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沈白不语,又过了片刻才道:“元青,你不觉得周老夫人忽然待人极为热情吗?她叫冯彦秋为秋儿……老夫人待他竟然比和延安兄一起时还自然亲密,而且冯彦秋在周园中似乎极有威信,连周管家都唯他马首是瞻极为服从,那种态度让我觉得很不解。”
“对了,还有小铮口中那个漂亮姐姐指的是谁?如今的周窈娘是什么样子大人也已经看到了,而且就算她不是现在这般的憔悴形容,单说她的年纪,小铮也不该称呼她姐姐吧?”
“看来这周园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如今线索很多,可是却没有能够连贯在一起的主线……希望晚上周窈娘和周老夫人见过面之后能有一些新的转机出现。”
今夜花好月圆,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虽然汴城第三大古景是那悲多于喜的节妇井,但是周园的菊花却不是浪得虚名。
华丽娇贵的绿牡丹,神秘霸气的墨菊,美若葵阳的西湖柳月,撩动人心的十丈垂帘,姿态万方如凤凰振羽,荡气回肠如风飘雪月……
除去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名种,更多的是陆元青见都未见过的菊园闺秀们。
举目望去皆是名菊摇曳,那若有若无、时隐时现的微弱香气似乎更令人莫名神往。
周老夫人在翠云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的神态和气色似乎很不好,可是那种来自于名门世族高贵矜持的态度却如同摘不掉的面具般挂在她的脸上,连那虚弱痕迹,也在看到沈白几人时快速消失得荡然无存。
来周园赏菊本就是他们几人此行的目的,可是这赏菊之夜终于到来时,陆元青却很清楚,在那些说不清楚原委的模糊线索下,此行的目的也早已随之改变。或许随之改变的还有周家百年的根基和荣耀。
一切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就会全部结束了。
她想起了周窈娘在古井下令人难忘的哭声。那里面有几许悲痛、几许无奈、几许失望,或许更多的是心灰意冷。这个自小生活在周家荣耀光环下的女子,这个已经背负着一生荣耀名声死去了十年的女子,这个不知靠着什么信念坚持如同野兽般吃着腐尸和啃着人骨为生苦苦挣扎煎熬了十年的女子……
陆元青不得不承认她被周窈娘的遭遇打动了。人不可能一直那么清醒理智。就如同她明知道会中尸毒,还是给了周窈娘一个冰冷拥抱的安慰。
她和周窈娘的性格有些像。只是她的任性多些,周窈娘则是坚忍多些。
周园真是人丁稀少,这次周老夫人没有命那些府中下人入席,所以堆满了珍馐美味的桌旁仅仅坐着沈白四人、周老夫人以及冯彦秋。
周老夫人先斟了一杯酒,随后起身,“年年终有这一日,次次只余我一人。就算不能人间团圆,也希望周家所有英魂可以共享此杯酒。”她手中酒杯微倾,那琼浆玉液便滴落凡尘,蒙上一层浅灰,原本的清冽高洁再也不复存在。
沈白几人和冯彦秋也同时举杯,将手中酒洒在地上。一时间院中寂静,只余下微风中菊瓣轻轻抖动的声音。每个人似乎都是心事重重,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时间气氛竟然有些凝重。
周老夫人轻咳了一声,“今夜是中秋,恰是家人团聚共赏菊花的好时节,大家都该高高兴兴才是,都别傻站着了,坐下吃饭吧。有什么事明日再提也不迟。”
老夫人是周园的主人,她既然已经开口,又是长辈,众人自是听从。陆元青抬头看了看沈白,却见他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正在这当口,周园的仆人开始上秋蟹。这个时节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所以上来的螃蟹无论个头大小,皆是饱满圆润,望之就令人食指大动。
沈白捏起了一只螃蟹,将它已经僵硬弯曲的爪拉直后,才道:“天上有月,地上有菊,杯中有酒,掌中有蟹,如果这时候再有人弹上一支古曲,那真是人间仙境了。”
坐在沈白对面的冯彦秋微微一笑道:“我和沈大人倒是心有灵犀,这弹琴的人我已经备下了,只是不知这首曲子最终是不是合诸位的心意。”他说完后轻轻击掌,随后便见一人抱琴从远处的小径走来。
周家是世家排场,人虽然不多,可是照例排了满席,所以这人尽管已经走出了小径,可是因为隔得有些远,那面目却依旧模糊不清,或许是因为背着月光的缘故吧。
因为是赏菊邀月,所以这场夜宴安排在了带凉亭的故园。于是这人便在冯彦秋的安排下走进了故园中那座临湖的绿芳亭。
那人开口的瞬间,陆元青不解地望向沈白,却见沈白眉目幽冷,抿唇不语。
他们的确安排了在这酒席上弹琴之人,可那人应该是周窈娘才是。如今这抱琴而出的人又是谁?冯彦秋此举又是何意?
“古来士重廉隅,妇重名节,这无上荣光都在这一座周园里。晚辈久慕周园盛名,今日能在周园中为老夫人演奏这一曲,不胜荣幸。”
“秋儿,这位是?”周老夫人问冯彦秋。
“听说是这汴城有名的伶人馆当红的乐师,奶奶盼今日已久,我只想在这日让奶奶不留下任何遗憾而已。”
周到得体的回答、体贴入微的初衷。周老夫人似是被冯彦秋的这个举动触动,微微盈泪,“自从安儿也去了之后,若是没有秋儿你来安慰我这个孤老婆子,这凄凉日子不知该怎么再过下去。”
这位当红乐师的琴技果然不俗,几人皆被那优美的古乐声吸引住了。
于是这个夜晚至此真的算已臻完美。名菊、蟹宴、朗月、古曲……人生在世,浮生若梦,对月当歌,人生几何?
这样如诗如画的情境真的很容易令人迷醉,于是等到众人回神时,那把突兀插在周老夫人背上的尖刀便显得格外恐怖。
节妇井(11)一场杀局
尖叫声覆盖了之前的宁静和安详,这个夜晚所代表的一切美好,到了此时此刻便要彻底终结了。
陆元青刚要站起身上前查看,却被沈白一把按住了右手。
“大人?”陆元青不解沈白竟然是这样无动于衷的神色,仿佛这样的结果于他来说,早就在意料当中。
“不要去,元青。”沈白并没有再说什么话,他只是牢牢地拉住了陆元青冰冷的手指,不让她起身。
这一瞬间陆元青的惊讶很难形容,可是下一刻的突变才真正令她无言以对。
就在这个刚刚众人还一起吃蟹、赏月、聊天的院子里,在每一处青瓦顶檐上、在一片柔和的月光下,无数的弓箭手现身张弓,而所有的箭矢所指便是老夫人身旁的翠云。
这电光石火之际、这忽然天翻地覆的瞬间,陆元青看到了冯彦秋冷静到近乎冷酷的那个手势。
陆元青心中的那声喟叹还未出口,就已是万箭齐发的绝情和无可挽回。
那锋利的羽箭破空袭来,一簇簇一支支陆陆续续地刺入了翠云的胸膛,有染血的箭尖穿透她的血肉,于那单薄的身体后露出残忍的一角,也有的箭彻底摧毁和贯穿她的身体,将她牢牢后带,一直到钉在身后的桂花树上……
翠云藏在袖中的匕首比她的尸体先落地,那咣当一声响击碎了这场迷雾般的杀戮,似乎一切都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
所有的弓箭手都从屋顶身手敏捷地跃下来,步调是那般齐整,行动是那般迅捷。他们缩小了包围圈,最终留在那个圈子里的,只剩下周老夫人和翠云的尸体。
而杀了她们的人看起来是这么可笑。那夜助了沈白一臂之力的文影公子率先走上前来,单膝向冯彦秋行礼。
“文影参见冯副指挥使。”这位文公子端的好风度,刚刚才杀了人,手上的血迹恐怕还未干,可是那谦卑恭敬的笑依旧那么完美到无懈可击。
“那文影公子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用得起的护院,在他没有到周园来之前,他是皇上驾前的一等护卫……”
沈白说过的话犹在耳畔,可是此刻陆元青想起却只觉得万般讽刺。周园的护院杀了周园的主人,在这个家人团圆共赏明月的夜晚……对付一个迟暮老人竟然用得上整队弓箭手……哈,真是荣宠无边的周园啊,皇恩浩荡到无以言表。
忽然一股控制不住的热血涌向喉咙口,似乎只要她张开嘴,那口血便会从她的嘴里喷溅出来。
“以后你的情绪最好不要剧烈起伏,因为那会无形中冲撞金针……”风涣果然没有危言耸听,陆元青只觉得此时此刻她浑身每一处毛孔都在剧痛着,可是那股奔涌的愤怒和起伏的情绪却难以压下来,所以只能更痛,更加痛。
她以为这些年她已经学会了隐忍,学会了面对那些人世无常、悲欢离合时,也能理智地冷眼旁观,而不会将自己主观的情绪带进去。她能够超然地去看待属于别人的惨痛结局,甚至在最后还能说上一两句无关痛痒极凉薄的话。
她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在她渐渐以为过去那个冲动热血的厉剑云已经离她远去之后,就在这个夜晚,就在这个原本不相干的周窈娘身上,就在这个一夜之间自辉煌到没落的周园里,她再一次因为那种控制不住的情绪而伤害到自己了。
为什么会对周家的事情这么难以释怀?为什么看到这一场其实该是意料当中的突变时这么难以保持冷静。或许她……始终没办法变成一个冷酷的旁观者。多年前的旧事与眼前的这一幕重叠了,让她分不清这里是周园还是厉府……
“元青……”身畔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是谁呢?谁会因为她而这般惊慌失措呢?她早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那些过去的朋友和亲人永远都成为过去了……永远地。
那股奔腾的怒意随着喷出口的那腔血,终于缓缓地消散掉了。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她软倒下去的身体。
“冯大人,下官先告辞了。”这声音真的有些陌生……他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冷淡的话,他总是文雅而得体的。
“今夜多谢沈大人。”冯彦秋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不知为什么,陆元青却只听到了那圆滑世故里藏着的那一抹冷漠。
“一切都在冯大人掌握之中,下官哪有半分功劳?”原来他也是会说这种讽刺挖苦别人的话吗?呵呵,原来这种话无论从多么温和的人口中说出来,都能一样刺得人体无完肤。
周围嘈嘈杂杂的,慢慢地便什么也听不清了。
“都收拾了,血迹还有尸体……天亮之前周园要恢复原样……”
她应该是离周园越来越远了,因为最后响在耳畔的声音是那么单调却有力。
怦,怦,怦……
那是沈白的心跳声。
昏昏沉沉、起起伏伏,这一梦好漫长也好清醒。
一幕幕就像刻在脑海里一般清晰,可是却偏偏醒不了。
“大夫,她怎么样?为什么一直不醒?不是中毒吗?可是毒已经解了,她怎么还不醒?”
“不是中毒……老朽无能,这位姑娘的病老朽医不得……惭愧惭愧……”
……
“她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不醒?”
“这……这位姑娘的脉息异于常人啊,这……她似乎什么病都没有,又似乎全身都是病,在下实在诊不出,大人海涵、大人海涵……”
……
每日里似乎都是这样的对话,从天明到日落,从满怀期待到无言以对。
陆元青默默地数着来往大夫的人数,以解无聊。
似乎到了晚上,那双温热的手便会将她冰冷的指尖裹紧,于是那种难言的温暖便会陪着她一整夜。
她想露个笑容对他说没事,她只是累了,想多休息一下而已。只是她醒不过来,她只能沉默。
最后一次进出的大夫似乎是个女子,她有着一副温柔的嗓子。
“沈大人不用担心,如果你相信千芝,我保证陆公子今晚会醒。”
沈白似乎是出去了,然后韩千芝捏住她的下巴,塞进来一枚药丸。
那药有一种凉凉的气息,咽下去的瞬间,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充盈她的每一处毛孔。
冰魄。
风涣离开汴城时曾说过,他会去帮她寻一味新药做药引。
南海冰魄。因为深埋海底,所以极为难寻。
她一直以为风涣只是安慰她,没想到真的被他找到了。
“你的血行被金针术所制,所以寻常的药物很难和你日渐变冷的血息相辅相成,只有南海冰魄的天生寒力才能压住你情绪狂躁时喷涌的血行,从药理上应该是这样,可是结果会如何我也无法保证。在你之前无人用过金针术,所以没有任何可循之先例,你只能做试药的那个人。只是试药成功与否都是半数之说,人事已尽各安天命吧。”风涣说这些时难掩那丝怅然。
陆元青很想笑着安慰他,既然她这般任性地选择了要走的路,那么任性之后的代价她就付得起。那时候她只想着自己,从没想过原来她这样的任性,会让风涣一直生活在自责的阴影里。真的很抱歉啊……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药,虽然师兄很讨厌我从不肯见我,连这药都是托人带给我的,但是我相信师兄的医术,他真的很棒。陆公子,他说你会醒过来,就一定会醒的。”这是韩千芝的声音。单纯、热情、固执地信任着风涣的韩千芝,她崇拜且信任着那个讨厌自己的师兄。
后面韩千芝还说了什么,陆元青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