐太太负责把选票取出来,所以他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由爱达先发现那把刀。可是他忘了一件事——他的选票上会沾着那把刀上的血迹,而爱达只有连选票带刀子一起藏起来。这一来数目就不对了——少了一张。”
“所以并没有凶手,”警长说,“只是一桩怪异的自杀案件。可那个海·柯鲁克是怎么回事呢?”
“是个路过此地的私酒贩子,他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这之后,大家都静了下来,爱达·弗雷低声啜泣,其他的人在安慰她。蓝思警长静静地在庆祝他的胜利。我离开了他们,和曼尼·席尔斯一起走到外面的街上。
“你今天可拍到好些精彩照片了,”我说。
“可不是吗。”
“我得问你一件事,曼尼。”
他抬头望着天。雨已经停了,我猜他是在找星星。“什么事?医生?”
“你把刀子留在那里让他看到的时候,知不知道他会自杀?”
“啊?”
“一个人在把票投给他自己来竞选公职的时候,是不会毫无理由就自杀的。他自杀是因为他突然明白他的秘密被人发现了。用胶带包着把手的刀子很特别,是不是?我不必再查报社的档案,就可以打赌说那就是两年前在北卡罗菜纳州杀死欧提世太太的那把刀——或者是一把刻意弄成一样的刀子。”
曼尼·席尔斯沉默了一阵,最后他说道:“是欧提世干的,医生,他杀了他的太太,嫁祸给闯进他家找食物的一个路过的流浪汉。他们把那个流浪汉吊死了,他是我哥哥。”
这下轮到我无话可说了。等我再开口的时候,我说:“所以你也跟着欧提世北上,在大选投票日找上了他——就是在他希望有个新的事业和新的生活的这一天。”
“你怎么会知道的?医生?”
“欧提世在小投票间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在他看到那把刀之后,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用胶带包起来的刀柄看来很不寻常,我想那对他必定有特殊意义。如果我猜对了,那把刀确实是放在投票间的架子上让他看到的话,只有你才能把刀放在那里。我记得就在欧提世走进小投票间之前,你正在那里忙着。而这也说明了你为什么那样急于要一张欧提世从小投票间里出来时的照片,是一张他认罪的照片。”
“我没想到他会自杀,医生,我原先希望他崩溃而认罪。”
“他差点就这样做了。临终之前他说了‘杀人凶手’和‘刺杀’,他说的是他杀了他太太。”我觉得奇怪地摇了摇头。“可是他的自尊仍然让他藏起了刀子,他无法面对那个指控,所以即使是要死了,他还想掩饰他最后绝望的行为。”
“你打算怎么办呢,医生?”
星星出来了。我能看到天上的星星。“我?什么也不做。去医院看爱玻吧。不需要把这整个故事告诉任何人。”
“结果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从来没说过那件事,”山姆·霍桑医生说,“那是我们在北山镇上的小秘密。我看你的杯子空了,时间也晚了。再来一点——呃——喝的吧?不用了?不过下礼拜再过来吧,我会告诉你另外一件罪案——这回可是不折不扣的谋杀案了,那一直到小投票间的案子之后第二年夏天才发生,我都开始以为北山镇终于没有犯罪了。可是接着就来了那次县集市①,在一个时光胶囊②里有一具尸体……”
①County Fair,通常每年在固定地点举行的市集和园游会,展示各种农产品和家畜,并评选优劣。
②Time Capsule,一种里面存放代表当前文化的器物、文献等的容器,密封埋藏,供后世了解现代情况之用。
县集市谜案
“我说呀,这回我是要跟你讲那次县集市的事,对吧?拉张椅子过来,让我给我们倒上一点——呃——喝的。靠近炉火点吧,比较暖和。这是件发生在夏天的故事,可是一定能让你寒到骨子里去……”
那是在一九二七年的夏天(山姆·霍桑医生继续说道),而我的行医生涯很好而稳定,自从前一年大选投票日那天的谜案之后,北山镇都没有再发生过命案,我第一次觉得死神已经离开而忘记我们了。就连我的护士爱玻也在那个温暖的八月天早上,我们动身去参加县集市活动时说到这一点。
“从上回的命案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了,山姆医生,你认为北山镇终于有了法律和秩序了吧?”
“我尽量完全不去想这件事,”我对她说,“怕会破了这个咒。”
她上了我那辆黄色响箭敞篷车,我坐上驾驶座,从大马路出去经由河滨路到集市场地的路并不远。办集市的地方平常是一块空地,在离河不远的一座小山丘上。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座大看台,四周围着高高的木板墙,漆成鲜黄色,另外还有远处的一座小摩天轮。
我们把敞篷车停在大看台后面一大块很脏的空地上,从一些汽车牌照上看得出这次县集市像平常一样吸引了从附近县市乡镇来的人,这是个很大的集市,也是个很好的集市,有不少引起大众兴趣的玩意儿。虽然爱玻不想去看那些附属活动——玩蛇的、超重胖女人、穿着清凉的舞女,还有双头小牛——这些摊位却大受丢开他们女眷的男人和男孩欢迎。
也有不少赌徒,在耍他们那些小诈骗手段,大部分骗的是少不更事的年轻人。年纪大一点的,也许这么多年来已经对色情的舞女看腻了,通常会逛到牛展去看牲口。他们会站在那里,而他们的女人则到陈列了派和蛋糕还有十字绣的帐篷去。再小一点的孩子们既疲累又一脸灰尘的,通常都陪着这些女人,除非有哥哥或姊姊肯带他们去玩。
“这真是太棒了,山姆医生!”爱玻赞叹道,她脸上满是孩子气的欣喜,“我真希望这个集市能持续一整年。”
“可是那样就不会这么棒了,”我很合逻辑地争辩道,“事实上,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觉得无趣了。”
“你看,是查德威克镇长。”
我每次看到菲力士·查德威克,就会想起他的前任在三年前国庆日的庆祝活动里被杀的事。可是查德威克镇长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