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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元青摇摇头说:“不是你。我猜这个人应该是冯彦秋。他和周延安之间的渊源远比起大人你和周延安之间还要久远。就如冯彦秋自己所说,他是周延安的伴读,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当年和周延安一起去江南赈灾,所以周延安临死前身边最亲近的人便是冯彦秋。周延安如果还有余愿未了,他会托付的人必然是冯彦秋才是。
“周延安已死,他再也不可能下井去探望周窈娘,所以冯彦秋为了稳住周窈娘,在周延安的那两句诗后面模仿周延安的笔迹续写了这两句诗,他再拿着这本《如意扣》下井见到周窈娘。接着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让周窈娘看清楚后两句诗究竟写了什么即可。此后,就算周延安三年不曾露面,周窈娘也不会心生怀疑的。
“自许清门守节妇,原是轻絮败柳身。”陆元青嘲讽地笑了笑,“周窈娘一定很伤心,在她儿子眼中,她竟然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她的儿子甚至再也不来见她,他再也不会来了……这计谋用得真好,不仅杀了周延安,还能稳住周窈娘,真是妙不可言啊。
“此后冯彦秋代替了周延安来给周窈娘送食物,他和周窈娘慢慢熟悉起来,至此周窈娘对冯彦秋说的话开始深信不疑。只是冯彦秋过于频繁地出入周园,恐怕引来了不少猜测。我在这里只想提三个人,也就是和这个案子相关的三个人:小铮、周管家、翠云。自从周窈娘殉节之后,周园近乎是大换血,里里外外的仆从换了个干净,而那些被换掉的仆人的去向,我想节妇井底的那些枯骨就是答案。所以小铮、周管家、翠云三人都是十年前才入周园的。我想他们几个人入周园之初一定被调查了个遍。最先入周园的是翠云,因为周老夫人有头疾,一旦发作起来真是彻夜难眠,于是有祖传秘方的翠云进入了周园。这个姑娘很厉害,她会配香。从她来了之后,老夫人的头痛竟然真的很少发作了,于是她成了老夫人身边的红人,老夫人片刻都离不开她。翠云在老夫人身边待了十年,所以老夫人的一切她可谓了如指掌。用十年去观察和模仿一个人,那样的扮演恐怕真的很难让人看出破绽来。在翠云觉得时机成熟时,她软禁了周老夫人,而她摇身一变成了周老夫人。在周园里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人怀疑的那个人是谁?周老夫人!所以翠云只能扮成周老夫人,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周园实施她的计划,或者说寻找她要找寻的那个人。”
“这世上最好的香在什么地方?位于大明和蒙古交界的达拉山。”陆元青似是有些累了,声音渐渐低下去,“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没有到过达拉山,你就不知道这人世间还有干净得如同天堂一样的地方。那里海拔很高,常年冰雪覆盖,而在冰雪的覆盖下有一种顽强的植物独自开放着,那就是独欢草。因为特殊的气候原因,这种草即使凋谢了,散发着香味的部分也会在冰雪的保护下不枯不朽地被保留下来。在翠云身上我闻到过这种香味,这应该就是她能控制老夫人头疾的秘密。她是鞑靼人。十年前周延安的亲生父亲消失在周园,她是来寻找他的。
“翠云来到周园不久,周管家和小铮也来到了周园。小铮是周管家的干儿子,因为身有残疾,所以被特许留在了周园。我猜他们是一伙的。周管家进入周园的第二年被周老夫人任命为管家,我想翠云应该没少在周老夫人面前说周管家的好话吧?于是他们尽管只有三个人,却占据了周园最核心的位置。老夫人的身边有翠云,所以老夫人的动向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周园对外的一切事宜有周管家,而厨房则有烧火的小铮。”
说到这,陆元青又微微笑了笑,“小铮的驼背是假的,最开始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应该是冯彦秋,所以最先杀了小铮的人也是冯彦秋。翠云去扮演周老夫人了,那么谁来扮演翠云呢?对,小铮!谁会想到一个驼背的孩子其实并不驼背呢?就好像没人会想到这个驼背的男孩子可以去扮演丫鬟翠云一样。只可惜扮演永远只能是扮演,小铮和假翠云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大人还记得吗?小铮装神弄鬼的那夜,一直在老夫人身边不离左右的翠云,竟然始终没有出现。冯彦秋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当夜他就抓了小铮,于是小铮只能服毒自杀,给翠云示警。”
陆元青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想促使翠云动手的根本原因,在于大人寒食节拜访周老夫人时,周老夫人应该是支开了翠云,和大人独自谈了很久吧?”
沈白点头,“那次老夫人确实和我说了很多话,她说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她也提到了翠云,可是我问深了,她却不再说下去,只是叹气。我当时觉得老夫人或许是心绪不好才会如此,不过不可否认我心底确实因此而起了怀疑。”
“老夫人一直是信任翠云的,所以那次老夫人支开她让她心里敲响了警钟,只能提前行动了。她软禁了老夫人逼问那个鞑靼男人的下落,可是老夫人应该什么都没有说,于是她只能扮成老夫人,在府中自己寻找。而这个时候,冯彦秋来了。”陆元青接着沈白的话继续说。
“冯彦秋的到来让翠云更加惊慌,她看出了冯彦秋的杀意,于是她想起了大人你。上次老夫人和大人的密谈让她看出来大人和周家关系应该不错,而且大人又是汴城的父母官,所以她下了宴客函,急急地邀大人入府。她害怕那几天会有变化,于是她提前邀大人入府了。她以为有大人在,冯彦秋便不会明目张胆地动手。那夜小铮古怪的举动应该是翠云授意的,她所有的恐惧都是装出来的,而那诡异的一幕也是为了给我们所有人留下先入为主的错觉罢了。因为那样‘老夫人’便有了卧床不起的理由,因惊吓而引起头疾。只是没想到冯彦秋的动作如此迅捷,当晚就逼问小铮原委,于是小铮服毒死了。周管家一口咬定是老夫人唆使他杀小铮灭口的,是因为他知道翠云一定会证明老夫人整夜都卧床未起。这么不可信的谎言,再加上周管家的自杀,那么所有人都会觉得周老夫人是无辜的,那么冯彦秋就算想发作也没有理由。虽然不知道周管家和翠云的关系,但是他能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翠云,倒也算有几分义气。
“只可惜他们都小看了冯彦秋。冯彦秋和周家的关系恐怕连大人都不曾知晓,更何况是翠云几人?冯彦秋故意叫周老夫人奶奶,又将大人宛之的名字故意在周老夫人面前提起,翠云假扮的周老夫人不知深浅,必然中计。冯彦秋确定了周老夫人已被人李代桃僵,竟然没有点破,索性将计就计引周窈娘去杀周老夫人,周窈娘早就对冯彦秋的话深信不疑,他说翠云杀了周老夫人自己扮演她,周窈娘便信了。她虽然恨周老夫人食言,没有做到她跳井前的承诺,保护好周延安,可是母女便是母女,血脉相连,她必然会为周老夫人报仇的。于是那夜周窈娘假扮的翠云便杀了翠云假扮的周老夫人,而后冯彦秋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杀了周窈娘,一切就完美落幕了。
“冯彦秋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借刀杀人替皇上除去了所有隐患,所有的人都能作证,是翠云杀了周老夫人,就算事后有人议论,也只会传为翠云恶奴欺主,贪恋周家的家财,才做出这样的丑事,而周家的声誉一点儿也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和当年有关的所有人,周窈娘、周延安、周老夫人、那个鞑靼女人翠云和她的同伙,就在这场不值一提的家变当中被轻而易举地除去了。”
节妇井(14)无计可施
陆元青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道:“讲完了。大人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我早说过,论断案我不如元青,甘拜下风。”沈白只是注意着陆元青的神色,小心道。
陆元青自嘲摇头道:“不,我败了。这个案子我败了,一败涂地。”
沈白微怔,“元青……”
“这个案子大人赢了。大人,我败给你了。”陆元青嘴角的那抹笑意在烛火映照下尤显凉薄,“大人,你要何时杀我呢?现在还是……”
“元青!”沈白握紧了陆元青的肩膀,“你不要……”
“不杀我吗?”陆元青皱眉反问,“不杀我,大人要怎么向冯彦秋交代呢?”
沈白似乎是不认识陆元青一般,怔怔地看她,却说不出话来。
“十年前的旧事,皇上的龙恩浩荡,周园发生的一切秘密,所有的知情人都死了,我想就连真正的周老夫人,最后等待她的也不过是皇上的一道恩旨厚葬,或许还会有个死后加封什么的……那我呢?作为这场变故里那个不知好歹自作聪明的解密人,我会怎么死呢?
“那夜宋护卫醉得不省人事,邵鹰被神秘人引走,大人被困在周延安的奇门阵中,只有我在冯彦秋的引领下找到了周窈娘,这种安排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我是那个要死的人,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我在井底所中的并不是什么尸毒,周窈娘已经很久不吃死尸了。我中的是周窈娘抹在我背上的毒,她要杀我,冯彦秋已经授意周窈娘把我杀掉了。大人,你在事后又把我救活已经违背了冯彦秋的意思,他已经精心为我安排了死去的理由,大人你又何苦为了我和他反目呢?冯彦秋在周园做这样大的动作,只能是皇上授意的,锦衣卫只听命于皇上。大人,你还有大好的仕途要走,这步棋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沈白脸上浮现一抹痛恨的表情道:“你为什么要把一切说出来呢?装作不知道难道做不到吗?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到了此时此刻你竟然还能这么清醒地劝我,我真想……”
“想掐死我吗?”陆元青可恶地笑了笑,“大人,你现在的样子真失态……清醒?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清醒,这个案子我根本看不清。周窈娘那样拙劣的演技都能伤到我,看到周窈娘和翠云先后死去,我竟然觉得难以呼吸……呵呵,你看,大人,我也不过如此,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也会被骗,也会中毒,也会像个废物一样倒下去,像我这样的人,大人还会再遇到的,真的不必执着。”
沈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不是生我的气吗?那何必替我着想?来呀,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来开口骗我吧。以你的聪明才智说些打动我的话并不难的不是吗?说话呀!说话呀!说你喜欢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不想和我分开,说呀!你说了,我就真的会放你走,哪怕会被皇上降罪,哪怕……”
“大人只有这点儿志向吗?说那些想要拯救万民疾苦什么的话都是随口说说吧?”陆元青冷嘲,“我说过我的夫君要让我仰慕才行,大人你这样无用,我就算活着,也不会同意你的求亲。”
沈白闻言慢慢搂紧陆元青,“元青,你是有点儿喜欢我的吧?是不是?是不是……我不会让冯彦秋动你的,我保证!我真的不知道冯彦秋的全部计划。周园在我的治下,与其将来被我发现反参他一本,他肯定会先下手为强,拉我共坐这条船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元青,如果我真的提前知道,怎么会瞒你?”
大人,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幼稚?这样的你,又怎么会是冯彦秋的对手?
陆元青心底闪过无数叹息。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真是好累。她微微侧头靠在沈白肩头。那想说最后一句话的力气也终于没有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今年的秋雨似乎来得格外早,不过才刚进九月而已,就已经陆陆续续地下了无数场雨。阴霾笼在汴城上空,令人的心情也格外压抑起来。
周园的杀戮和血迹在第二日清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冯彦秋将周园秘杀之事以加急奏折的形式送往了京师,而他本人并没有离开汴城。
他住进了汴城县衙门,一住便是半个多月。
从冯彦秋住进衙门后,沈白就变得很忙。他每日都带着陆元青出门查访。
沈白的调令已经下来了,现在只剩下等新继任的汴城县令来汴城交接官印而已。
就如陆元青之前的猜测,继沈白之后出任汴城县令的人是郭通。沈白果然举荐了他。
坐在天香楼二楼的老位置,沈白点了一壶茶。
“大人,你这样每日里明目张胆地躲着冯彦秋也不是办法,不是吗?”陆元青百无聊赖,一边和沈白说话,一边看向窗外。
“再等几日吧,等郭大人到任之后,我们就启程回京。那时候我都离开汴城了,他还能赖在汴城不走吗?”沈白低头喝茶,“等到了京城,他就更不敢有所动作了。放心元青,有我在,他不敢动你的。”
“我不要紧的,只是大人这般与他作对……”陆元青微微皱眉,没有说下去。她本以为像沈白这般圆滑的官场中人,永远都不会有需要她出言相劝的那一日。没想到她终于开这个口时,一切竟都是因为她。
陆元青扭头看着沈白低头喝茶的样子。她和沈白的这场相遇,从一开始就错了。纠正一个错误的唯一途径,就是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