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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荤段子每天都会在姚寡妇的茶水铺子里上演,倒也没人觉得奇怪。俗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本也就是如此,更何况是姚寡妇这般张扬的寡妇。
“要说这宅子原来的主人来头可大呢!”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一边自恃年老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一边装模作样地抿了口茶,等着好奇的人们继续问下去。
“李老爹,说说,咋回事?”其实每日里来姚寡妇茶水铺子喝茶的,也不过是些和她一般闲着没事,专爱打听闲事的懒汉子长舌妇。想想也是,五文钱一壶的茶水,既能消磨一整天,还能听到不少新鲜事,谁不愿意来呢?
李老爹见自己的话成功引起了众人注意,更是颇为自得地拈了拈他那稀疏的胡子,又自命不凡地轻咳一声道:“这宅子的主人以前可是京城里的高官,那八人抬的大轿响得是吱扭吱扭的。那老爷以前可气派了,每日里前来拜访的达官贵人们都要排着队等,哎哟,那华丽的衣袍晃花了人的眼。只可惜这家的老爷后来犯事了,被皇上降了罪砍了头,荣华富贵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这宅子也就从此没落了,车水马龙没有了,满园萧条得都长了草。只是这宅子荒废了好久了,就这么一直闲置着,也没听说有人买下来啊,怎么就忽然易了主呢?”
“荣华富贵转眼空,人啊,就这么回事!不过这事才不叫怪事呢,你们听说了没有,赵家那克夫闺女竟然又要出嫁了!”
“真的?哎哟,要说这进了七月怪事多呢,鬼节到了嘛,哈哈……”
在众人响成一片的哄笑声中,一位青袍少年慢吞吞地自茶水铺角落站起身来,微微整了整有些褶皱的青袍,又从容地掏出了五文钱放在桌子上,才又不紧不慢地向茶水铺门口走去。在经过之前说话的李老爹面前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给这老头行了个礼,“这位老爹,据晚生所知,这对面宅子的旧主的确是在京城做官。只是这位老爷似乎一辈子都没坐过什么奢侈的八抬大轿,而且这老爷被抄家后,前前后后、林林总总算在一起,也没听说抄出多少值钱东西来。老爹怕是年纪大,记错了人吧?”
这年轻人话说得极为客气,神情也颇为恭敬,他慢吞吞地说完后并不去看众人惊讶的反应,自顾自地向茶水铺门口走去。
满心好奇的姚寡妇就眼看着这位毫不起眼甚至呆里呆气的青袍少年气定神闲地走出了她的茶水铺子,随后竟然不紧不慢地到了对面那家老宅前站定,微微想了想才抬手敲门。
没过多久,那门竟然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那随之探出的脑袋在看到这青袍少年后,忽然咋呼起来:“小云公子?!主人念叨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快进来快进来!”这丫头几乎是一边说一边将这位显得有些木讷的少年硬拽了进去,随后那门便在对面这些伸头瞪眼的好事之人的注视下,嘭的一声紧紧关上了。
“这家搬进了什么人啊……”
“谁知道,看样子来头不小啊……”
“就是就是……”
陆元青随着引路的芝絮慢慢向前走。其实无须任何人引路,他也知道该怎么走。这宅子曾经是他的家,他又怎么会不记得路?只是以陆元青的身份再次回到汴城以来,他就一直住在汴城衙门里。如果不是因为风涣,他想他是不会再踏进这里的。
所谓的“近乡情怯”,大致也是如此道理吧?
“小云公子,主人让你赶紧进去。”芝絮从陆元青父母以前居住的主房内出来后,就赶紧对陆元青挤挤眼。
“嗯。”陆元青只是点点头,便轻轻推开面前的门,走了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陆元青觉得有些眩晕。他本以为风涣搬进来后,会改变这座宅子原本的样子,可是没想到不仅仅是刚刚一路上看到的院中情景,就连这房间内也丝毫未改变什么。
看到这里熟悉的一切,陆元青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微微探出手想要扶住门,可是那门却在他身后缓缓关上了,取代门被他握在掌中的是一只手,灵活、精致、修长,那天生该是一名行医者的手。
“小云……”手的主人快速地圈住陆元青的腰,随后将他带入怀中,他的另一只手绕过陆元青的脖子,毫无顾忌地抚摸上他的脸颊。
“小云,你有没有想我?”身后困住陆元青的人贴近了他的后颈,近到陆元青几乎都能感受到来人喷在他皮肤上微温的呼吸。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呆了片刻,陆元青才慢吞吞地问。
鬼节祭(2)神秘表兄
“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明明是个男人的声音,可是听在耳中,却有一种撒娇的意味,“我就很想你。”
陆元青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却忽然精准地握住了对方意图探进他衣领中的手,“如果这是表示想念的方式,那么我只能说我并不想你。”陆元青的话依旧慢吞吞的,可是动作却快,将男人图谋不轨的手迅速推开的同时还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和男人对视片刻,陆元青又道:“你想念的是我还是这具在你眼中和药人无异的身体,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不是吗?”陆元青一边说一边走到对面的椅子处坐下来。
“无情,真无情!”一身绿衣的男人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陆元青,“小云,我还以为再见你会有所变化,没想到你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真让我伤心,枉费我一接到你的密信就一路赶来,你却一丝感激之情都没有,还推我!”他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一脸委屈地看向陆元青。
“风涣,我的金针有变。”陆元青不理他的装模作样,平淡道。
“嗯?”绿衣男子一怔,快步上前拉住了陆元青的手腕并扣住,“多久了?”
“半个月。”
“有什么征兆?”
“红线蔓体。”
“浑蛋!”风涣骂道,“我说过很多次了,叫你千万不可再强行使用内力,你当我说话是放屁是不是?红线蔓体?你知不知道那是血行分路的症状?本该流经心肺的血液在你体内肆意流动,还好那时你身上并无其他伤口,否则一定爆体而死!我当初极力反对你下金针,就是因为我根本无法控制金针对你产生的负面影响,可你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现如今看来你是自己不想活了,那当初何必求我?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
“我也是迫不得已,以后我会注意的,而且后来红线自行消失了,这段日子我也没有发现其他的问题出现,该是无碍了。”
“金针之术虽然可以令你封在体内的内力变为静态,长久改变你的形貌,但是这种方法本身就十分阴损,就算万分小心行事也和用你的寿命换时间无异,如今你竟然还敢运气冲撞金针?你以为红线消失就没事了?”风涣气哼哼道。
陆元青赔笑道:“所以我才传书于你,请你来汴城救我。”
“自作自受,一点儿都不值得可怜。”风涣虽然抱怨着,手下却是不停,“你家的旧宅子我买下来了,我在汴城的日子里就住在这里,你没意见吧?”
“你买了宅子自然归你,你说了算。”陆元青无动于衷道。
风涣忽然古怪地站起来,来回打量陆元青,最后点头,“你还真别说,如今要是有人说你是厉剑云,连我都不信。我把你从前看到后,从左瞅至右,都看不出任何痕迹,再配上你这呆里呆气的表情,当真是天壤之别啊!如今连你说话的语气都和她大不相同了。”
陆元青一笑,这家伙拐弯抹角的还是在夸他自己,“最好的表演就是不去表演,我觉得做陆元青也没什么不好。”
“口不对心!”风涣道,“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何必搞出这么多事?”
陆元青沉默低头片刻后道:“风涣,我还有多少时间?”
风涣一怔,“什么?”
“你不说我也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陆元青缓缓道,“金针术虽然神妙无比,可是连黄岐老人都严令不可使用的东西,如今我强行用了,又怎会预想不到可能出现的后果?我的记忆开始断断续续,有些时候干脆就是一段空白;很多原本应该记得和知道的事情竟然会忘记;我能睡着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一整夜都无法入睡;我觉得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无法控制的越来越消瘦……风涣,我想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在那之前我要把一切都完成。”
风涣闻言皱紧眉,“你离开医仙谷后,我一直在研究控制金针术的方法,可是……我如今还是万分不赞同你使用金针术,老头的禁令肯定是有道理的,虽然那老头多半时间里都在犯糊涂!”
陆元青闻言忽然笑起来,“有没有去看过千芝的‘莫愁堂’?”
“我才没兴趣。堂堂黄岐老人的弟子,竟然生活得这般窘迫,真是不知所谓!”风涣撇嘴,“老头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只有我才能将医仙谷发扬光大!如今我能买下十个厉家这样的宅院,她韩千芝行吗?”
“嗯。”陆元青称赞,“没去看过都能猜到千芝如今生活的情形,风神医果然了不起!”
风涣悻悻道:“还有精神挖苦我,想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今日不会死,保不齐明日就会忽然死掉,所以你即日起就搬回来,我需要给你药疗。”
“有效吗?”
“聊胜于无。”风涣翻白眼。
陆元青一笑,“愿受风神医差遣。不过如今我白天要去衙门,晚上我会回这里。”
风涣不解,“去衙门?你又搞什么事?”
“和你分别后,我一路慢行,这一路上我遇到过很多人很多事,我也忽然明白了一些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等我到汴城时,两年已经过去了,我感激这两年带给我的成长。如今我在汴城衙门里做师爷,本来只是想在完成最后一件事之前,给自己找点儿别的事情做,不过重新遇到了以前认识的那些人,忽然开始觉得不舍,或许我很快就会离开,但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是想要多一些回忆,你明白吗,风涣?”
00“你总是有一堆道理,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要记住,冲撞金针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还有你身体也不可受伤。”
“嗯……”陆元青慢吞吞地应了声。
“嗯什么?走吧。”风涣却不像陆元青这般不温不火,他一拉陆元青的袖子就往外走。
“去哪里?”
“陪我上街逛逛,我要买一些药疗用的药物和器皿。”
“风涣,你为何要搬进这个宅子?”临出门时陆元青终于问道。
“我高兴!”风涣哼了哼。他才不会告诉陆元青他是因为控制不了金针术的事情内疚呢!下金针术一事本就是陆元青的要求,况且他已告诉过他种种利害关系,是他自己一意孤行,他才不内疚呢!
“怎么?你不高兴重新住进来吗?”风涣问。
陆元青沉默了许久,始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此刻申时已过,天色渐暗,而对于那些摆夜市的小商贩来说,热闹才刚刚开始。
七月十五,中元鬼节,也就是百姓们俗称的月半节。
此时才是七月初十,距离中元节还有几日,可是贩卖鬼节那些小玩意的商贩的生意已是十分红火了。
风涣从一个小摊上拾起了一个用于避邪消灾的面具戴在了头上,忙拉住陆元青的手,“小云,你看看我,好不好玩?”
陆元青看着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一时间觉得好笑。他认识的人里面,举止和年龄严重不符的人非风涣莫属。
“你要是喜欢,我买下来送你!”
“去,我难道没有钱吗?要你送!”
陆元青对他的口是心非报以一笑,自动去掏钱袋。
鬼节祭(3)失踪的人
远远地,沈白就看到了陆元青。很奇怪,隔了这么多人,竟能一眼便看到他。明明他身上的青袍有些旧,明明他的面目并不显眼……或许是因为他脸上的笑吧,虽然他待人总是和气的,可是这样引人注目的笑却极少出现在他脸上。
“公子……”跟在沈白身旁的宋玉棠见沈白停了下来,也不解地望过去,“陆书呆?我说怎么在衙门里找不到他呢!原来在这忙着讨姑娘欢心呢!我过去叫他!”因为风涣背对着沈白和宋玉棠的方向,宋玉棠只是看到“她”一身格外亮眼的绿色,而“她”微侧的脸上还戴着面具,再加上陆元青那难得看起来不呆的笑容……总之,宋玉棠把风涣误认成了女人。
宋玉棠正要上前,却被沈白一把拦住,“不,我去。”
沈白走到陆元青身后时,他正掏钱帮风涣买下那个面具,而风涣很自然地将手搭在陆元青肩上。
陆元青并未推拒风涣。在风涣为他下金针之时,他就已习惯了风涣的靠近。而最初陆元青只觉得他是个脾气古怪的神医,如今或许还能在神医后面加上“朋友”二字。
忽听身后有人道:“元青……”
陆元青听到这个声音一呆,慢慢转身,正与沈白四目相对。沈白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下滑到风涣的手搭着的那肩膀上。
风涣也随着陆元青的转身疑惑地扭头看去,却见一位玄衣公子正在盯着陆元青看,那感觉忽然令他有些不爽。
“大人?”陆元青没想到竟在此时此地遇到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