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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个反应是通过私人电话线给日本的上司发了一份传真。从一开始,日本方面就坚持要与弘熙有直线联系,不通过福布斯中心的总机转。这只是他们提出的许多条件之一。
弘熙接着打电话给梅森大夫的秘书要求约见中心的主任。面晤定在下午2时。
现在,他从楼梯走向七楼,这时离约见时间还有三分钟。弘熙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从不寄希望于运气。
他走进梅森大夫的办公室,梅森大夫起身相迎。他根据礼节的需要深深鞠了一躬,实际上他内心看不起这个美国医生,认为梅森大夫缺乏一个优秀的管理人员应有的铁的意志。据他看,梅森大夫在遇到压力时候作出何种反应是个未知数。
“谢谢你上楼来看我,”梅森大夫说着请他在沙发上坐下。“你要喝什么饮料,咖啡、茶、还是果汁?”“请给我果汁,”弘熙彬彬有礼地微笑作答。他实际上并不要任何饮料,但为了不拂主人的好意还是接受了。
梅森大夫坐在弘熙的对面。弘熙注意到对方的屁股只搭在椅子的边上,还不住地搓手。弘熙一眼就看出对方很紧张,这使他更瞧不起这个中心主任。
一个主管人员不应该把自己的感情这样外露。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梅森大夫问。弘熙微微一笑,心想日本人从来不这样开门见山。“今天有人介绍我认识了一个医科学生,”弘熙说。“肖恩·墨菲,”
梅森大夫说。“他是哈佛大学医学院学生。”“哈佛是个很好的大学,”弘熙说。
“第一流的大学之一,”梅森大夫说。“尤其在医学研究领域。”梅森大夫小心翼翼打量着弘熙。他知道弘熙从不直截了当地提问题。梅森总得费心斟酌这个日本人的真实意图。这使梅森很伤脑筋,但是梅森也知道弘熙是须下公司的常驻代表,必须对他敬如上宾。这次他主动约见,显然表示他对肖恩的出现深感不安。
这时果汁送上来了,弘熙弯腰接过杯子,连声道谢。他呷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在咖啡矮几上。
“如果我解释一下墨菲先生为什么会来这里,也许不无帮助,”梅森大夫说。
“我很感兴趣,”弘熙说。
“墨菲先生是医学院三年级学生,”梅森大夫说。“他们在三年级时有一整段时间可以用来研究或学习他们感兴趣的课题。墨菲先生对研究感兴趣,要在这儿呆两个月。”“这对墨菲先生很不错,”弘熙说。“他在冬天到佛罗里达来。”“这是大学一种很有效的体制。”梅森大夫说。“他可以获得在真实实验室里操作的经验。而我们则得到一个工作人员。”“也许他会对我们的成神经管细胞瘤项目感兴趣,”弘熙说。
“他现在就感兴趣,”梅森大夫。“但是我们不准他参加。我们只让他搞结肠癌糖蛋白的蛋白结晶项目。我不说你也明白,如果他能在我们迄今屡次失败的项目上有所突破,无论对福布斯中心,还是须下公司,都会有好处的。”“我上司没有通知我有关墨菲先生到达的消息,”弘熙说。“很奇怪,他们竟然会忘记通知我。”
到这时,梅森大夫才恍然大悟。弘熙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真实意图原来在这里。须下公司提出的一个条件是,在招聘人员前,必须把候选人的档案送交他们审查。
通常这只是个形式,这次涉及的又是一个学生,并且是临时性质的,所以梅森大夫并不当它一回事。
“邀请墨菲先生来这儿短期研究的决定是仓促作出的。也许我本应该通知须下公司,但是他不是正式雇员,他不拿工资。再说,他是个经验有限的学生。”“但是他将获得糖蛋白样本,”弘熙说。“他还将接触制造这种蛋白的基因重组技术。”
“显然要向他提供糖蛋白,”梅森大夫说。“但是没有必要向他透露制造这种蛋白的基因重组技术。”“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弘熙说。
“他是我的一个可信赖的同事推荐的,”梅森大夫说。
“也许我的公司会对他的履历感兴趣,”弘熙说。
“我们没有他的履历表,”梅森大夫说。“他只是一个学生。如果他的履历中有值得注意的问题,我相信我的朋友沃尔什大夫早就会告诉我的。他的的确确对我说过,墨菲先生在蛋白结晶和制造鼠类单细胞抗体方面是个能手。再说,哈佛的牌子对我们中心也很有价值。帮助培训哈佛的博士生这一记录无疑是有利无弊的。”
弘熙站起身来,脸带永久的微笑鞠了一躬,但这一鞠躬的弯腰程度和持续时间比进门时那一次要大为逊色。“对不起,占了你不少时间,”他说罢离开了房间。
听到弘熙离开随手把门关上的声音,梅森大夫闭上眼睛,并用手指尖按摩眼睛。
他的手还在发抖,他太紧张了,如果不加注意,他患的消化性溃疡会加刷。可能是精神变态者接二连三杀死乳房癌病人,在这种情况下他最不愿意雪上加霜,同须下公司搞僵关系。他很懊悔自己看在克利福德·沃尔什的面子上接受了他的研究生。
他不需要这样的并发症。
另一方面,梅森大夫知道他必须给日本方面一些甜头,否则他们也许会停止资助。如果肖恩能在培养糖蛋白抗体方面取得突破,那么他的到来不就会因祸得福吗?
梅森大夫颤抖的手在抚摩头发。问题在于弘熙所挑明的那样,他对肖恩·墨菲了解太少。而肖恩将能接触他们中心的实验室。他可以同其他工作人员交谈;他能使用电脑。而且在梅森大夫看来,肖恩的确是个怪人。
梅森大夫拿起话筒,要秘书设法接通波士顿的克利福德·沃尔什。在等电话的时候,他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想到早一点给克利福德打电话。
几分钟以后,沃尔什大夫的电话已接通,梅森大夫坐下来接电话。
“肖恩平安抵达了吗?”沃尔什大夫问。
“他今天上午到的。”“我希望他不至于已经惹下麻烦了,”沃尔什大夫说。
梅森大夫感到自己的溃疡部位开始疼痛。“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的,”他说。
“特别是你对你的高足作了那么有力的推荐。”“我说的都是实事,”沃尔什大夫说。“这小伙子在分子生物学领域简直可以同天才媲美。但是他是个城里人,在待人接物方面与他的智力不成正比。他有时候脾气很倔。另外他体壮如牛。他完全可以成为专业冰球运动员。他是那种你在打架时求之不得的帮手。”“我们这里不常打架,”梅森大夫笑出声来说。“所以我们不想利用他在这方面的专长。不过请再告诉我一些其他情况。肖恩是否同生物技术产业有某种联系,比方说暑期在某一个公司打工?反正诸如此类的事有吗?”“当然有的,”沃尔什大夫说。“他不仅在一个公司干过,他还当过老板。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创办了一个名叫免疫治疗的公司,专门生产鼠类单细胞抗体。据我所知,公司搞得还不错。我对我们这个领域的产业方面不感兴趣。”梅森的疼痛加剧了。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梅森谢过沃尔什大夫,挂上电话,马上服了两片抗酸药。他现在开始担心须下公司了解到肖恩同这个免疫治疗公司的关系。一旦他们了解到真情,这足以成为他们解除合同的理由。
梅森大夫焦急地在办公室内踱步。本能告诉他,他得立刻行动。也许他该像利维大夫建议的那样把肖恩送回波士顿。但是,那样一来,他们就无法利用肖恩在攻克糖蛋白项目上的潜力。
突然,梅森大夫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至少可以把肖恩那个公司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他拿起话筒,这次没经过秘书,他自己拨了一个号码。他直接打给斯特林·龙鲍尔。
克莱尔很守信用,7点半准时到肖恩的公寓。她身穿一件黑色晚礼服,背带细得像面条,两耳悬挂着长长的耳环,镶着莱茵石的长条发夹把她的乌发挽向一边。
肖恩觉得她看上去美得无可挑剔。
他对自己这一身打扮却信心不足。借来的礼服显然需要吊裤带,裤子的尺码大了二号,可是已没有时间去换。鞋子也大了半号。总算衬衫和上衣还较合身。他问对门的好邻居加里·恩格斯借来发胶,把头发弄服贴,梳向两边。他甚至还刮了胡子。
肖恩的五十铃车比克莱尔的本田车宽敞,他们就一起坐五十铃。克莱尔在旁边指路,肖恩驾驶着车绕开高楼林立的市中心,穿过林荫大道。街上挤满了各种族各民族的人。他们驶过一家罗尔斯—罗伊斯高级轿车经纪行时,克莱尔说她听说大多数买卖都付现金,人们进去买车时要带一整箱20元票面的美元。
“如果毒品买卖在明天就禁止的话,这个城市很可能受到影响,”肖恩说。
“整个城市马上会垮掉,”克莱尔说。他们右转弯进入麦克阿瑟大道,然后朝迈阿密海滩的最南端驶去。在快到迈阿密海滩时,他们又左转弯穿过一座小桥。就在那里,一个武装警卫从门房出来示意车子停下,询问后又示意车子继续开。
“这一定是豪华住宅,”肖恩评论说。
“非常豪华,”克莱尔回答道。
“梅森为自己干得不错啊,”肖恩说。他们经过一排富丽堂皇的房子,这同一个研究中心主任的收入很不相称。
“有钱的是他夫人,”克莱尔说。“她娘家姓福布斯,她叫萨拉·福布斯。”
“你不是在骗我吧?”肖恩朝布莱尔看了一眼,看看她是不是在逗他。
“是她父亲创建了福布斯癌症中心。”“这太方便了,”肖恩说。“好丈人给女婿一个好差使。”“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克莱尔说。“这完全可以写一部电视连续剧呢!老人创办了癌症中心,他过世时让萨拉的哥哥哈罗德续任。谁知他到佛罗里达中部搞房地产彻底失败,把绝大部分遗产都赔进去了。梅森大夫是后来才到中心的,那时候中心也差不多要倒闭了。是他和利维大夫使这个中心重见天日的。”他们的车停在一幢硕大无比的白房子前,门廊的支柱都是带凹槽的科林斯式建筑。泊车服务员很快过来把车接过去。
房子里面同样与众不同。一眼看出去都是白的:白色大理石地板、白色家具、白色地毯、白色墙壁。
“我希望他们不用给装璜师很多钱来选择颜色,”肖恩说。
他们被领到穿过房间的露天平台上去,那里可以俯瞰比斯开恩海湾。海湾点缀着其他岛屿上的万家灯火和成百上千艘游船上的灯光。在海湾彼岸,迈阿密城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平台中央是个肾形大游泳池,被水底的照明灯照得通亮。水池左边是红白条子相间的大帐篷,下面的长桌上摆满了食品和饮料。房子附近一支乐队正在演奏,柔和宜人的夜空飘荡悦耳动听的打击乐声。平台过去的水边码头停泊着一艘白色的大游艇,上面的吊艇杆还吊着另一艘船。
“主人和女主人来啦,”克莱尔提醒肖恩,后者已被这良辰美景迷住了。
肖恩转过头来刚好看到梅森大夫挽着一个金黄头发开始泛白的胸部丰满的太太朝他们走来。梅森身上那套礼服显然不是租来的,白衬衫上衬着黑色领结,脚登一双漆皮皮鞋,显得格外潇洒。梅森太太肥胖的身材硬塞在一件无肩带的桃红色夜礼服里,肖恩真担心她稍微一动,两个大乳房就会绷出来。
她的头发有些乱,而打扮更适合于比她小一半年龄的姑娘。显然她已经有些醉了。
“欢迎你,肖恩,”梅森大夫说。“我希望克莱尔把你照顾得很好。”“不能再好了,”肖恩说。
梅森大夫把肖恩介绍给他的妻子,她飞了一下涂得很浓的眉毛。肖恩完成任务似地拉了一下她的手,她不出所料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梅森大夫转过身去招呼另一对客人过来。他介绍肖恩是哈佛大学医学院学生,正在中心搞研究。肖恩觉得自己被当作展品,感到很不自在。
根据梅森大夫的介绍,这位先生是霍华德·佩斯博士,圣路易斯飞机制造公司的总经理,正是他即将向福布斯中心捐款。
“你知道,孩子,”佩斯先生说,把手搂住肖恩的肩。“我的礼物就是用于培养像你这样的青年男女。福布斯中心正在创造奇迹。你在那里可以学到许多东西。你要努力学习啊!”他像对待男子汉那样在肖恩肩上捶了一下。
梅森开始把佩斯介绍给其他客人,肖恩忽然发现自己孤零零站在那里。
他正想趁机会去拿一杯饮料,一个飘逸的声音叫住了他。“喂,美男子。”肖恩回头一看,原来是萨拉·梅森,她目光迟钝,像没睡醒似的。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她说着一把抓起肖恩的袖口。
肖恩百般无奈,用求救的眼光搜寻着克莱尔,但是看不见她的影子。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