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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大年初八,这一天彻底改变了我的余生。
1946年大年初八,这一天彻底改变了我的余生!
而为此拉开新帷幕的契机就是九枪八不慌不忙的脚步——他在我们把两具尸首抬上火炕之后走向门口,俯身捡起了那把此前被震江龙掀飞的手枪。我虚弱无力地看到他用袖口仔细地擦拭的枪身好一会儿,之后他出乎预料地吹了吹枪口。我被他的这个动作弄得楞了一下子,因为此前他都是开完枪才吹枪口。九枪八似有深意的举动让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而这时他已经来到了裘四当家身边,接着他说了一句让我迷惑不已的话:“老四,告诉我那只火麟食盒在哪?”
九枪八的异常镇静让坐在椅子上满脸踌躇的秦队长“嘭”的一声站起身来。
这时我看到方老把头和二膘以及郝班长也都微微张开了嘴巴。屋子里的气氛“啪叽”一声又折身而回,亦如此前那般激烈。
裘四当家信步从火炕上起身,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裘四当家孑然一笑,对九枪八说:“二哥,你说什么呢?那只盒子我怎么会知道在哪里。”
九枪八连连摇头道:“老四,现在大哥和老三都已经撒手人寰,再加上山寨里出生入死了几百条兄弟的人命,难道这些代价还不够你回心转意吗?老四,听我一句劝,放手吧!”
秦队长满脸疑惑地张开说话,只说了三个字“二当家……”就被九枪八打断。九枪八利落地抬手显示出无可抵抗般的粗暴。秦队长只好缓缓坐下身来。
裘四当家面不更色,他说:“二哥,现在大哥已经死了,山寨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如果你仅凭妄加猜测就一口咬定那只火麟食盒是我拿的,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如果这样,我想大哥和三哥在阴曹地府看到你如此对待兄弟,我想他们做鬼都会合不拢眼。”
九枪八厉声道:“他们是合不拢眼!因为他们原本跟这件事本无关系,现在都是为你而死!你说他们能安然闭眼吗?”
裘四当家说:“好!二哥,我不跟你逞口舌之快。既然你死活一口咬定火麟食盒在我这里,那你拿出证据来吧。只要你能让我心服口服,就算冤死这事我也认了。要是你拿不出证据,咱们兄弟从此恩断义绝。”
九枪八说:“老四,现在山寨的兄弟和八路军的同志平分秋色,咱们暂时抛开芥蒂,让我一点一点把你的皮剥下来,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裘四当家不甘示弱地说:“二哥,老四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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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枪八眉头紧蹙,似乎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当眉心壅起了褶皱缓缓平复之后,他把身子微微转向秦队长,他说:“秦队长,之前我们已经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毫无保留地顺了一遍。现在有劳秦队长把第我们找出的所有疑点再挨个重复说明。”
秦队长说:“除去此前已经推翻的部分疑惑之外,第一个疑点就是,当日大膘子在把火麟食盒送往山寨的时候被人劫走,问题是劫走盒子的人到底是谁?”
九枪八说:“我的答案是——老四。只有老四有作案的时间。”
我听到九枪八如此斩钉截铁,不禁脱口而出:“可是,可是裘四当家那个时候已经去了鸡爪顶子找方老把头,这是此前二当家亲口所言啊。”
裘四当家满脸自信:“冯同志说的不错,难道二哥又要出尔反尔篡改事实,推倒此前的说辞吗?”
九枪八摇头道:“当日确实是我和大哥看着老四前往鸡爪顶子的,这一点没错。问题就出在那把枪上——也就是叶西岭留在碎尸上的勃朗宁手枪。此前我们已经分析过,大膘子先我们一步提着食盒上山寨,而后又折身回来取走了碎尸上的枪,我断定就是这个期间火麟食盒才被人劫持的。”九枪八略微顿了顿,继续说:“秦队长,还记得大膘子临死之前说的话吗?”
秦队长颔首道:“当然。大膘子说让二当家赶紧带着山寨的一干弟兄下山,不要再找那只盒子,也不要去找裘四当家……”
九枪八厉声打断秦队长的叙述:“停。关键就在最后一句。大膘子为什么不让我去找老四?他明明知道老四去鸡爪顶子是为了找方老把头商议运走红货的事情,早晚都得返回。他这么说不是有些多余吗?唯一符合逻辑的就是,火麟食盒和老四一定有某种关系,大膘子才临死之前口出此言。老四,我说的对吗?”
裘四当家无奈地摇头说:”二哥,我真是佩服你的想象力。那么,如果我是内奸,又不想让丑事败露,我干嘛不直接杀了大膘子,难道留着他的命来揭发我吗?换作是你,你会笨到这般地步?”
裘四当家的反驳完全合情合理,严丝合缝,在防守过后又顺其自然地反戈一击,他的底气十足足足让我替九枪八捏了把汗。现在,似乎攻守双方变换了位置。
这时候九枪八突然笑了声音。他伸出的手指在空中晃来晃去:“老四啊老四,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猜当时你不是不想杀大膘子,而是没有机会下手吧?——好!让我接着往下讲。当秦队长从鸡爪顶子回来之后,跟我说你中途被我打了一枪这件事,我听后非常诧异。只是当时我一门心思都在那些红货身上,便顺理成章地以为你是为了红货才误导秦队长,于是便按照你的谎言继续掩饰。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早该想到。因为此前我们的计划里并没有你中枪这个环节。那么,你如此大费周章恐怕另有目的吧?”
裘四当家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二哥,那么你的猜测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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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枪八立即正言道:“不是猜测。而是肯定。我的答案是,当你来到鸡爪顶子之后根本无法判断山寨里的情况。为了防患于未然,你做了一个中枪的局,目的有两点:第一,如果大膘子把你的丑事泄露,你可以拿中枪这件事推搪,从而误导秦队长回山寨调查我,然后你成功金蝉脱壳;第二,如果大膘子没有说出你的丑事,你回到山寨可以对我们言说是为了掩盖红货才出此下策。总之你做的这个局正反两相宜,只要秦队长没有发现你中枪是假,你就大功告成了。老四,你还有什么话说?”
裘四当家突然站起身来,他连连击掌道:“精彩!精彩!二哥不愧是曾经的国民党情报人员,不但枪法如神,连泼脏水都让人无从反驳。你我弟兄也认识差不多两年多了,一个内奸潜伏在大山沟里两年多,跟你朝夕相处却没有被发现,二哥也太高估老四的本事喽!那么我想问问二哥,假如我真的是内奸,苦哈哈地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大哥打日本鬼子、砸窑、绑票,我图个啥?难道就是为了等待时机截获那个什么他妈的火麟食盒?”
裘四当家说到这里,我开始觉得九枪八的怀疑有些无的放矢。因为此前他说三当家王老疙瘩是内奸,关键时刻还是裘四当家出枪解围,现在九枪八又掉转头来怀疑裘四当家,我多少觉得九枪八在咄咄逼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塞得我胸腔连连发胀——难道,难道九枪八才是真正的内奸?他的妄加揣度都是为了继续掩饰自己的身份?毕竟他曾经在国民党的情报部门工作过,这一点是不容忽视的。我偷眼瞟了瞟秦队长,只见他的面色也露出复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从下口。
这个时候方老把头清了清嗓子。他用试探的口吻说:“二当家,老四是我的干儿,这些年他为山寨没少出力,我掏心窝子说一句,老四绝不会干出这种勾当。”
二膘子也连忙圆场:“是啊二当家,山寨里属你跟四哥走的近,你们兄弟的情分大伙都看在眼里,这回是不是真的弄差劈啦?”
二膘子话音刚落,九枪八突然提高了嗓门:“都给我住口!先听我接着讲完。”九枪八平复了平复情绪,说:“秦队长,再让我们来说说此前找到了第二个疑点,也就是那群日本女人究竟是被谁杀死的。在说这件事情之前,我想先提及一桩意外,那就是在你们准备把那群日本女人押下山寨的时候,我毙掉的那个男扮女装的鬼子。当时熊仓伸夫带领他们来到山寨,负责搜查他们的人是老四,我们绺门处处小心,老四怎么会没有发现其中的端倪?如果小西天山寨连这样的伎俩都未能识破,试问我们的项上人头还能保留到如今吗?这也可以作为佐证之一。另外,昨天郝同志和冯同志护送那八名日本女人下山,只有身在山寨里的人知晓。杀人灭口无非是被杀之人知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但是我请秦队长想一想,为什么凶手没有杀掉郝同志和冯同志?”九枪八说罢指着裘四当家道:“答案是郝同志和冯同志并不知道你掩饰的秘密。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你知道如果郝同志和冯同志一旦去石人沟查探黄三的底细,红货的事情就会显出蛛丝马迹。你以为杀了那群女人,两位八路军同志会反身回山寨向秦队长报告,继而再次扰乱秦队长的思路。你这招一石二鸟同样天衣无缝,即帮你可以继续潜伏在我们当中,又不至于让即将到手的红货鸡飞蛋打。可惜的是,郝同志和冯同志并没有立即返回山寨。我说的对吗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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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四当家依然满脸自信,他说:“二哥,就算你说的这些完全正确,那么在郝同志和冯同志出发之后,我们都是在一起的。难道我会分身术?这一点你大概忽略了。”
九枪八字正腔圆地反驳道:“帮凶。你一定有帮凶。这就是为什么好好的几百条兄弟会无缘无故的丧命。”
裘四当家哈哈大笑:“二哥,你说的帮凶是谁?我干爹方老把头还是二膘子?或者你干脆直接说三名八路军同志也是帮凶算了。你这样毫无章法的推测真是让老四大开眼界。几百条弟兄死了不光你难过,我也难过。但是你不能妄加怀疑随便扣帽子!别忘了刚刚要不是我打了三哥那一枪,你们早就成了孤魂冤鬼,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九枪八突然如斯重负地舒了口气,他说:“这足以说明问题了。让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你问题出在哪里吧。刚刚老三把大哥劫持之后,原本你和方老把头以及二膘子在老三的蛊惑下已经把枪口对准了我们。但是当我对着你喊老三是内奸的时候,你却出乎意料地又反手把他给杀了。其实老三不过是替罪羊,他确实是为了那二十九箱红货,而你正是利用老三对红货的势在必得以此洗清嫌疑——因为一旦被我认定为内奸的老三死了,那么作为真正的内奸的你就安全了。如果不是这样,在最紧要的关头你凭什么舍弃了此前一直紧抓不放的红货?凭什么?”
九枪八此话一出我被彻底惊呆了!因为在此前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我的心思都放在能否保命上头,根本没有想到九枪八居然急中生智来了招“指鹿为马”。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裘四当家……
我心里嘭嘭乱跳,根本不敢再往下想。当我把脸颊缓缓转向裘四当家时,看到他原本的自信已经一扫而光。在他那张并不粗糙的脸颊上,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而这种慌乱正肆无忌惮地蔓延到他的手指。我看到他手指颤抖地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匣子枪,缓缓地对着了九枪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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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四当家!”我声嘶力竭地吼出了一嗓子。除去九枪八之外的所有人似乎都从我的喊叫声中惊醒,一片肃杀的声响顿时胀满了整间屋子。
九枪八面不更色地望着裘四当家,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九枪八再次表现出固有的冷静。他甚至在与裘四当家对峙的时候,根本没有提起那把他此前捡起的枪。九枪八对裘四当家说:“老四,收手吧。你知道凭我的枪法你根本不是对手的。”
九枪八意味深长的劝解让裘四当家的额头冒出了汗珠,而他的手更是哆嗦的不成样子,那把匣子枪几乎在他的掌间恣意乱舞。
时间像是凝固一样停止不前。我清楚地听到众人抑制不住的呼吸声。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裘四当家才缓缓把颤抖的手臂放了下来,匣子枪“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之后,恍然击碎沉默。而裘四当家随着匣子枪也一起跌在了地上。
这时候郝班长战战兢兢挪到裘四当家跟前,先是一脚踢飞了那把匣子枪,然后转身冲秦队长喊道:“绑不绑?”
秦队长不置可否,反而将裘四当家拉起身来。他先是冲着九枪八点点头,然后才说道:“裘四当家,我想知道那只火麟食盒里装的什么东西?它现在究竟在哪里?”
裘四当家双眼紧闭,满脸痛苦地任额头上的汗水缓缓滴落,但却始终把嘴唇抿唇一条坚硬的线不肯说上一字。
方老把头双眼噙着泪水把宽厚的手掌放在裘四当家的肩膀上,禁不住抽泣起来。好一会才说道:“我儿,你说你这到底是为了啥嘛!你就告诉秦队长,你告诉秦队长我拼了老命也保你安生。你倒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