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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田边泰子吗?”
“对。”
“太好了。”室伏走到泰子面前,从长裤口袋里拿出皮夹,抽出名片递给她,“我们是警察。”
她没有接过名片,凝视着两名警察,可以察觉到她身体很紧绷。
“……是为了那起事件吗?”
“对,是为了那起事件。”室伏轻轻笑了笑,显示并非因为有甚么特别的原因才来这里。
但是,田边泰子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她的神色比刚才更加紧张,很不自然地摇着头。
“我和那种事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你们来有甚么目的,但我没有任何话要说。”她在身体前方紧紧握着毛巾,她的手微微发抖。
室伏仍然面带笑容,在脸前摇了摇手。
“不是不是,我们来这里,并不是觉得你和这件事有关。只是上面规定我们要来曾经参加过反核运动的成员家里了解一下情况。”
“甚么反核,我们可没做这种搞不懂是甚么名堂的事。”
“对,对,我们知道,但你也算是和核电有一点关系吧?不是为了你儿子的事,曾经参加连署运动吗?”
“那只是为了帮他争取职灾给付。”
“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件事,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站着说话也没关系,可不可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也没时间在这里多耗,相信你也知道,距离直升机坠落新阳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无论如何都希望在那之前找出歹徒。”
泰子露出迟疑的表情,可能愿意提供协助,但她仍然小声地说:
“大家都说,在抓到歹徒之前,直升机就会掉下来。”
“也许吧,但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是我们的职责。”
室伏的声音充满热忱,但泰子仍然低头沉思。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和他们谈谈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没做亏心事。”
抬头一看,一个年约四十、皮肤晒得黝黑的男子从养猪场旁走了过来。他似乎听到了室伏他们的谈话。
“请问你是?”室伏问。
“我叫一雄,是佳之的哥哥。发生了那起事件,我就猜想警察可能会上门,请进吧。”
“打扰了。”室伏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两名刑警被带到可以看到庭院的客厅,虽然是和室,却放了藤制的沙发椅。泰子把装了麦茶的杯子放在玻璃茶几上。“那我就不客气了。”室伏说完,立刻拿起杯子,一口气喝掉超过半杯。虽然沿途已经喝了三罐乌龙茶,但还是口干舌燥。关根似乎也一样,几乎一口气就喝光了。
“如果可以开冷气就会比较凉快。”泰子在坐在室伏他们对面的一雄身旁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墙上的空调。
室伏想起来这里的路上,曾经遇见呼吁民众省电的宣传车,要求民众今天要节省用电。
“这也无可奈何,偶尔体会一下没有冷气的生活也不错。”室伏摇着自备的扇子说。
“是啊,日本人太奢侈了。夏天当然会热,如果能够这么想,一定可以节省更多电力。”一雄语气激动地说完,又小声地补充:“我并不是在帮歹徒说话。”
“对,你说得完全正确。”
虽然路上有宣传车宣导,但室伏他们仍然看到有几户人家的冷气室外机在运转。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道这起事件,一定觉得只有自己家里开一下应该没关系。这些住家毫无例外地拉起了窗帘,无法看到里面住了怎样的人。
室伏不经意地打量着室内,看到房间角落的小柜子上放了一个相框。因为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照片中是一个年轻人。室伏猜想是泰子的儿子。
“请问你先生呢?”关根一边用手帕擦着脖子上的汗一边问泰子。
“去年死了。”
“啊,是吗?请节哀……”
“是生病吗?”室伏问。
“算是生病……是脑溢血。”泰子露出一丝迟疑的表情,然后抬起头说:“医生说,是因为压力和过劳引起的……”
“喔,原来是这样。”室伏微微张着嘴点头。她应该想说是打官司太累造成的。
“因为佳之的事还没解决,我想我父亲心有牵挂。虽然他断气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一雄也伸手拿起装了麦茶的杯子。
“所以,我想请教一下,”室伏拿出记事本问一雄,“关于佳之先生的事,听说发动了连署运动?”
“对,是前年的十一月,佳之被诊断为骨髓性白血病后,我们向他公司提出职灾给付,但对方找了一堆理由逃避。不久之后,佳之就死了,公司支付的钱少得可怜。我们觉得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就在去年六月,向劳动基准监督署提出了职灾认定的申请,但也迟迟没有进展。于是,我们忍无可忍,发动了连署运动。”
“请问是哪一位参加了运动?”
“一开始只有我父母和我,还有我内人四个人。之后,我们的亲戚和朋友也一起帮忙,认识了其他正在发动连署运动的人,也得到了帝都大学吉仓助理教授的支持。”
吉仓是帝都大学理学院的助理教授,专门研究辐射对人体造成的危害,在反核运动中是相当知名的人物,警视厅的刑警现在应该已经去找他了解情况了。
“除此以外,还得到哪些人的支持呢?”
“还有自治劳动联盟的冈林委员长,冈林先生不仅是连署运动的总负责人,还成立了县民会,向劳动基准局、科学技术厅和劳动省【注:劳动省为现“厚生劳动省”之前身,主管劳动政策。】提出早期认定的请愿。”
关根在室伏身旁记录,室伏他们今天已经多次听到冈林的名字。
“总共有多少人连署?”
“八万出头。”
“这么多,你手上有连署名册吗?”
听到室伏的问话,一雄瞪大了眼睛,然后神情紧张地摇了摇头。
“虽然有名册,但目前不在我手上。即使我有,也不能给你们看。”
“我了解。”室伏露出苦笑。“我只是问一下,因为必须向总部报告。”
说句心里话,即使对方真的有名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刑警先生,”一雄说话的语气格外严肃,“我想你们想要了解的是,参加连署运动的人,有没有可能犯下这次事件,我没有说错吧?”
室伏抓了抓头,用肢体语言表示。“原来被你看穿了”,但其实他早就在等对方这句话。
“老实说,的确是这样。怎么样?你认为有可能是其中某一个人吗?”
“不可能。”一雄斩钉截铁地否定,“那些帮助我们的人,都希望用理性解决问题,没有人会用暴力解决,所以不可能是其中的人。”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没有认定歹徒一定就是那些连署的人,只是既然他们投入这种运动,应该认识很多从事核电工作或是反核人士,我只是想了解其中是否可能有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的人,即使不是特定的人物也没有问题,曾经发生的事或是传闻都可以,总之,不管想到甚么,都希望你可以告诉我们。”
“我了解你的意思。”
“还是说,”室伏继续乘胜追击。“你认为歹徒和核电相关人员或是反核人士无关吗?”
“不,这个嘛,”一雄吞吐起来,然后又继续说:“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应该是反核的人干的,但是,我的周围真的都是好人,可以说,他们最大的优点就是人品都很好,即使叫他们用电脑去偷直升机,他们也不会那么做。”
“大家都是乡下人。”始终不发一语的泰子在一旁补充道。
室伏点了点头,把剩下的麦茶喝光了。
“说到这个,我想请教一下,田边先生的朋友中,有没有会开直升机或飞机,或是维修飞机的人?”
“好像没有。”一雄看向母亲。
“我没有听说过。”泰子回答。
“那有没有很懂电子工学或是通讯的人?”
“不知道,这方面好像没有。”一雄偏着头。“倒是有人介绍我们认识了几位核子工程的老师……”
他们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但也没有认真回想。
“佳之先生有哪些好朋友?”
“佳之吗?嗯,和谁比较好呢?”
“樱町的阿贵?”泰子说。
“喔,贵男吗?佳之常常和他玩在一起。”
“请问他是谁?”
“川村贵男,和佳之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现在帮忙家里做生意。前面这条路走五百公尺,左侧就有一家豆腐店,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店里。”
“豆腐店吗?”
“是啊。”田边一雄脸颊稍微放松了,似乎在说,豆腐店的人不可能是歹徒吧。
“还有其他朋友吗?”
“不知道,他工作之后,一个人住在公寓,不太清楚他和甚么人来往。”
“他住外面时的物品都拿回来了吗?”
“有些丢掉了,其他的都放在二楼的房间,但没甚么重要的东西。”
“我们可不可以看一下?”
听到室伏的拜托,田边一雄皱起眉头,看着母亲。
“那个房间有整理吗?”
“上次我稍微打扫了一下……”
“只要稍微瞄一眼就好。”室伏说。“只要能够了解你弟弟有哪些朋友就好。”
“如果是要为我弟弟报仇的人,我们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你们非看不可,去看一下也没关系。”一雄站了起来。
靠东侧有窗户的三坪大房间内,放着佳之留下来的东西,这里以前似乎就是他的房间,房间的角落还保留着旧书桌,书架上放了很多漫画和汽车杂志。
“他直到在本地读工业高中为止,一直住在这里。”一雄打开窗户说道,“高中毕业后,就立刻进入大东重机,他说讨厌务农,也不想养猪。得知他做核电厂的工作,我曾经大力反对,但说实话,以我弟弟的成绩想要在这里找工作,也只能进那种公司。”
大东重机是近畿电力公司的下游厂商,负责核电厂相关设备的保养和维修。
“他做甚么工作?”
“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负责维修反应炉周围的仪器。进公司第六年左右,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出问题,脸常常浮肿,老是觉得身体很疲倦。我们也太大意了,照理说,那时候就应该立刻带他去大医院检查,但听他说,公司有帮他们做健康检查,就以为如果有问题,应该会知道。”
“公司健康检查时没有异状吗?”
“不,事后发现,在做血液检查时,他的白血球数量明显异常。但公司方面并没有叫他做进一步的检查,之后仍然继续派他去现场工作。”
“太离谱了。”关根在一旁语带同情地说。
“之后,他也经常发烧,病倒在床上。严重时,一躺就是两个星期,那时候刚好是夏天,汗水不仅湿了被褥,连榻榻米上也都湿了。”
室伏听着一雄说话,巡视着室内。组合式的架子上,放着漂亮的跑车模型,不难发现因为辐射而死的被害人还是一个年轻人,而且只是一个喜欢漫画和汽车的平凡年轻人。很难想像在他的交友范围中,有人会做这种威胁政府的事。
“有没有可以了解令弟交友关系的东西,像是通讯录、新年贺卡,或是相簿之类的。”
“没有通讯录,贺卡也都丢掉了,楼下佛坛的抽屉里有相簿,只是那也称不上是相簿。”
“可以看一下吗?”
“好啊。”
放佛龛的房间就在刚才的客厅隔壁,像衣柜般大的佛龛上放着田边佳之的照片。佳之的脸圆圆的,嘴角还留着少年的稚气,当室伏表达这样的感想时,一雄一脸愁容。
“这是很久之前的照片,应该是刚进公司时,每次看到他之后的照片都觉得很难过。”
“甚么意思?”
“你看了就知道了。”一雄从佛龛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小相册,放在跪坐的室伏前方。“我们把他进公司后的照片都集中在一起。”
“借我看一下。”
室伏拿起相簿,从第一页开始看。上面有家人在新年一起拍的照片,以及参加婚礼的照片。看着这些照片,室伏很快就理解了一雄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在室伏身旁探头张望的关根也忍不住嘀咕说:“变化真大啊。”
田边佳之死的时候才二十九岁,他在那家公司工作了十年,但是,照片上的他看起来好像经历了超过二十年的岁月。刚开始的娃娃脸渐渐改变,皮肤失去了光泽,下巴越来越尖,眼睛也凹了下去,最后几张照片看起来好像有四十多岁。
“最近我才知道,急速老化也是辐射对人体产生的影响之一。你们看照片就知道,他的头发不是变少了吗?而且,牙齿也越来越松动,牙龈一直出血。我至今仍然在懊恼,早知道应该及时带他去就医。”一雄心有不甘地说。
照片中的佳之露出开朗的表情,好像并没有察觉自己外貌的变化,室伏觉得这样的他反而更增添了悲剧的色彩。
最后一张是佳之坐在一片原野上,满脸笑容的样子。从他的服装和草的颜色判断,差不多是十一月左右。一个肥胖的男人盘腿坐在佳之身旁。
“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