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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有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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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富贵。”李澳中慢慢地品味这个名字。

“是的,于富贵!你要跟他斗吗?”乌明清露出讥讽的笑容,“别说斗,只要妨碍他们赚钱,他们就会无情地把你扫除这个世界。你想想,制假有多大的利润,一个全中国最大的制假商,每年能赚多少?他干了将近二十年!这种财富会给予多大的能量!其实你也明白的,你调到神农镇,不就冲着这里的双倍工资和分给一套住房吗?是谁给你的!我的副所长同志,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的所长同志。”李澳中说,“一进神农镇,我就知道会有一个人来给我讲这些话的。我没想到是你。我告诉你,人可以放,那不就是放个屁吗?这种小角色,我能放就能抓。可是,案子不能结,这是一个警察的……”他用手指点了点乌明清的胸膛,“良心!”说完他转回身,踏着松间小径上初起的月光,离开了后山。

乌明清一个人站在松下,望着他的背影,长久地伫立,被手指点过的地方,似乎在隐隐作痛。

2

杜道夫即将回国了,李澳中和小男孩把他送到县城去搭省城的班车。杜道夫提出来要去看望李澳中的儿子,李澳中没有说话,默默地转了一下方向盘,警车带着一路尘土,驶进了公安局家属院。

这是十几年前公安局盖的家属楼,经过光阴十几年的剥落,再加上楼内居民长期的建设,在阳台上搭蓬子、窗台上焊铁架、顶楼上盖小屋,家属楼已经乱七八糟遍体斑驳,活像个高高坟起垃圾山。家属楼旁边是县城最大最乱最脏的菜市场,三个人在鸡鸭的惨叫和动物内脏的腥臭中走进了李澳中的家。

李澳中的妻子康兰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见丈夫回来,涂着厚厚化妆品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淡淡地说:“回来了。”那语气仿佛分别半个月的丈夫只是到大街上转了一圈,然后她看见后面的杜道夫和小男孩,脸上这才有了惊讶的表情,“这是……”

“这是一个美国朋友,墨尔森·杜道夫。”李澳中踌躇了一下,“是美国的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专家。”

康兰一呆,表情立刻鲜活起来,热情地把杜道夫让到沙发上坐下,又是端糖果,又是倒开水。杜道夫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紧张,叽里咕噜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情。小男孩懒洋洋地只翻译了一句:“你是个美丽的东方女性……”

这句话引起的后果是,康兰把原本倒给杜道夫的开水放在了小男孩的面前,然后冲进卧室打开一桶包装精致的茶叶给杜道夫泡上。随即,康兰消失在卧室里,对这大镜子一丝不苟地补起妆来。

李澳中对这种情况仿佛毫不惊奇,事实上在他们结婚的十几年里,就是一支红色的唇膏插满了李澳中的记忆。李澳中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见妻子就觉得很郁闷。也许是命运的捉弄。他们1992年结婚,那时候他是一名警校毕业刚刚参加工作的刑警,她是一个即将退休的公安局长的女儿。公安局长对李澳中欣赏有加,说文革时他曾经躲进地道偷生,李澳中长得很像当时冒生命危险给自己找东西吃,救过自己一命的大恩人,主动提出要把女儿嫁给他。

这个婚姻被认为是天作之合。事实上的确是,结婚后李澳中凭着鲜血打下来的功勋三年升两级,被看作丹邑县的警界明星。然而奇怪的是,自从康兰的父亲退休后,李澳中就再也没有升过。他依旧干出不平凡的成绩,可就是再也没有升过。于是人们把他从前的成就看作是裙带使然。渐渐的,连无法忍受他原地踏步的妻子都有些信了。

这直接成为他们俩不和的端口。尤其在儿子三岁那年越长越无力,越活越萎缩,并最终查出患了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在那种对未来绝望的情绪下,他们在对方眼里像头狰狞的妖魔。

康兰开始热衷于化妆,为了保持良好的睡眠,她每天准时入睡准时起床,起床之后便像一位画家一样对自己与生俱来的画布进行层层渲染。尤其是儿子患病以来,经济越是紧张,美容越是变本加厉。李澳中不明白,也不问,一问一说,就会引发争吵。

杜道夫的第一杯茶叶喝完了,康兰还没补完妆,李澳中看着杜道夫连上了两次厕所,于心不忍,说:“老杜,连看看我儿子吧!”说着把他拉进了儿子的卧房。杜道夫恋恋不舍地放下茶杯,跟了进来。

房间里的窗户很小,虽然朝阳,还是显得有些阴暗。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半躺在轮椅上,望着窗外的一棵杨树呆呆出神,这么多人进来也没有惊扰他的沉迷。

“儿子,爸爸回来啦!”李澳中轻声说。

孩子转过头,瞥了他们一眼,杜道夫看见了一个包着皮肉的骷髅。孩子的假性肥大症状已经消失,身体肌肉日渐萎缩,各器官的功能都开始衰竭,直到心脏和肺再没有一点动力,最终死亡。

孩子那深深凹陷的眼睛漠然扫了一眼杜道夫,金发碧眼的形象也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反应。他转过了头,恢复了先前的姿势。杜道夫听见一个没有一点力度的声音传来:“你是美国人?”

小男孩翻译之后,杜道夫有点惊讶:“是的。你怎么知道我是美国人?”

“你的衣领下有美国国旗图案。”孩子说,“美国在哪里?我从来没出过丹邑县。”

“美国在地球的另一端。”翻译完,小男孩伸手指了指地下。

孩子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很快,我就会去了。当我变成幽灵,沉入地下,也许,地下的世界能任我遨游。”

小翻译吓了一跳,退缩地望望杜道夫。杜道夫好奇地问:“Whatdidhesay?”

小翻译告诉他之后,他耸耸肩,脸色严肃起来。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内心已经死亡,这个孩子很聪明,可是越聪明越难以对抗病魔的侵蚀,因为他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会自己和病魔去交流,去妥协。杜道夫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孩子的身体状况,眼神里涌出了怜悯的泪水,抚摸着孩子稀薄的头发:“孩子,相信我,我一定能挽救你的。上帝与我们同在。”

孩子薄薄的脸皮皱起嘲讽的笑容:“七岁的时候我就懂得和上帝交流了,正是他指引给我死后的世界。难道……”孩子顿了顿,“活着一定很幸福吗?”

杜道夫不说话了,他歉意的看了李澳中一眼,慢慢走出了屋子,到了门口,他问:“孩子就什么名字?”

“明天。”李澳中回答。

小男孩忘了翻译人名的规则,按词义翻译成了tomorrow。杜道夫呆了一下:“tomorrow……tomorrow……”

3

李澳中送走了墨尔森·杜道夫。临别之时,杜道夫有点伤感:“李,这次的中国之行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因为认识了你,我理解了中国人民。”

“老杜,”李澳中有些抱歉,“你的研究我没能帮上更大的忙。”

“李,”杜道夫笑笑,“能成功的事,我们总会成功的。你还记得我们在电脑上的谈话吗?”

李澳中笑笑,那是为了给制假集团制造压力,他们在电脑上仅仅谈论自己的人生经历而已。

“李,你告诉我,你在刚出生的时候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山路上,即将被野狼吃了的时候,被一对山里的老农夫妇救了下来收养。那头狼只是在你脸上留下了一道狼牙的疤痕。”杜道夫端详一眼他脸上的伤痕,“你知道吗?童年的记忆对你影响太大了,它使你产生了一种被遗弃的情结。在你潜意识中,你渴望着被这个世界遗弃,你有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你在无意识中追求这种孤独,以致世界还未舍弃你,你就先舍弃了这个世界。但是我告诉你,你要记住,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种值得为它付出生命的义务。”

“每个人的生命中……”李澳中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老杜,我记住了。就算我死了,也会把它刻到墓碑上的。你保重!”

杜道夫脸上闪出明朗的笑容,亲切地摸摸正在翻词典的小男孩:“亲爱的baby;你的敬业让我感动,长大后欢迎到美国来留学,我会给你介绍最好的大学。”

小男孩翻了半天字典,搞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们中国人是很讲信用的哦!”

“美国人也讲。”杜道夫摊摊手,“你怀疑我的信用吗?”

“NO!”小男孩响亮地回答,不失时机地在杜道夫摊开的手掌上狠狠击了一下。

“来,让我们拥抱吧!”杜道夫张开了两臂。李澳中见他又来这一手,赶紧闭上了眼睛,和小男孩一起被他重重地拥在了怀里。

车来了,杜道夫登上了汽车,愉快地招了招手,消失在合上的车门里。

李澳中瞅瞅小男孩:“你去哪?我送你。”

“当然是去学校啦!”小男孩说,“为了给你当翻译,我已经逃了很多天课了。你不是警察嘛,你得向我老师证明,我是去协助你们破案了。没准,还能混个三好学生。”

李澳中说不出话了。

4

李澳中回到家已经是傍晚。康兰正在切菜,李澳中的回来没有引起她的反应,一刀一刀地切菜,仿佛切那些青菜需要她全部体力。但她知道自己在说话,对李澳中说话。但是李澳中听不见,也不愿听,只是低着头去做菜。

康兰在追忆她的少女时代。

那时候,她年轻、漂亮、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结了婚,依旧那么幸福,可是儿子一患病,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医生们说,如果不是明天的基因发生突变,那她就是患病基因的携带者。这让她承受着无法原谅的痛苦。人为什么会有这种病呢?传男不传女,一定要让母亲成为杀死儿子的凶手!我又是被谁诅咒了呢?一定要让一个家族与血统的继承者慢慢地萎缩、死去。

澳中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我知道他恨我,恨我为他制造了一个站不起来的后代。他甚至还会恨我父亲,怪不得贵为公安局长,会把宝贝女儿嫁给他这个小警察。是的,对我来说,一切都摇摇欲坠了。夫妻、母子、家庭。对一个女人来说,她的生命里还有什么呢?我多么想回到从前的如花岁月,漂亮、年轻的我还拥有无限的未来,一切都是我的。我还由信心、有资本、有时间去追求……可是,再好的化妆品也掩饰不住,我已经老了。老了。”

“我真的老了。”康兰说。她把她的思维延续成语言了。

李澳中茫然地抬了抬头,没有做声,又低下头去炒菜了。

做好饭,李澳中先把明天推到客厅里,喂他吃了饭,然后夫妻俩互相闷着头,一口一口往嘴里扒饭。

“钥匙拿到了没有?”康兰说。

李澳中摇头:“哪里有这么快?”

“哪里有这么快!”康兰慢慢地重复,似乎在品味嘴里的饭菜,“税务局的刘家明调去当所长,第一天的接风宴上就放着一套三居室的钥匙。还有乌明清,先把家搬到了神农镇,然后才去上任。”

李澳中不做声,盯着面前的碗,似乎那个碗就是一片大地,地上大雨滂沱。

“神农镇那帮假痞子,别看答应得好好的,你要拉不下警察的面子去求他,他还真就来着不给你。”康兰说。李澳中不抬头,专注的吃饭,“你总是怕丢人。当初为了调到神农镇求了那么多人,为了那套房子干吗不去求人?去神农镇不就是为了弄钱吗?”

“你别说了……好不好?”李澳中低低地说。

“我知道你看不起他们,觉着委屈。”康兰不理会他,不屈不挠地献计献策,“要不你就去县委找韩副书记,他儿子把人打成那个样子,要不是你去做苦主的工作,人家一上告,他那儿子准在监狱里蹲着。赔点钱能拉倒?他答应调你到神农镇,送佛就送到西呗——”

“我求求你……别说了好不好!”李澳中似乎在挣扎,他抬起头,哀求地望着康兰。

康兰闭了嘴。

明天冷漠的看着自己的父母,他曾经崇拜着父亲像大山一样的沉默,如今他发现,李澳中的沉默并不是很有力量。事实是他无法开口,一开口,就暴露出了他的虚弱。明天觉得悲哀。像很多孩子一样,他喜欢强者,热爱英雄。他不喜欢李澳中被生活所屈服的沉默。

康兰也在沉默,似乎被李澳中哀求的神情惊呆了:“我……我只不过想尽早卖了那套房子。小天……还欠着医院一大笔钱。”

李澳中颓然放下筷子:“我已经出卖了我能出卖的一切,你就留给我一点……一点活着的自尊好不好?”说完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去了。

康兰像遭到电击般的一抖,干枯地僵硬在客房里。

“李澳中,你不是男人!”康兰愤怒起来,她抓起了饭碗摔向门口。碗的碎裂声和门的关和声同时响起。白花花的瓷片和白花花的米撒了一地。

康兰放声痛哭。明天的脸上涌起一种嘲弄,他看看自己枯瘦的手臂,露出成年人那种憎恨的目光。

家庭的突变是在明天3岁的时候,早已学会走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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