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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没在屋中,而是躺在一座空旷的荒园里,身上盖了好几层枯叶。
当置身荒园的刘别驾从枯叶间站起来时,已是百病缠身。显然,他遇见的那个美妇是鬼。在下面的故事中,主人公比别驾大人稍微幸运那么一点。
长安辖区内有两大县,一是长安县,一是万年县。长安县县尉叫薛矜。一般来说,县尉负责县里的兵事以及缉捕工作,也就是公共安全。但薛矜的职责有些不同,他的主要任务是给皇宫进货,购买日用品,负责大内的后勤。玄宗开元年间,在长安东、西两大市场,总会看到他的身影。
这一天,薛矜带人在东市为皇家置办东西,正在转悠时,看到一辆马车从对面轻驰而来,“车中妇人手如白雪,矜慕之,使左右持银镂小合,立于车侧”。一只如雪般白皙的手露在车厢外。这令私下生活风流的薛矜想入非非:拥有这样玉手的人,又该拥有什么样的面容?
在薛矜的注视下,那马车停下来。
薛矜把随从叫来,塞给他一只精巧的银盒,叫他立在那辆马车边,又吩咐了几句。果然,一个娇媚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好美的银盒。”
车中女子叫她的侍婢问价,薛矜的手下说:“这银盒是长安尉薛大人的,他叮嘱说,若车中有人问,当便宜相卖。”
车中女子很高兴,随之道谢。这时候,薛矜按照预先计划的那样走过来,以言语挑逗,没想到车中女子竟未恼怒,而是欣然应对,并说:“我就住在金光门外,你没事时可去探望我。”说罢,车夫驾车而去。
薛矜派手下一路跟随,那女子果然住在金光门外。
第二天傍晚,薛矜带了两个随从出发了。他穿过幽深的街巷,来到那女子的宅院前。暮色中,薛矜看到院前停着很多车马,奇怪的是,那些车马仿佛缺乏立体感。他没立即叩门,而是等了一段时间,直到门外的车马都走了,才叫随从将名片递给宅中的仆人。仆人遂将薛矜引入庭院,安置在外厅等候。
薛矜问那女子何在,仆人回答说正在梳妆。
此时天色已晚,外厅点着蜡烛。薛矜感到那烛火透着寒气,让人止不住地发冷。正在他犹疑时,仆人告诉他,主人已梳妆完毕,正在里面等候。
于是,薛矜进了昏暗的内堂,“引入堂中,其幔是青布,遥见一灯,火色微暗,将近又远”。内堂两旁青布为幔,桌案上摆着一盏灯,那灯火微暗,看上去很近,但薛矜走了几步,竟未到跟前。直到这时,他才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只能在心中默念佛经,以求佛祖保佑了。
终于来到了寝室,只见那女子坐于纱帐中,用罗巾盖着头。
薛矜久久地凝望,他是在想象罗巾之下会是一张怎样的面孔?薛矜一闭眼,猛地分开纱帐,用力拽女子头上的罗巾,过了很久才拽落,“见妇人面长尺余,正青色……”
此时,薛的随从在门外看到的情景是:眼前哪里是什么人家,只是一处殡宫,也就是停放死人棺材的地方,即所谓的停尸房。
故事的最后,随从破墙而入,冲进殡宫,发现主人昏死在地上。
直到一个多月以后,薛矜才苏醒过来。无论如何,他比刘别驾幸运。当然,并非没有比刘别驾更惨的。
唐代宗广德初年,苏州有一叫范俶的,开了个酒馆。
一天傍晚,他在门口招揽生意,看到有个女人从门前经过。女人披散着头发,半遮着脸,神情异样。范俶邀之过夜,女人也没拒绝。
在烛火昏暗的小酒馆,女人始终用头发盖着脸,背对着范俶,坐在暗处。
范俶好奇,当晚迷迷糊糊中便与之同床。天将亮时,女人突然说自己丢了梳子,找不到了,要去找梳子,临走时抱着范俶,咬了他的臂膀一口。
等到天亮,女人仍然未归,范俶害怕了,因为他看到床前的地上有个黄纸做的梳子。正在这时,被咬的地方开始剧痛,一周后他在惊惧之中去世了。
与范俶同遭不测的,是居住在洛阳的一个书生。
这天晚上,书生外出,至洛阳中桥,遇见一显贵之家,车马很多,仆人簇拥。书生观望,这时,轿帘挑开,里面的贵妇招呼书生。贵妇二十多岁,姿容艳丽,书生意乱情迷,与之同行。出长夏门,至龙门,进了一座肃穆气派的宅子,入幽雅的内室,贵妇招呼书生坐下,以美酒佳肴款待。
郎情妾意,书生待至夜深,贵妇与书生同床共枕。
再后来,书生醒来,这时天还没亮,借着外面的月光,他看到自己所躺的地方是座石窟,在他旁边是一具女尸,其身肿胀,仿佛泡在水里。惨白的月光下,她有着怎样的面容?书生体如筛糠,一路攀缘,才从石窟下来。天亮时到达香山寺,书生向寺中僧人求水喝,对僧人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僧人们均是半信半疑,有好心者将书生送回家。但几天后,书生无故身亡。
大唐幽暗,鬼来鬼往。
太原人王方平,以孝著称,其父病危,他侍奉床前,一个多月没睡个踏实觉。此日实在疲倦,就坐在父亲床边睡着了,忽梦二鬼。
鬼一:“可入其父腹中,夺其性命。”
鬼二:“如何进?
鬼一:“待他喂其父粥时,我们随粥而入。”
鬼二:“妙哉。”
王方平从梦中惊醒。聪明的他,对盛粥的碗做了手脚:将碗穿了一个洞,用手指堵着,将粥倒入后,又把一个小瓶子放在手指下。在给父亲喂粥时,悄悄将手指移去,于是粥流入瓶中,随后迅速把瓶子盖上,投入锅中,以猛火将水反复煮沸,而后打开瓶子,见满瓶是肉。
太原王方平,性至孝。其父有疾危笃,方平侍奉药饵,不解带者逾月。其后侍疾疲极,偶于父床边坐睡,梦二鬼相语,欲入其父腹中。一鬼曰:“若何为入?”一鬼曰:“待食浆水粥,可随粥而入。”既约,方平惊觉,作穿碗,以指承之,置小瓶于其下,候父啜,乃去承指,粥入瓶中,以物盖上,于釜中煮之百沸而视,乃满瓶是肉。父因疾愈,议者以为纯孝所致也。(《广异记》)
鬼肉是什么味道?王方平开瓶后可曾闻到肉香或是恶臭?这些我们都无法知道。
这个故事出自中唐戴孚的《广异记》。戴孚是安徽亳州人,生活在唐代宗时代,曾任校书郎,官至饶州录事参军。该笔记由著名诗人顾况作序,内容涉猎很广,被大型类书《太平广记》摘录甚多,从数量的角度看仅次于《酉阳杂俎》。
在这个故事中,假如王方平胆子再大些,倒可以把难得一见的煮熟的鬼肉吃掉。只是不知道,吃完后,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
同在太原,还有一个类似的故事发生,但这个故事中的主人公就没那么幸运了。当时,宰相裴度的部将赵某得了热病。一日黄昏,其子在室中为父亲煮药。床榻上的赵某忽见一黄衣人穿门而来,侧身于药鼎边,取出一囊,往药鼎里倾倒白色药屑,随后悄然而去。
其子似乎没发现。赵某深感恐惧,将此事告诉孩子,叫他把煮的药倒掉,再煮新的。新药煮了没多长时间,赵某见黄衣人又进来了,再次将白色药屑倒在鼎里。赵某叫其子再次把药倒掉重煮,如此反复多次。第二天,孩子继续为父亲煮药,其间赵某睡着了。其子将赵某唤醒,此时他似乎忘了昨日的鬼影,不曾查看,便将汤药一饮而尽。没过几天,赵某就毒发身亡了。在这个故事中,鬼得逞了。
上面讲述的是鬼加害于人的故事,唐宣宗大中五年(公元851年),则有一起反例。当时,有官员李重,平生好酒,因事被免职,退居河东蒲州(灵异事件频发之地)。
李重每每自饮,渐渐地,便是小病不断,终有一日,他病倒了,且病入膏肓。这天傍晚,他感觉自己要不行了,就叫仆人把庭院大门关上。李重是想把死亡气息关在这暮色浓重的院子里吗?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到来。
突然,庭院中有声响,李重越窗而视,见一人身着红衣,出现在院子里,来人正是他的朋友侍御史、河西令蔡行己。蔡身后跟着一人,着白衣,令人害怕的是,那人的白衣是一层一层的,如白幡。李重愕然,但因老友蔡行己在前,所以还是在床上挣扎着喊道:“有请蔡侍御!”
蔡行己与白衣人已进来了,前者拱手道:“李大人。”
李重叫人为其设座,但异象马上就出现了:“蔡行己”顷刻间身体暴长,手脚及嘴鼻也随着身体而长。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中,李重再看那红衣人,发现他似乎已不是蔡行己。迷惑中,李重感到身体轻盈了一些,不再像先前那样沉重,于是靠着墙壁慢慢坐起来,问:“我病了有些日子了,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恰恰相反,您的病快好了。”红衣人指着白衣人说,“这是我弟弟,最善卜算,请他为你算算。”
白衣人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木猿放在榻上,木猿竟可前后蹦跳,蹦到第四下时,停住了。白衣人说:“卦已成。不要担心您的病,您能活到六十二岁,但这当中还会有灾难。”
李重大喜,似乎忘记异象带来的惊恐,问红衣人:“您喝酒吗?”
红衣人:“您有盛情,我哪敢不饮。”
李重叫人把酒杯放到红衣人和白衣人面前,二人道:“我们有自己的酒杯。”说着,他们分别从怀里掏出一只银白色的酒杯,倒上酒后那杯摇晃不定。
李重细看,竟是纸杯。
红衣人与白衣人各喝了两杯酒,将纸杯收入怀中,起身告辞。白衣人对李重说:“您病好后不要轻易饮酒,否则祸将上身。”说罢,他们在李重的注视下向大门直直走去,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了。
但是,大门从未被打开过。
李重的病很快就好了,但他还是忘记了白衣人的告诫,畅饮如初。那年他被贬为杭州司马。
遍观唐代的志怪笔记,会发现:绝大多数的故事背景都在中晚唐,也就是“安史之乱”以后到“黄巢兵起”之前这段时间,即唐代宗到唐懿宗时代,这一百多年的“百鬼夜行”造就了中晚唐诡谲的时代氛围。
在鬼肉的故事中,鬼被人算计,最后死于非命。鬼,也会死吗?答案是肯定的。
现在的问题是:鬼死后,又叫什么?关于这一点,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有特别说明:“时俗于门上画虎头,书‘聻’字,谓阴府鬼神之名,可以消疟疠。”按这种说法,“聻”是冥界之神。
但《宣室志》另有解释:唐朝时,有山西人冯渐隐于伊水之上;当时,又有一李姓道士,以“尤善视鬼”著称,大臣们“皆慕其能”。后来,李道士在跟一位重臣的信中提到冯渐,所谓“当今制鬼,无过渐耳”。意思是,大家都说我能制鬼,但最厉害的还是冯渐。
从那以后,长安、洛阳两京的朝臣都知道冯渐有神术,其中“长安中人率以‘渐’字题其门者,盖用此也”。认为把“渐”字写在门上,能驱邪避鬼,作用相当于钟馗。后来,慢慢写成了“聻”。中唐杜佑在《通典》中对“聻”的解释是:“司刀鬼名。渐耳,一名沧耳。”可见,他更倾向于段成式的说法。
但不管“聻”是人间驱鬼专家,还是冥界的神,有一点是肯定的:鬼怕聻。从“人怕鬼”的角度去理解,那么“鬼怕聻”似乎说明,聻确为鬼死之物,因此段成式的说法更有意思。
鬼生活在阴曹地府中,那么聻呢?
如果看过《唐朝诡事录》第一部,那么就会记得在里面有个整日昏暗似傍晚的鸦鸣国。聻,身着统一的制服般的黑袍,每日在那里低头打扫乌鸦落下来的羽毛。
穿越时光隧道的阴兵
“安史之乱”后,唐朝进入藩镇割据的中期。
作为地方军政首脑,一些地区的节度使拥兵自重,对抗朝廷,成为时局最显著的标志。比如,本故事中的李同捷之变即发生在这一时期。
李同捷是横海节度使李全略之子,全略于唐敬宗宝历二年(公元826年)死去,同捷跟那个时代的地方大员之子一样,越过朝廷,擅自接班,自己任命自己为节度使。
到了唐文宗大和元年(公元827年),朝廷为消除此患,欲调李同捷为兖海节度使,伺机收拾。但同捷拒绝任命。入夏后,朝廷有所行动,以武宁节度使王智兴为主帅,领军三万攻击李同捷。
大和二年春(公元828年),王智兴率军攻至棣州(今山东惠民)。
王智兴是当时第一流名将,此次进攻叛军是他主动向朝廷提出的。朝廷呢,当然很愉快地批准了,因为在当时这样的情况不多见。
在棣州合战中,双方拼得很激烈,城上飞箭如雨,雷石如雹;城下士兵衔刀疾进,攀爬云梯,向城楼冲锋。
交战中,棣州有三座城门被攻城士兵焚毁。
李同捷见此城难保,乃生一计,叫一能言者,坐在城头的战棚中,对城下的王智兴大骂,具体骂了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按记载:“军吏耻之,智兴蒙衣掩耳,不忍闻。”由此可见,骂的话是非常难听和令人生气的。面对辱骂,王智兴一时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