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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邪恶追索(马修·斯卡德系列之十三)-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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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管他们怎么做,里奇都会重获自由。”
“嗯,不见得马上。不过我当初所料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你想听详情吗?”
“为什么不?”
“我以为扬西法官明知上诉庭会改判,所以会让有罪判决成立。这样他就不会成为把里奇放回大街上的那个人。而且我以为里奇会去坐牢,碰到某个有公德心的神经病在他上诉改判之前就杀掉他。就像在威斯康辛那个家伙一样。嗯,其实后来事情的发展差不了多少,不是吗?只不过真的杀掉里奇的家伙不是囚犯,而且凶手自己也是个连续杀人凶手。”
“你还撑得下去吗,阿德里安?”
“嗯,我没事,”他说,“知道明天不必出庭,我压力小多了。同时你会有那种一件事情结束时所产生的悲喜交集的感觉——无论是一个官司、一场恋爱,或甚至是一桩失败的婚姻。你或许会高兴终于结束了,但同时你又会有一丝遗憾。”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他说:“唉,没有什么是永远的,对吧?只要一走下坡,往往就是结束的开始,通常都是这样的。”
“你好像有点忧伤。”
“是吗?我想我只是累垮了。这个官司让我撑了下去,现在一结束,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被剪断线的傀儡似的。”
“你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希望你是对的。我一直迷信这个官司让威尔没有进一步动作,只要我照常的工作,他就不能取我性命。现在忽然之间,我对整个情势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祥预感。”
“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你之前不准自己朝这个方向想。”
“或许吧。也或许我睡个好觉起来会好过一些。该死,我知道如果喝一杯的话,我会好过一些。”
“大部分人都会,”我说,“这就是为什么人类会发明了酿酒和卖酒。”
“嗯,我打算打开瓶盖,让精灵出来。这是我今天的第一杯,如果你在场,我可以给你倒杯汽水。”
“我等会儿自己在家喝一杯,”我说,“而且我会边喝边想着你。”
“喝可口可乐吧。让这杯成为真正的欢庆时刻。”
“我会的。”
我们沉寂了片刻,然后他说:“真希望多了解你一些。”
“哦?”
“我希望有更多时间。这些话你听过就忘掉,好吗?我已经累得没法思考了。也许我会放弃喝这杯酒直接上床睡觉。”
但他没有放弃喝那杯酒。
反之,他走到前面的房间,那儿有一名保镖。“我要喝一杯,”他宣布,“我想我大概没法说服你陪我一起喝。”
“惠特菲尔德先生,我有职责在身。”
“我不会说出去的,”惠特菲尔德说,“另一方面,如果我们的威尔先生闯进那道门,我希望你头脑清醒,所以我不应该倒酒给你。喝杯汽水如何?或者来杯咖啡?”
“我已经在厨房里煮了一壶。你去睡觉后,我会喝些咖啡。别替我张罗了,惠特菲尔德先生,我很好。”
惠特菲尔德从吧台上拿了一个玻璃杯,走进厨房加冰块,然后又回到客厅,打开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他注满杯子,然后把酒瓶盖上。
“你名叫凯文,”他对那个保镖说,“我一定听过你的姓,可是好像记不得了。”
“凯文·达尔格伦。”
“现在我想起来了。凯文,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这个工作不错。”
“你不会觉得无聊?”
“我不怕无聊,先生。有事情的话,我早有准备;没事情发生的话,我也乐得轻松。”
“很健康的态度,”惠特菲尔德告诉他,“你大概不会介意替托尼·富里罗发动汽车。”
“什么?”
“没什么。我应该喝掉这杯,不是吗?我倒了酒,就该喝掉。应该这样的,不是吗?”
“看你的意思,惠特菲尔德先生。”
“看我的意思,”惠特菲尔德说,“你说得完全正确。”
他举起杯子,无言地做了个干杯的姿势,然后喝了一大口。达尔格伦眼光看向书橱,他喜欢看书,这个公寓里有很多书可以看。这工作没那么累,拿着一本好书坐在舒服的椅子上八小时,想喝咖啡就自己倒。做这种休闲活动还有钱拿,实在不错。
他正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他正在保护的人发出一个尖锐的声音,似乎被勒住了脖子。他回过头去,看到阿德里安·惠特菲尔德抓着自己的胸,往前倒在地板上。
第07章
 “那就像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凯文·达尔格伦说。他个子高高的,肩膀宽阔,大约三十出头,大脑袋,淡褐色的头发剪得很短,淡褐色的眼珠在眼镜后头警戒地闪烁着。乍看之下很聪明又有心机的样子,似乎也会是个思虑周密的刺客。
“我是最后一个跟他谈过话的人,”我说,“当然除了你之外。”
“没错。”
“他很累,我想因此使他变得悲观。但或许他是有预感,或者只是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将到达生命的终点。”
“他请我喝一杯。我根本不考虑。上班时喝,而且是当保镖的班喝?我要是干了这种事情,他们会像块烫手山芋似的把我甩掉,而且马上就甩。我根本一点也没有受到诱惑,但现在我可以想象如果我答应喝一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会碰杯,然后喝下去,然后,砰!我们一起倒在地板上。或者也许我会先喝那杯酒,因为他拖了很久才喝。那么死的就是我,而现在坐在这里跟你谈的就会是他了。”
“可是结果不是这样。”
“是啊。”
“你遇到他并进入公寓时……”
“你要我把整个过程告诉你?没问题。我的班是从晚上十点开始,我去公园大道那儿报到,遇到塞缪尔·梅特尼克,他和我一起值十点的班。我们在楼下大厅等着,前面一班的两个家伙带着惠特菲尔德先生坐加长型轿车回家,然后在十点十分把惠特菲尔德先生交给我们。塞缪尔·梅特尼克和我跟着惠特菲尔德先生上楼,执行一般的保安程序,比方进出电梯之类。”
“是谁打开公寓的门?”
“我,而且我先进去。有个笛音响起,表示防盗警铃设定了,所以我走到设定键盘那儿输入密码。然后我检查了所有房间,确定公寓里面是空的,之后走到前面房间,让塞缪尔下楼,接着锁了门并确认锁紧了。然后惠特菲尔德去他房间里的浴室,之后又回卧室,我猜是在打电话,然后就回到前面房间,其他的你已经知道了。”
“你之前去过那栋公寓吗?”
“是的,先生,值过几次夜班。从十点开始。”
“你进去时,没注意到什么东西弄乱了吗?”
“没有被侵入的迹象。如果有的话,我会二话不说抓着惠特菲尔德先生离开那个鬼地方。至于有什么东西被弄乱,我只能说我觉得每样东西看起来都很正常,跟前几夜一样。不过我次日早上六点就交班了,所以值六点到下午两点那一班的同事才是最后一个离开那地方的人。我实在看不出他和惠特菲尔德先生离开那里去法庭之后,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移动过。”
“不过房里有没有什么情况能让惠特菲尔德表示奇怪的?”
“你是指像‘怎么会有这个瓶子?’之类的吧,没有,没有这类的事情。不过老实跟你说,我不确定他会注意到这些。你知道他的心情不太好。”
“嗯。”
“他好像心不在焉,不知道这个词儿用得对不对。好像有点恍惚,就在他喝酒前——”他弹了一下手指,“我知道我想到什么了。”
“是什么,凯文?”
“是一部我看过的电影里面的一场戏,不过别问我电影的名字,我不记得了。那场戏是讲一个酒鬼,已经戒酒——不知道,好几个月或好几年吧,总之很久了。他倒了一杯酒,看着,然后喝下去。”
“惠特菲尔德就是那样看着自己的酒。”
“差不多。”
“可是他每天晚上都会喝杯苏格兰威士忌,不是吗?”
“我想是吧。我不是每天都在那儿看着他喝。有时候我去值班时,他已经到家了,所以我只是去交班而已,也没跟惠特菲尔德先生碰面。还有几次我去之前他已经喝过了。说到酒鬼,我要说他完全不是。我从没看过他一夜喝超过一杯。”
“我跟他通电话的时候,”我说,“他说他打算喝那天的第一杯酒。”
“我想他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早些时候我没跟他在一起,可是我可以证明他的呼吸里面没有酒味儿。”
“如果他喝了,你会注意到吗?”
“我想会的。乘电梯时我就站在他旁边,而且我的嗅觉很不错。我可以告诉你他晚餐吃的是意大利菜。而且我一整天都没有喝过酒,如果你自己没喝,就会对别人身上的酒味特别敏感。”
“没错。”
“香烟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以前抽烟,那几年我从没闻到过别人身上的烟味,不管是我自己或其他人。四年前我戒了烟,现在我可以闻到飞机另一头一个老烟枪身上的烟味。当然这么讲是有点夸张,不过你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
“所以我猜那是他那夜的第一杯酒。天啊!”
“怎么了,凯文?””
“哦,这件事不好笑,但我刚刚才想到。至少可以确定,那是他最后一杯酒。”
我不必苛求凯文·达尔格伦有关他嗅觉的说法。阿德里安·惠特菲尔德倒在地板上没多久之后,他很快就证明了自己的嗅觉无误。一开始,他以为惠特菲尔德是心脏病发,他的立即反应就按照所受过的训练,开始实施心肺复苏术。
在急救的过程中,他当然嗅到了惠特菲尔德身上的酒味。可是还有另外一种味道,是杏仁味,虽然达尔格伦之前从没闻过这种带杏仁的味道,不过这种气味的描述让他很熟悉,他可以猜出那是什么。他从惠特菲尔德倒下的地方拿起空杯子,注意到上头也有同样的气味。于是他停止急救。打电话给有毒物品管制署,虽然直觉告诉他,打了也没有用。接电话的那位女士所告诉他的也差不多,说她最好的建议就是让被害人回复呼吸和心跳。他又打电话给911,然后在无计可施之下,又去做心肺复苏术。警方赶到时,他还在继续做。
此时刚过十一点,纽约第一频道已经以新闻快报播出这个消息,比第七频道的完整五分钟新闻还快。不过反正当时我没开电视,埃莱娜和我是大约一点十五分睡觉的,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我的一个住在几英里外的客户已经因为吃了致命的氰化物而死亡。
有时候埃莱娜一起床会看《早安美国》或《今天》节目,不过她也可能听收音机里面的古典音乐,第二天早上我去厨房看见她时,我们都猜收音机里面播的是莫扎特。结果那是海顿,不过答案揭晓时,她已经离开家去健身房了。我关掉了收音机,如果我没关,就会听到整点新闻,惠特菲尔德的消息会是第一或第二条。我喝了两杯咖啡,把埃莱娜吃剩的半个犹太圈饼吃掉,然后出去买报纸。
我离开公寓时,电话正好响起。可是我正开了门踏出去,便一路往外走,让电话应答机去接。如果我自己接电话,我就会从威利·唐那儿听到惠特菲尔德的死讯,可是我没这么做,而是走向报亭,那儿有一排《纽约新闻》和一叠《邮报》并排放在倒置的塑料牛奶箱上。《新闻报》上大喊:“惠特菲尔德律师死亡!”而右边的《邮报》则向我们解释这桩凶案:“威尔杀了第五个人!”
我买了两份报纸回家,听了威利的留言然后给他回电。“他妈的这怎么回事,”他说,“保镖工作是这一行里头最容易的,只要让客户活着就行了。只要他还有脉搏,你的工作就不算出错。马修,你知道我们替惠特菲尔德所做的安排是相当不错的,而且安排的人也是好手。结果那个他妈的苏格兰威士忌瓶子里居然有氰化物,搞得我们现在看起来像一坨烂屎。”
“那是氰化物?我看到报上只说是毒药。”
“是氰化物,我的人是从气味辨认出的,还马上打电话给有毒物品管制署。真可惜他没在惠特菲尔德喝下肚前先闻一闻。”
“真可惜惠特菲尔德自己也没闻一闻那个杯子。”
“是啊,他只是把杯子里的东西喝光,然后那杯东西就泼得他一屁股,其实是泼在他脸上。他往前倒。达尔格伦还把他翻正,好做人工呼吸。”
“达尔格伦是你那边值班的人?”
“我安排了两个人,他是待在楼上陪惠特菲尔德的那个,另外一个在楼下大厅。如果我让他们两个都待在楼上……可是不行,他们会怎样?坐在那儿玩一整夜的扑克牌?我原先的安排是对的。”
“只不过客户死了。”
“是啊,没错。手术很成功,病人却死了。你看威士忌里面的毒药是怎么回事?那个公寓很安全,早上出门时检查过,是空的,而且防盗铃也设定了。我的人发誓他设定了,就是昨天早上接惠特菲尔德出门的那个,而且我知道他的确设定了,因为达尔格伦发誓说他昨天晚上开门时,防盗铃还设定着。所以无论任何在昨天早上八九点和晚上十点之间进去的人,都得通过两道锁,一道是美迪科锁,一道是西格尔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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