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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仙途-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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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李珣,在宗门方面因为措施得当,没有受到半分牵连,只是花了两天时间,与同门一起,整理单智的遗物,直到刚才。

李珣怔怔地看着书案,脑中却被那一句话填满。他不想就此深思什么,只是由此而来的情感低潮,让他浑身提不起劲来。

便在此刻,敲门声响起。李珣心中微奇,这种时候,山上很少再有人串门的,直到从神念从门口扫过,他才恍然。

念头微动,吱呀一声,外门开启。正等候的婴宁睁大眼睛,很好奇地拍了拍门板,再说了一声“师父我进来了”,这才走入,且顺手将门掩上。

李珣暗赞一声“有教养”,同时扬声招呼道:“过来吧,我在书房。”

婴宁应了声,轻巧地像一只狸猫,无声无息地走进来。李珣直起腰板,对着小姑娘微笑道:“这几天事忙,倒没有去看你,还好吗?”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道:“明如仙师很照顾我,灵绮、灵嫣师叔她们也常指导我功课,只有祈师叔……”

说到这儿,婴宁眼圈有些潮红,看样子,她对祈碧还是最有感情的。

李珣同样想到祈碧对她的疼爱,又联想到单智,叹了口气,又勉力振作,笑道:“你心疼祈师叔,常去看看也好,这样她的心情也许会好些。

对了,你今天来,为的是什么事?”

婴宁稍一点头,又略展颜道:“灵绮师叔她们说我可以修炼一些应用法门了,又说这些法门由师父您教最好,还说师父您禁法修为在通玄界也是最顶尖儿的,所以……”

李珣恍然,但就此也想起另一件事来。眉头皱了下,再看婴宁天真无邪的面孔,不知怎地,脑中却浮现出小姑娘在山洞里呻吟辗转,媚态萌生的情景来。心头略微一热,旋又平复如初。

他想了想,干脆从已写好的文稿中,拿了最上面三篇出来,交给婴宁。

“这三篇文稿是我刚整理出来的禁法基础,只此一份,你可以去看,但要尽早还我,“最好是找几位师叔帮忙,纂抄下来。你看的时候,不用死记硬背,要尝试着理解,我要看看,你三天内,能有什么心得出来。好不好?”

婴宁自然叫好,小心翼翼地将三篇文稿卷起,小脸涨得通红,又向李珣鞠了一躬。

李珣顺势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再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放她离开。看这小姑娘像小鸟般欢快地飞走,李珣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

“三天……如果三天之后,她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便在我离山之后,将她带走吧。”

李珣这个决定也是相当艰难的,只是阴散人那句有意无意的判词,却如同一根横刺,卡在他心中。所以,他才用这三篇文稿,再一次测验婴宁在禁法上的天资。如果不能达到他的要求,那这小姑娘的命运,便再改变一次吧!

旁边虚空震动,阴散人驻形出来,站在书案旁边,微笑不语。李珣瞥她一眼,心中却在想,若要将小姑娘带走,阴散人势必要和他分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两人的距离,很可能超出千万里外,这无疑是一种冒险。

但转念想到,他对阴散人控制之严,堪称万无一失。一旦感觉不好,强制迫散其形体,将她收回便是。权当是一次实验,否则日后有类似情况时,要临时抱佛脚,那便真的尴尬了。

他心中下了定论,便补充道:“一切顺利的话,送她去雾隐轩,那里有水蝶兰看着,我也放心。”

见阴散人垂首应了,李珣长出一口气之余,心中却想到了仍卧床不起的祈碧,心中微黯,不想再说话,只微瞑双目,靠在椅背上。阴散人会意,移到他身后,十指在他头顶肩上揉捏,轻重缓急,莫不如意。

被阴散人高妙手法侍候着,李珣只觉得身心舒坦,不自觉呻吟出声。

等到快感较平稳出现时,他才再度开口:“那晚还要多谢你出手……”

他指的是单智殒身之前,将其身形吹偏的山风。那正是阴散人的手笔,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高明之至。

阴散人也不在乎这点儿谢意,手上不停,只是笑道:“我却没想到,你也有心软的时候。只是,心软的理由是什么?他和你很像?”

李珣头部微向后仰,目光有如刀刃,在阴散人身上剜上一记,忽又想起前些日子,因单智而赌气,并立志写出禁法经籍的事来。脸颊抽动,竟也笑了一下,只是不知其中有几分感慨、几分自嘲。

阴散人眸光转动,将他表情尽数收入眼中。忽然岔开话题道:“你若将此界全部修士分成两类,该如分法?”

“男修和女修吧。”李珣显然提不起兴致,说话也懒洋洋的。

阴散人灿然笑道:“错,若分两类,要么是明白的,要么,就是糊涂的。明白的明白自己能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糊涂的便不必再说了。你觉得,你是明白呢,又或是糊涂?”

稍稍提起了点兴趣,又不满阴散人故弄玄虚,李珣低哼道:“在你眼里,我是明白还是糊涂?”

“想弄清楚,是最简单不过。”阴散人微微一笑,腾出手来,玉管般的手指转了个方向,指着窗外一株高树,上面枝桠间有几个鸟窝,在冬雪中黑忽忽的颇是显眼:“你将这些鸟雀的窝巢打破如何?”

李珣瞥去一眼,见上面分明还有几只幼雏,便皱眉道:“这有什么意思?”

阴散人闻言笑道:“冬去春来,那些鸟雀长成,叽叽喳喳,岂不聒噪?”

不自觉翻了个白眼,李珣真是给气得乐了:“无聊透顶!闲着没事我管它们聒不聒噪!”

“哦?今日虽如此,可若是你心情烦闷时,头顶有个乌鸦呱呱乱叫,你也不管?”

李珣扬起了眉毛。那还真说不准结果会如何。不过,这也扯不到那些还不知能否过冬的雏鸟身上吧。他本能地多想了几层,越发觉得其中大有玄机,不由认真地思虑起来。

“她莫不是说我目光短浅,不知谋算?又或是心魔不成,缺了决断?

还是境界尚低,看不到其中玄奥?”

这些念头似乎哪个都有些道理,但哪个都不能尽解其意。转了一圈,他的思绪又回到“明白和糊涂”的问题上来:“若我真毁了那些鸟巢,是糊涂还是明白?那必是糊涂的,然而做了似乎也没什么坏处……坏处?”

他心中忽有一线灵光亮起:“未见得坏处,却也没什么好处。世上之事,还是这不好不坏的糊涂账居多,动念作了,便是明白的,也成了糊涂。

偏偏这些事又是随处可见,避也避不开,那又该如何行事,才能有利于我?”

这条思绪恐怕比刚才那篇文章还要复杂百倍,李珣想得多了,却觉得越来越糊涂,恍惚间觉得,这似乎便是传说中推演天机的神通手段,只是他现在悟到的,恐怕连皮毛都算不上,自然是越想越乱,最终茫然不知所措。

阴散人手上劲力稍重,语气却越发从容:“你我都是常作损人利己之事的,但这话却还是要分辨清楚。天下事从不是非黑即白,自然也不能简单分成“利”与“不利”。

“本来辨不清的东西,硬要分辨清楚。自以为弄个明白,事实上是越发糊涂,直至不可救药。”

李珣沉吟一会儿,方笑道:“照你的说法,那水镜宗窥探天机,趋利避凶的手段,反倒让他们都成了一堆糊涂蛋?”

“不然,你看水镜宗,有几回替自己谋算?世事大多还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同样的事情,换个角度来看,便是大大的不同。说起来,这也是全身保命之道啊!”

旁的也就罢了,那“全身保命”一出,李珣便忍不住大笑起来:“别人说还好,你说这个词可就荒唐得很。嘿,全身保命,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阴散人对李珣的口气不以为忤,面上笑容亦是不变:“若是只想着全身保命,又谈何突破、飞升?其实你只要待在雾隐轩中,藏上个千百八年,保证没有人能奈你何,那就是最高明的自保之道,可你愿意么?

“所以,我们眼下说的,绝不是什么全身保命的法子,而是迎难而上,逆天改命的道理。”

难得这般口气!此刻的阴散人,绝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即便李珣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她灰飞烟灭,但看她此时的言语气度,一时间竟神为之夺,忘记了二者之间那微妙尴尬的关系。

“明白人不一定能飞升,但飞升的必定都是明白人。一个糊涂蛋,就算他有钟隐那样的修为,也早晚要死在天地大劫之下。”

阴散人唇边冷诮之意大起,目光盯着李珣脸上,旋又微笑道:“那么,明白和糊涂的分际在哪儿,你可知道?”

乍一看是询问,但刚刚她说得那么清楚,若李珣再回答不上,便可以拔剑自尽了:“不在“利”或“不利”,也不在“辨得清”与“辨不清”。关键在于,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辨清,什么时候不可辨清……”

这绕口令似的领悟让李珣忍不住想笑,阴散人却微微颔首,正色道:“此间还有一节。天地无限广大,而人身自限,世上诸事“利害”终究还是辨清的少,辨不清的多。由此更可延伸出两件事:辨清了,怎么做;辨不清,又如何?”

李珣挥手打断她说话,脸上似笑非笑:“我明白了,你是在说我对待单智,该谨慎时不谨慎,该狠时又不狠,首鼠两端,自取其辱,是不是?”

阴散人轻轻一笑,十指灵蛇般移到他肩后,轻轻揉动,透过数道暖意,活络经脉,然后方道:“这终究是小事,你能联系起来,倒是难得。只是天下事,也不都是这么简单。退一万步讲,就算全是这些清楚明白的小事,你能保证,一百件中,件件都辨得清,做得好?

“只要其中有一件做得差了,当即利害互换,由此牵扯到的变故又有多少?更不用提,占大半数的那些辨不清的利害,你又该怎么做法?”

李珣沉吟良久,却也找不到一个禁得起推敲的办法,只能虚心请教。

阴散人笑容里分明有些狡黠:“说来也简单,不多事,仅此而已。”

“不多事?”

李珣想笑,但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以他此时的层次,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三字的背后,某种难以言道的压力,汩汩流动,无休无止。

“所谓“不多事”,说得更白些,就是有把握的事做,没把握的事躲!

懂轻重懂缓急,亦能知晓自身实力极限,可谓明智。”

说到这里,看到李珣唇齿微张,似要反驳。她又开口道:“当然,世上有些事,是躲也躲不过的,偏又辨不清利害。那时,直做便是,最大的代价,不也就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有能力就过关,没能力,便看老天吧!”

李珣睁大了眼,不知自己应否会这个“谬论”喝彩。

阴散人继续微笑道:“当然,碰到这种辨不明的麻烦,仍要有这样一种自觉:牵涉到的各方越少越好、解决的时间越短越好、事情手尾做得越干净越好!

“简单说,只一句话:尽可能地扼杀变数,将事态发展掌控在自己手中。

“若你能持续此法百年、千年不变,直达极致,你会觉得,你所面对的世界清净无比,更由外而内,成一片圆满大自在。通体内外,清净琉璃,世间尘丝,无所沾染,而这,也是最终的飞升之道!”

听她一语讲到飞升,更有所谓清净琉璃,无所沾染的“至道”,李珣也算开了耳界。只是这法门中透出来的味道,怎么那么怪呢?

李珣细思一遍,忽地哂然道:“这里大多还是你的臆测之辞,否则,你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阴散人似乎全不在意,手指力道也不见任何变化,只是淡然道:“万事开头难,每个人都不是一步登天,也不是从娘胎里便知道这些道理的。

“要想从百万修士中冒出头来,非但要“三化二真”的修行,也要在世间打滚磨练。而等到实力够了,道理清楚了,尘丝却也沾染了千万条,牵一发而动全身,哪能轻易挥断?

“我由家姐而沾上玉散人、由玉散人而叛宗逆行、由逆行而惹上钟隐、由钟隐再牵涉到你。如此环环相扣,变数无穷,却也不说是因为你一个,才身败至此。”

说到这里,她手上停顿,忽地灿然笑道:“当然,我承认,碰到你时,我确是自以为是,明明是辨不清的麻烦,偏以为看透利害。到最后,手尾也没做干净,落到这步田地,其实不冤!”

李珣明知她是在奉承,却也心怀大畅,哈哈一笑,伸出手揽住她的玉颈,在美人低吟声中,用力按下来。在唇舌交缠间,李珣心中却清明一片。

“利害、变数……自己这七十余年,所做之事,有几样能符合这标准呢?”

那还真是个令人沮丧的答案呢。

断断续续数日的雪天终于彻底停下,还一个朗朗晴空。天空出奇地澄净,连一丝云气都看不到,蓝得刺眼。在这样的天空下,李珣一行人远离了连霞山,静静地飞行。

明松因为单智之事,闭关禁足,这一下搅得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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