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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顺当的事吗?”我问,“我可以到你那儿去吗?要谁帮助你吗?”
她好像想了一会儿,接着她却慢慢地摇摇头,看样子她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可是她却强忍住了,她极力克制着,眼睛里还是干的。
“我这会儿跟谁也合不来,”她语调缓慢地说,“一切对我来说都太过分了,我知道这种事结果会怎么样。我经历得太多了,我有时候给你打打电话,难道这还不够吗?”
“这很好。”我说,“不过请注意,有一个叫野莴苣的童话。说不准有一位什么样的女士孤零零地被关在一座塔楼里。她为什么要这样?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一位脾气坏的婆婆。没有楼梯可以上去,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可能是乘直升飞机。‘野莴苣,野莴苣,让你的头发垂下来。’那位王子这样喊着,因为野莴苣有这么长的头发,简直可以一直垂到地面上。那位王子是突然之间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天知道呢。接下来那大概就好啦。这种CD童话无论如何到后来总归是好的结局,他们结婚啦,生活很幸福啦,还生了很多宝贝孩子。”
我一说到孩子,她的眼里就滚出了一朵泪花,她飞快地把它抹掉了。
“那都是胡说八道的臭童话!”她说,马上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那笑容转瞬即逝。
“臭童话!”我喜欢她这样说。有谁敢于这样冒一次险呢?特别是女人,而且她还是一个几乎有点陌生的人,居然就这样说出来了,而且还觉得快乐。孩子时代的勇气大多数都在成年怯懦的大混乱中丢失了。她当然是对的,这是一个臭童话,原来它也许并不臭,可是当我回想起来并把它说出来时,它真的是臭了。
“我母亲不光在听野莴苣的时候发脾气,在听别的童话的时候也这样突然发作。”我对她说,“这种话我经常听到,三次,四次,接二连三,我想,那是因为我多多少少神经有点不正常。”
“胡说,一点儿也没什么不正常,孩子们都这样,你为什么要跟别人不一样?我也是这样。”
“啊,是啊,”我说,我决不是故意要给她讲这个离奇古怪的故事,可我还是接着讲下去,“不过我真的是有点儿古怪,我们那时候住在菲斯滕菲尔特的城郊,小小的园子,很小的小池塘,我母亲那时候就是喜欢鼓捣这些东西。在园子的篱笆后面有一扇小门,可以直通到田野上。我可以跑过田野,走到一个村子里去。到村里的第一座房子也不过就是一公里远。在园子和村子之间的田野是我放风筝的地方,秋天的时候,我总是在那里把风筝放飞到天空。我妈妈只要在房间里朝外看着天空就行。只要她看见天上有一只风筝,就知道我在哪儿了。晚上我常常骑着自行车到一个农场去,叫做围栏牧场。牧场里有刚挤出来的鲜牛奶,刚下的鸡蛋。在我上学之前,我就一个人骑着那辆绿色的小自行车去那儿,带来鸡蛋和牛奶。
“有一次,就在我快到七岁的时候,我又去那儿。我只想骑着车子在那里转转。我刚刚有了一辆新自行车,一辆红颜色的、有变速器的车子,比从前那辆大多了。我骑在上面总有些摇摇晃晃。在路上的基督死难纪念碑的周围有这样一个坎子,上面有一些鹅卵石,旁边还斜着一条排水沟。我不知怎么地突然滑了一下,摔倒了,横着掉进了路边的沟里。因为我开始还想把那辆太大的自行车稳住,结果我的一条腿卡在了车座和脚踏板之间的车架里。我躺在沟里,两条腿拧着,我被自己的自行车别住了。我不停地折腾了一会儿,后来我才发现,靠自己是出不来了。要是你愿意,你可以喊叫,否则你就只能躺在那儿,什么也干不了,一直等到有人从这儿经过,发现你为止。这条路我是很熟悉的,最晚到四点半的时候,青年农民就会收工回来。我知道我死不了,所以我就倚靠在沟壁上等待着。水慢慢地渗进裤子,又洇进我的后背,不过那是夏天,我是不会冻着的。”
我为什么要给她讲这些?我突然问自己。她是想听一个童话,不是想听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这个故事只对我自己有意义,别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讲得不错,”她说,“后来呢?”
“你想听吗?我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有这么一件事儿。”
“很好,请继续讲吧。”她点点头说。
“那好吧。我躺在那里,慢慢地浑身都湿了。一刻钟,也许半个小时后,飞来一只山鸟。起先它落在那块石碑上,从上面好奇地瞅着我。你知道鸟儿怎么瞅人吗?它们不是正眼看着你,而是仅用一只眼睛,偏着脑袋,警觉地注视着你。然后,它又开始唧唧咕咕地嘀咕起来。山鸟不是那种今天我仅凭它们的叫声就能辨认出来的鸟,我决不会忘记它是怎么对我叫来着。我稍稍挪动一下身子,因为我的背上倚得很难受。它飞起来,飞了一个圈子,然后又落在原来的地方,继续叫着。我尽量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它那黄色的眼睛。突然它往下跳了下来,翅膀扑闪了几下,坐在我前面的自行车的车架上,那么急切地注视着我,却不再唱了。
“过了一会儿,我开始小声地同它说话。‘来,来,来。’我召唤着,它看着我,有些不安,却没有飞走。‘过来啊,我可爱的,别怕,放心过来吧。’它真的一厘米一厘米地朝我挪过来。它是这样好奇,这样胆颤心惊,同时又这样亲切。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几乎是没有尽头的时间,它直接就站在了我的面前,伸手就能摸到,而且没有飞走。
“突然,我听见不远处有拖拉机的声音,我的山鸟也听见了它的声音。拖拉机是往别处开去了吧,我想,可它的声音还是越来越近。终于,我的山鸟飞了起来,拖拉机上的农民看见我躺在那儿。‘上帝保佑,你这个图波尔,你这是怎么搞的?’他说着就把我拧着的腿从车架里抽出来,解放了我。我的山鸟不见了。
“后来,我总是一次次地骑车到那里去,坐在那块石碑旁边,可是山鸟再也没有来。有一次,我甚至把我的自行车放进水沟里,把我的腿别进车架里去,因为我想,也许因为我那次是这样躺着它才飞来的,它一定是不知怎么发现了我孤立无援,所以才飞来的。可是它再也没来。”
我沉默了。我忽然觉得我不知为什么为这个故事感到羞愧,至少是为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而羞愧。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想起这件事了。我看看屏幕,莉迪娅一直在那里,她默默地看着我,泪水不停地流过面颊。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个故事。真对不起。”我说,“我是碰巧想起来了。”她疲倦地看了我好一会儿。
“图波尔,我想我的孩子死了。”她小声地说,“我的罗宾在医院里,没人知道他怎么样了,也许他死了。”
我还想再问什么,可我猛地看见她的手伸向了TY键。
“谢谢你。”
屏幕上说。
以后的几天她没来电话,她是一个没有母亲的病孩子,也是个有一个病孩子的母亲。
后来的三天我没有从克莉丝那里听到有关那件事进展的情况,在这个关键阶段没有联系,在这个系统里她已经费尽心机。这终究是在冒险,万一有人跟踪我们的行动,为我们设下陷阱,那是很危险的。
星期三晚上,她的消息出现在我的屏幕上:
“我衷心地邀请您星期四来吃小点心。
克·普”
那就是明天喽。从现在到明天,这中间还有一个晚上,当然我是不睡觉了。
我知道,这决不是什么吃小点心,也不是散步,而是潜入进去,拆下启动雷管,再潜出来。我绞尽脑汁预先考虑好最坏的情况,我这边的最坏的情况。他们会事先就逮住我,指控我阴谋破坏,或者未造成严重后果的阴谋破坏,那样可以得到宽大处理,蹲上几个月的监狱,像现在这样孤孤单单,形影相吊,也没有莉迪娅·布洛克的电话。
假如事情成功了,那是全世界的灾难,不过或许也是它的幸运。计算机的统治被推翻了,那将是极度的混乱,整个世界乱成一团。他们必须进行清理,必须进行澄清。在清理中有一些东西会发生变化,有一些将被废弃,另外一些东西将会出现,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会是什么。
我就这样在自行拼凑一张特殊的后果分类表,其中有的是世界的福音,有的是对我自己这个肇事者的宽恕。荒唐,这个世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宽恕过任何一个把它推入混乱之中的人,这我心里很明白。可是我仍然是个肇事者。要牢牢抓住什么,不管是什么,要在这一夜把它考虑好。
“你今天上午好像脸色不好。”布莱因说。我又心惊胆战,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已经掌握了详情,能够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透,好像他正在暗中监视我。
“我没事儿。”我说,“不过是有点睡得不太好。”
“谁还大惊小怪吗?”他说。这个回答也真是滑稽。
快到十点了。我开始行动,一切都考虑周密并决定下来。出击的时间快到了,去餐厅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在这个时间见不到任何人的概率达到最大值。
菲尔贝尔的π卡为我打开了所有的门,就像我前几次演习中的情况一样。在紧急通道间里又弥漫着浓烈的清洁剂的味道,也就是说它仍然列在每周的清洁计划中。我慢慢地走下楼去。
没有把它从清扫计划中抹去,是克莉丝的粗心。说不定会有人感到奇怪,怎么会一周接一周地打扫这个根本不用的楼梯间呢?于是就会有人对这个计划进行检查,并且调查清扫指示是从哪里来的,找出问题的所在并穷根究底。我蹑手蹑脚,一层一层向楼下走去,边走边琢磨,我领悟到一个道理,就是连克莉丝也会犯错误。我的恐惧越来越大,然后我拨开了锁簧,打开门,走出去到了草坪上。我没有退路了。
“你不应该偷偷摸摸。”克莉丝说过,“万一有人从什么地方看见你,他一定会怀疑你在那里干了些什么。”所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
你是一个安装工,必须到柴油发电机那儿去瞅一眼,我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也许我该去听听表演课。然后我跑过草坪,直奔那间小屋子。没有人喊:“站住!把手举起来!”也没有人喊:“喂,您在那儿干什么?”我用菲尔贝尔的π卡打开了小屋子的门,溜了进去,又回身把门关上,但留了一条缝。小屋里没有窗户,我必须打开灯才能动手,但是他们没有灯光中心控制室。
柴油机跟克莉丝游戏里的不一样。可能她弄到的是一张旧图纸,当她把整个这些都变成虚拟图像之后,数据中心后来又把发电机更换了,可是那只放扳手的工具箱还挂在墙上,在它原来的位置上。
我仔细研究了一会儿这台没有见过的发电机上的那些管道、电缆和输油管。我对这些东西并不懂得多少,可是不一会儿我就找到了那根输油管,它连接到喷射泵上,这一定是那根主输油管。我用扳手旋开了螺旋接头,把螺母拧出来一段,把管子拔出来几厘米,柴油滴到了地上。
我决定对克莉丝的计划做一点点偏离,我没有征求她的同意,我想让一切看起来都好像是自行发生的。螺母会因为振动松脱,不是吗?所以我又拿了一块布,把管道和扳手上可能留下的指纹都擦了去,又把扳手照原样放回工具箱,然后擦拭了工具箱。这花了一点儿时间。
突然有什么东西“突突”地响起来,我辨不清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我一时间心慌意乱,有什么东西出了岔子,是我身边的柴油发电机即将启动吗?可是接着我听出来了,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我关上灯,从门缝里向外张望,一台鲜红色的割草机正突突地响着,一个园丁坐在上面,正在修整楼房之间的草坪。他先从草坪的外圈开始,一圈一圈地向我的小屋子逼近。两次,三次,他从紧急通道间的门口经过。假如他发现门开着一点缝,假如他推门进来,那我就要绕过所有的大楼再回到这儿来。我思索着要不要祈祷。这时他已经离我近在咫尺了。我悄悄地把门推严实,因为我事先已经确定,门是可以从里边打开的。割草机的突突声围绕着我的藏身之处旋转着,五分钟,十分钟,足足有十五分钟。人们会发现我不在楼上的办公室里,而是坐在这里束手就擒。
他终于修整完了草坪,突突声远去了。我从柴油发电机的小屋里向外窥视,空气很清爽,只是地上铺满了割下来的草屑。他们还会回来,把草屑筢掉。我必须抓紧时间。我三步并作两步蹿到离子发电机的屋子旁边,我的π卡在这里也通过了。我找到了启动雷管,把它旋了下来,放到旁边的地上。说不定启动雷管也会自己掉到地上,不过谁知道呢。然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