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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于疾病鉴别工作。他煞费口舌地进行分析,指出马尔科姆和我父亲的参与将会积极推动公司成形,他们也将因此获得一笔巨大的财富。
马尔科姆说,“不错,我们就是为钱而来的。”
他不屑的口气让瑞德芬吃了一惊。他说:“我觉得美国佬尽是一身铜臭。”
(他用了lucre这个词。我记得拉丁语中的lucrum表示贪财的意思。在中世纪英语中,lucre表示收益,另外还有不义之财的含意。)
总之,瑞德芬对马尔科姆和我父亲的印象是完全错误的。他们钱已经多得快溢出来了。马尔科姆的曾祖父约翰?林奇是美国钢铁业巨富,马尔科姆是个百万富翁。我父亲继承了他德国父亲的信托财产,二战后,这个富有的德国人在拉丁美洲做地下生意,财富倍增。
我的爸爸是吸血鬼 第七章(5)
马尔科姆话音落下,父亲的视线掠过粘着血的盘子和污渍斑斑的餐巾,最后停在餐桌对面的瑞德芬身上。瑞德芬的眼睛里冒着怒火,但不一会儿他的神情化作了无奈的请求。
“请你们考虑考虑我的计划,”他低声下气地说。
他们把帐单留给瑞德芬,开车走了,一路上把他当成了笑料。
我坐在椅子上动个不停。
“你困了吗?”父亲问。
我不知道。我并没有意识到时间。“不困,”我说,“我想伸伸腿放松一下。”
“要不今天就讲到这儿。”其实他正说到兴头上。
“不,”我答道,“我想把这个故事听完。”
“如果你不想听就告诉我”他说,“我不想烦你。”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烦到我了,”我说。
那顿午餐后又过了几天,父亲在城里又遇到了瑞德芬。瑞德芬身边站着一位高挑的瑞典女子,她在凯文迪什实验室工作。三人寒暄了一番后,父亲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他的腿无法挪动,眼睛被锁定在瑞德芬的眼睛上,他试图把视线移开,但是他做不到。
瑞德芬一阵阴笑。
父亲又试了一次,想把视线转到瑞典女子身上,但他的眼睛根本不听使唤,依然牢牢地被瑞德芬的眼神揪着。
过了整整一分钟,父亲才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的视线从瑞德芬挪到了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她没有看他。
瑞德芬说:“要不了多久,我们还会见面的。”
父亲真想撒腿就跑,但是他还是做出镇定地样子,坦然地沿着街往前走,身后传来他们的讥笑声。
大约过了一星期,马尔科姆来电话邀请父亲过去喝茶。父亲说他太忙了,抽不出空。
马尔科姆说:“今天我发现了一种惊人的血红蛋白。”
马尔科姆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用惊人这种词的人,我父亲受到诱惑了。
于是,他上楼去马尔科姆的房间,一股浓重的焦面包味扑面而来。他敲敲门,没有人出来。门没上锁,他就直接推进去了。
与往日一样,马尔科姆的起居室里生着炉火,站在壁炉边的是瑞德芬,他手里拿着拨火棍,棍子头上叉着一片已经烧成黑碳的面包。
“我喜欢吃烧焦的吐司,”他背对着父亲说。“你呢?”
马尔科姆不在房间里。
瑞德芬请我父亲坐下。他想走,但他想了想还是坐下了。在熏鼻的糊面包味中,他觉察到还有另一种气味,一种难闻的气味。
他想离开。但他却坐下了。
瑞德芬开始长篇大论。我父亲发现他一方面才华横溢,另一方面又愚蠢到家。父亲说,在剑桥才华横溢这个词被用滥了——此外,他觉得大多数重点研究型大学的情况都很趋同。他说学术界如同一个经营不善的马戏团,教职员工就像营养不良的动物——他们厌烦了狭小的牢笼,麻木不仁——他们对鞭子几乎无动于衷了。空中飞人演员频繁地掉进松松垮垮的保护网。小丑们一脸饥相。帐篷是漏的。观众漫不经心,不合时宜地莫名呐喊。表演结束的时候,没有一点掌声。
(扩展比喻是我父亲惯用的描述方式,一来为了把问题说得明白易懂,二来为了找点儿乐子。不管怎样,我觉得经营不善的马戏团是个相当形象贴切的比喻,因此我决定将它记录在案。)
父亲看着瑞德芬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谈哲学——普氏哲学。他说他想了解我父亲的伦理观,但在我父亲发表观点之前,他先说说他的。
瑞德芬把自己界定为功利主义者。“人的根本职责是创造尽可能多的快乐,你同意吗?”他问。
我的爸爸是吸血鬼 第七章(6)
“除非快乐的产生意味着痛苦的减少。”父亲双臂交叉抱胸前。“除非一个人的快乐和其他人的快乐同样重要。”
“好吧。”在火光的照映下,瑞德芬的脸显得通红,父亲突然觉得他不是一般的丑。“你应该会赞同这个观点:一个行为产生多少快乐或者多少痛苦是衡量行为可行性的主要标准。”
我父亲对此表示认同。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一场题为“101条道德规范”的讲座。“许多行为是错误的,因为它们制造了痛苦,”瑞德芬继续说,手里晃着拨火棍,黑乎乎的面包片仍旧串在棍尖上。“你同意吗?当然,当你知道一个行为会导致痛苦的时候,你会找出足够的理由不去做它。”
这时,父亲觉察到房间里有一丝动静,就在他身后。他猛地回头,什么也没发现。恶心的气味越来越浓了。
“但是,在某些情况下,经受当前的痛苦是为了避免将来更大的痛苦,或是为了获得将来的快乐。这种痛苦是必要的,是值得的。”
父亲注视着瑞德芬的眼睛,试图摸透他的心思。正在这时,马尔科姆乘我父亲不注意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把父亲的头使劲往后一掰,无情地往他头颈咬去。
“当时是什么感觉?”我问父亲。
“听到这样的情节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既觉得紧张,又有些麻木。“你答应过要把整件事的经过告诉我的。”
父亲感到剧痛难忍,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他苦苦挣扎,但一切只是徒然。
马尔科姆笨拙地用胳膊挟持住父亲,这是父亲怎么也想不到的事。他想扭过头去看一眼马尔科姆的脸——他只瞟到一眼对面的瑞德芬,然后就晕倒了。瑞德芬坦然自若地观看着这场好戏。
父亲恢复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里。他用手抚了一下脸,结果抓了一手暗黑色的血块。他的朋友们不在房里。
他坐起来,觉得脑袋肿大,四肢无力,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跑。炉火已经熄灭,房子里冷冰冰的,烤焦的面包和另一种不明物质的怪味萦绕在房间里。所不同的是,这股味道变得诱人起来,口中仿佛尝到一种陌生的铜味。
他的神经被电了一下。他觉得身体里空荡荡的,血管里似乎被注射了类似肾上腺素之类的东西。他使劲站了起来,踉跄走到盥洗室。透过水盆上一面模糊的镜子,他看到脖子上的伤口和嘴边一块干结的血块。他的心跳如同两块金属相互敲打的声音,在脑子里产生共振。
盥洗室对面是紧闭的卧室门,不明气味从里面溢出来。父亲心想,里面肯定放着什么死掉的东西。
下楼走到一半,他看到瑞德芬和马尔科姆朝楼梯走来。他站在楼梯平台上看他们慢慢靠近。
顿时间,羞耻、愤怒、报复的欲望一咕脑儿涌上了父亲的心头,但他只是看他们顺着梯子来到楼梯平台,什么也没有干。
瑞德芬点了点头,马尔科姆瞥了父亲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马尔科姆的头发从前额垂下来,盖过了眼睛,他的脸成了粉红色,仿佛刚用热水敷过。他的眼神呆滞冷漠,他身上没有丝毫的气味。
“现在跟你解释也没用,”马尔科姆说,他像是在回答我父亲的提问似的。“但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儿发生的事对你有益。”
瑞德芬摇着头上楼去了,口中嘀咕道:“美国人呐,压根儿就不懂得嘲讽。”
“当时你知道自己变成什么了吗?”我问父亲。
“大致是知道了”他说。“我看过一些电影,读过一些相关的书——但我觉得那些都是虚构之作,其中有许多已经被证实是不可能的。”
“你能变成蝙蝠吗?”
他看着我——显出失望和不悦的神情。“不能,艾蕾。那是民间传说。我希望传说是真的,希望自己能飞起来。”
我正想问另一个问题,他抢先一步说:“你得睡觉了。剩下的我明天讲给你听。”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两条腿早就犯困了,已经麻得没了知觉。古董钟响起了报刻声:凌晨12:15。我把腿抖了抖,慢慢站起来。
“爸爸,”我说,“我也是吗?”
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他说:“从你的成长状况看,答案是肯定的。”
我的爸爸是吸血鬼 第八章(1)
“大多数关于我们的论述都是谬误,”第二天下午父亲说。“永远不要相信那些自诩为吸血鬼专家的人。他们装腔作势地搞出一堆病态的胡乱猜测。”
这次我们又选择了起居室,而不是书房。我预先做了一些准备,把网上关于吸血鬼的论述记在记事本里。他翻了几页,连连摇头。
“这些东西的写手是一群好心的傻子,”他说。“现在能找到一些吸血鬼自己写下的文字,但遗憾的是没有更多的吸血鬼投身到这类写作中来。我希望听到更多他们的声音,探讨如何更好的应对自己的特殊状况。”
“关于心脏问题的论述呢?”我问。
他皱起眉头,噘起嘴唇,嘴角耷拉下去。“任何人都可能因心脏病丧命,”他说,“任何人也会因为严重烧伤而死去,吸血鬼也不例外。至于其他一些描述,例如睡在棺材里、戏剧性的装束、需要新鲜的牺牲品——那就纯属胡言乱语了。”
他说,世界上居住着成百上千,甚至上百万的吸血鬼。没人能给出一个肯定的数目,因为人口普查表中不太可能列上这样的问题。一旦吸血鬼学会应对他们的特殊需求——其他常见的慢性病和正常人基本没有区别,大部分都能过上和常人无异的生活。
“患上红斑狼疮怎么办?”我问。
“红斑狼疮是我编出来的。艾蕾,对不起。我编这个故事是为了让你安稳地生活。我不想瞒着你,但我觉得应该等你大些再告诉你。如果你是个正常人,我宁可一辈子用红斑狼疮的故事瞒着你。如果你不是正常人——唔,那我想你自然会察觉到这跟红斑狼疮无关。”
不过,他说,在某些方面,吸血鬼的状况与红斑狼疮很相似——对阳光敏感,间歇性关节痛和偏头痛。有些治疗红斑狼疮的药物和补充剂对吸血鬼也有效,特别是在调节免疫系统方面。塞拉得隆在研究人造血液的过程中,利用其副产品开发出一种血液补充剂,供吸血鬼和红斑狼疮患者使用。
“我们正在研发吸血鬼专用的新药,”他说。“去年,一种名为梅里第安合剂的新药进行了临床实验。它能增强耐光性,抑制对血的欲望。”
我脸上一定是露出了忧郁的神情,因为他的眼神里突然充满了同情。“很不幸,有关血的欲望是真实存在的。”
“是你杀了妈妈吗?”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问道。我似乎越来越习惯于这种说话方式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不是。”他又一次显得很失望。
“你喝过她的血吗?”
“答应我,耐心听,”他说。
人们为吸血鬼的症状取了各种荒谬的名字,我父亲喜欢用吸血鬼特质来表述,这个词的词源可以追溯到残酷的斯拉夫历史。还有很多名字用来描述造就吸血鬼的过程:玩角色扮演的几个家伙用了“赋予新生”这一说法;别人有其他的叫法,例如“变形”或“重生”。
“人只有一次生命,这是人世的不幸”父亲说。“我希望生命能够不止一次。”
他把自己成为吸血鬼的那一刻称为“体征转变”。“体征完成转变后,还要经历一段时间的亚健康状态,”他说。
我试图体会他在“体征转变”时的感觉,可是我想象不出来。
突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咬他会是什么感觉——是的,咬我亲生父亲的脖子。他的血会是什么味道?
就在那一刻,他的眼神阴沉下来,向我发出强烈的警示,我立刻回过神来,说:“对不起。”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我的爸爸是吸血鬼 第八章(2)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他说:“让我把这种感觉讲给你听。”
他半梦半醒地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虚弱得什么都做不了。
马尔科姆每天来喂他一次。第一次是最可怕的。马尔科姆走进来,从上衣口袋里拔出一把象牙柄的刀,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左腕划开了。他把父亲的嘴按在伤口上,我父亲就像个新生的婴儿似的吮吸着营养。
每次喂完血,他就觉得更强壮一点。他总是发誓再也不干了,但他的力量还不足以反抗马尔科姆。
一天下午,我父亲正在喝血,丹尼斯进来撞了个正着。
吸血鬼的传说中生动描述了吸血鬼对血液的强烈欲望,父亲说其中不乏真实的因素。他在喝血的时候总是感受到一种病态的愉悦。
丹尼斯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