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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军的武器配备计划,这就属于高度的政治范畴了,要是这样的话,我没有权力在这种场合回答您。”
双方沉默不语。
山胁想象着海军首脑的反应。原海相也就是前总理米内光政,还有山本五十六、井上成美两位提督肯定会反对向德国出让特许生产权。最强烈反对缔结三国同盟的正是这三位首脑。他们甚至曾一度担心右翼和陆军过激分子制造恐怖事件,所以他们绝对是不会同意特许生产的。
及川古志郎海军大臣态度明确,他承诺说会赞成三国同盟,现在也就是这些军令部的中坚干部们会积极支持了吧。希特勒的亲笔信再加上松冈外相插手,海军省的大势也就定了。现在想来,横井少将考虑到要做出政治性判断,看来也是不无道理的。
来栖大使这时开口说道:“您的要求我们会尽快传达给国内的,我们也会全面考虑您提的条件,等待我国政府答复,关于引渡期限,我们会灵活考虑,争取顺利执行。”
乌德特和格拉夫四目相对,乌德特稍稍地点了点头,格拉夫少佐回答道:“希望是再下个月十五之前,不过,要是难办,我也希望您一定要把理由和推迟的原因告诉我们,到时会根据您的答复,我们再考虑撤回这个要求。”
“您知道的……”山胁开口说道。要是没说一句有意义的话,恐怕以后高升就成问题了。“这个零式战机是我国海军的高级机密,我不希望这个谈判或计划以任何形式公开。我能请求德方也把这个列为高级机密吗?”
“就按您说的这样。”乌德特回答道,“这件事,我们会让最小限度的人知道。记录也会做到最少,特别是在试验机来之前,毫无异议,会把它列为一级军事机密。”
“还有一个问题。我想就算我们能造出来,无论什么时候引渡,估计也不能采用船运的方法,所以就只能空运了。这样的话,我希望德国政府能够帮助我们和苏联就日本军用飞机顺利通过其境内进行谈判。”
“不行!”乌德特口气强硬,“苏联路线绝对不行,绝对!”
05
和来栖大使分别后,山胁顺三和横井武官一起乘专车回到了武官事务所。在车里,横井几乎没说一句话,一直抱着胳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司机的脑袋。山胁回味着乌德特最后说的那句话:“苏联路线绝对不行,绝对!!”
那强硬的口吻只能暗示一件事。
一进武官办公室,横井少将就问山胁:“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山胁隔着玻璃窗望着柏林的街道,回答道:“我打算三日或四日离开柏林。也见过希特勒了,虽说是在战时,可柏林的这番繁华景象却着实让人舒心啊。”
确实如此,三十年代初,德国的悲惨状况,世人皆知。现在虽然也是在战时体制下,而以前柏林物资不足、供电恶劣的情况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柏林远远超出了山胁的想象,这是个光彩华丽的地方。在柏林的这些日子里,他经历了两次英军军用飞机的空袭,不过这几乎没给柏林的市民生活带来什么影响。公共交通照样运行,政府企业照样工作,市民照样去看歌剧,在酒吧唱歌,去公园里野餐。大街上跑着的汽车景象是东京无法比拟的。女人的衣着打扮也很时髦。看来三国同盟支持派的军人们为此所惑也不无道理,这就是第三帝国的繁华景象。
横井坐到了桌子后面的那张椅子上,靠着椅背,右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像是口含梅干似的撅着嘴。许久他抬起头来说道:“尽早出发,直接把今天的情况传达给及川大臣,只靠电报是靠不住的。”
“没问题。”山胁回答道,“一定详细上报。”
“我在想海军会同意吗?”
“可能吧,现在必须得同意啊。特许生产从法律上来说是三菱重工和德国制造商之间的事,”山胁解释道,“合同要求三菱生产的飞机全部交给海军,可是这也不妨碍三菱和其他厂商签订特许生产的合同。虽然签合同会遇到一些困难,但只要双方有诚意就没问题。海军不能单方进行限制。”
“话是这么说,”山胁说道,“派送试验飞机很麻烦,不能使用潜水艇,苏联路线也不行,到时候是穿过亚洲中部还是横跨印度,一切未知。对了,这个飞机能无着陆飞越缅甸、印度吗?”
“听说是那种航续性能很高的战斗机,不过,再怎么样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这样的话,在印度国内就必须要确保有个为飞机补给的机场。”
“不要做白日梦了。那可是英国的殖民地啊,而且香港也有英军,新加坡还有英国的东洋舰队,伊拉克有英国的空军,南边的航线根本行不通。”
“那亚洲中部路线怎么样?”
“那里以前有飞机场吗?那里有些地方至今对我们还是未知呢。”
“民航路线是从亚洲中部到莫斯科。”
“要是避开苏联境内的话,就必须飞越大沙漠、山岳地带,到达土耳其了。”
“哪条路线都是困难重重啊。”
横井站了起来,走近了桌子旁边的地球仪,用手指拨转着地球仪,不一会儿,转动完全停了下来。他好奇地问道:“乌德特将军为什么讨厌苏联路线呢?德苏不是签了互不侵犯条约吗?两国虽然不是同盟国,但也不是假想敌对国啊。”
“我在想是不是德苏快要开战了。”
“德国和苏联,怎么可能?!”
“以前就有人说过欧洲局势复杂多变,苏德缔结互不侵犯条约之前,日本人也没有想到他们两国会签约啊。”
“那你的意思是德国和苏联要断绝关系了?”
“从几个征兆来看,他们会在一年之内,不,是九个月之内。”
“这判断太大胆了,提督一定会认为你疯了。”
“我喜欢听到些与众不同的想法,我可是拿海军薪水的人。我认为这或许会成为德国的致命伤,纳粹德国会因此灭亡。”
横井少将惊慌地向四周望了望,像是怕被谁听到,悄声说:“不要这样随便谈论一个国家的存亡。”
“正因为是关乎存亡之事,我才要大声说。”
“注意你的措辞。不过,柏林的各级武官间都传言说,希特勒的目光从英国转向了东部,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对苏作战。”
山胁拿起了自己的包,问道:“今天说的这件事,我方由少将您来负责?”
“这是机密,不要让多余的人知道为好。不知道东京会怎么样。替我告诉他们不管哪里负责,都要先确定代码,以后等我们连线时就用那个代码。”
“什么样的代码?”
“鹫,鹰,怎么样?比如说两只鹫,送还是不送这样的形式。”
“这样很快就能知道派送军用飞机的情况。”
“不光是猛禽,鸟的名字的话,用什么都行。”
“朱鹗,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文雅了,不过倒是含有国产机的意思。”
“很好。”横井表示赞同,“这些都是小事,就定为朱鹩吧。朱鹦这件事,要赶紧研究一下空运方案的可行性,然后给我答复,到时要是不行的话,也没办法。不过,我希望要尽快答复我,啊,可能得等你到了以后,谈判才会有所进展吧。”
“希望一切顺利,至于本次计划,不要做任何记录。”
山胁行了个礼,离开了武官办公室。
06
山胁顺三踏上了归国之路,途径西伯利亚到了大连。这时一架海军飞机由中国内陆的汉口飞往了上海。从九六式运输机上下来的是属汉口基地的日本海军第二联合航空队第十二航空队的十几名飞行员,其中包括安藤启一海军大尉和乾恭平一海军一等航空兵曹①。
①一九四○年,日本海军航空队的下级士官飞行员改称为“飞行兵曹”,简称“兵曹”。本书中讲述的一九四○年这一阶段,用的是“航空兵曹”,简称空曹。
安藤大尉和乾恭平一空曹在航空队的一个中队中,同属一个小队。各自搭乘一号机和二号机。三天前,两人一起参加了强袭中国成都太平寺的空军基地的战斗,由于他们在战斗中功勋卓越,得到了在上海度假的特殊待遇。所以他们和同事一起来到了上海公大基地。
部队中的大多数同事都出入于上海虹口的日本饭店、东语和月延家旅馆,只有安藤启一和乾恭平一会穿着三色军装穿过花园桥,去英美租界。两人先去了南京路公园宾馆附近的公共澡堂,洗去了前线的污垢。晚上时,准备去安排有菲律宾爵士乐队的赛马会宾馆俱乐部。这是安藤的主意。
在军队里,士官和下级士官在待遇等各方面都有所不同。海军航空队也不例外。虽然都是飞行员,士官和下级士官在宿舍、食堂方面是不一样的。不仅如此,甚至飞行时带的便当也不同。外出游玩时的场所也有严格区别。
所以安藤启一大尉领着部下乾恭平一空曹一起去度假,这和军队习惯大相径庭。所以他们两人必须得找个其他日本海军军人不去的地方。
这次事件是两个人离开赛马会宾馆后,朝南京路往东走时发生的。当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南京路被路灯和无数的电饰看板照得光彩熠熠。这是一天中行人最多的时候。从街道对面的西餐馆里传出了一对男女的声音,其中一人是个身穿白色西装,五十岁左右的日本人,他留着些许胡须,戴了顶呢子礼帽,另外的那个女人是个年轻的白人,她穿了条淡紫色的礼服。这时,安藤和乾停下了脚步,环望起了四周。他们要在去赛马会宾馆俱乐部之前,先找家合适的店吃些广东料理什么的。
安藤和那个男人瞬间四目相对,那个男人傲慢地撇了一眼安藤的军服,然后朝路前方扬起了手,像是在做什么暗号似的,这时停靠在路边的一辆汽车发动了起来。
路边人群熙熙攘攘,一个黑影在人群中晃动了起来。紧接着,短暂的爆破声响了起来。
安藤和乾一起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路上的行人发出了尖叫,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子四散逃开,只有那片地空了出来。空地的中心正在西餐馆的前面,留着胡须的那个日本人低压着肩膀,弓着腰。一个穿着黑色粗布衣服的中国青年朝那个日本人伸开双臂,摆出了握枪的姿势。
青年好像又一次地扣响了扳机,发出小小的“啪”的一声。那个日本人踉跄着,手向上衣下面伸了进去。他也拔出了手枪。青年又连续地扣动了扳机,着急着没等打完子弹,就握枪朝后退了几步,接着猛地朝后冲进了人群里。
那日本人伸着胳膊去狙杀逃跑的青年,急迫的尖叫声又响了起来。路上行人们拥挤不堪。安藤启一飞快地奔跑过去,抓住那个日本人的手扬了起来,那个男人打出的子弹击中了头上的路灯,玻璃的碎片飞洒了一地。
男人甩开了安藤,又朝那个青年射了过去。安藤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扭了过去。
“放开!”男人怒吼着,“浑蛋!”
青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深处,周边的群众远远地把安藤和那个男人围了起来。安藤松开了抓着男人的手。
男人愤怒得满面通红,握着手枪瞪着双眼环视四周。男人一挥起手枪,群众就恐惧地后退一步。
安藤搜寻着乾的身影。白人女人跌坐在那个日本男人身后的路面上,害怕地张着嘴,喘着气,乾背靠着那个女人,女人看起来好像没有受伤。
“多管闲事!”男人朝安藤吼着,“那家伙是便衣抗日分子!”
“这人山人海的,”安藤说道,“要是射到无辜市民的话,是会死人的!”
“日本人死了就没关系吗?为什么帮那家伙?”
“我没有要帮那家伙,您的伤怎么样了?”
男人用手捂着伤口,白色西装上,血迹正扩散开来。
“不是伤怎么样的事。”男人盛气凌人的样子,可能是已经习惯了枪伤,“我告诉你,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您还是尽快去医院的好。”
“你叫什么?哪个部队的?”
“第十二航空队,安藤大尉。”
“那个下级士官呢?”男人指着乾。
“乾一空曹,我们是一个部队的。”
“现在在哪儿住,水交社吗?”
“要是晚的话,会在那儿。今天晚上我们打算去赛马会宾馆俱乐部。”
“我希望这件事你给我一个交代。”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男人回过头来,对女人说:“塔琪安娜,不要紧吧?”
女人抽着鼻子,正要站起来时,乾拉了她一把。男人翘起下巴,示意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汽车,女人踉跄着坐进了汽车后排座位上。
男人正要说什么时,安藤问道:“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说,浑蛋!”
“我是想向您打个招呼,这不是上海的礼仪嘛。”
“我在百老汇公寓工作,大概明白了吧?”
男人转身进了汽车,气愤地关上车门。汽车很快地发动起来,驶向了日暮之时的南京路。周边一圈围观的群众也四散开来,路人们的吵闹声似乎又很快地恢复了。
“队长,您的伤?”乾询问道。
“不要紧,你呢?”
“他说什么,我们还没搞清楚就走了,他说那个百老汇是什么意思?”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