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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长万般不愿意地放了我,然后放声咆哮说:
“真田医师绝对不会是凶手!真凶另有其人!懂了吗?诸位!”
多摩川社长又开始了他最擅长的长篇大论。
“我们可以说是面临了创社以来最关键的局面。昨天晚上,在我们鲤之洼学园的保健室里突然发生的凶杀案,目前认为是密室杀人的可能性相当高。门口已上了锁,开着的窗户外面也没有犯人的脚印。天花板上当然没有夹层,地板下面也没有密道。可是凶手却从某处成功潜入了案发现场,也就是保健室里面,上演了一出血淋淋的杀人戏码之后,又往某处逃逸无踪。这起发生在我们侦探社地盘上的事件,对我们来说可谓是一大挑战,甚至可以说是一大挑衅。这也可以证明凶手认定了我们是一群值得挑衅的智囊团。侦探不能选凶手,凶手却可以选侦探。换句话说,我们现在可是被凶手选上的。啊啊,身为被选中的人,我内心充满了惶恐与不安啊!”
“喔!前田日明创办UWF(※Universal Wrestling Federation,由前田日明与刚龙马等摔角选手组成,从新日本捧角联盟独立出来的新联盟,强调“真实格斗”。)的时候说的话耶!”
“白痴,哪来的前田日明咧?太宰治啦!太宰之类的要加减知道一下啦!”
哎,是喔。我确实也觉得这些话从摔角选手的嘴里说出来,好像格调太高了一点。
“所以呀,诸位!”
又是“诸位”呀。
“我们是被挑选上的侦探,所以我们就得要让凶手知道自己找错对象了。也就是我们必需要把凶手的所做所为抽丝剥茧地抓出来,解开密室之谜,把事件的全貌给摊开在阳光下才行。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侦探存在的意义所在。当然,我们的行动也将会为这个动荡的学园找回往日的平稳与平静,这一点自不待言。”
“动荡的学园?”
我想应该是在指鲤之洼学园吧?虽然我觉得这间学校还蛮悠闲的。
“动荡的应该是某人的脑子呗。”
八桥学长说话果然还是很直接。
在这当中,只有石崎嘴上依旧叼着烟,拍手称是:
“哎呀呀,真是了不起的侦探宣言呀!不愧是社长,了不起了不起,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好好加油啊!”
五
我好不容易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午休结束的钟响一分钟之后了。就在我把手放到紧闭的拉门上的那一瞬间,眼角余光扫到了教室内的情况——我们班的班导师兵藤,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惨了,兵藤这个猪头,已经来了啦!”
兵藤应该没有听到我的喃喃自语才对,但他却往这里一看。站在走廊的我,和站在讲台上的兵藤,视线透过了玻璃窗,瞬间四目交会。
“喂!赤坂!午休时间早就结束了吧!”
兵藤冲下讲台,打开门跑到走廊上。
“准备上课的提示铃,五分钟前应该有响过了喔。为什么迟到?”
要顺利地解除这种危机,可就需要相当的深思熟虑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或“谁理你”之类的狠话,只会让事情闹得更不可开交,不可不惯。不过话虽如此,要是说个什么“我本来待的A地点,和教室的距离太远了”或是“我本来以为应该来得及,结果时间没算准”之类的,就算确有几分事实,兵藤大概也不会原谅我。如果说“多摩川社长讲话讲太久”之类的理由,想必兵藤会不由分说地斥责我说“不要拿别人当借口!”我究竟应该说什么才好呢?
“呃……该怎么说才好呢?”
“没有理由!”
我什么都还没说!
我已经放弃去说服兵藤了。说穿了,老师不是想骂学生,也不是想听借口,只是想展现自己的威严而已。对了,这时候需要的不是反抗,而是配合的态度。我就老实地鞠躬谢罪,顶多再被打一下头也好。于是,我采取了这样的态度。
“对不起。”
“喔,还蛮老实的嘛。”兵藤像是佩服般地点了头,“好吧,看在你这个态度的分上,这次就饶了你,以后不要再犯了。”
兵藤“砰”地用右手打了一下我的头,但感觉就只不过像是被他轻轻摸了一下而已。
“是,我下次会注意。”我老实地回话之后,抬起头来。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兵藤那副本来就很惨不忍睹的嘴脸,扭曲得更丑。
“喂,喂,喂!你这是怎么搞的呀!”
“啊?到底怎么回四呀,老斯?”
咦,我话说不清楚了!奇怪。鼻子附近好像也有一点痒痒扎扎的。
正当我觉得不明究理,把手放到鼻子上的时候,才发现有一道液体从我的鼻子流淌了下来。它又滚落到了地面上,在地上晕开了一滩红色。血,是鼻血!
“我、我、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喔!我没做什么会让你流鼻血的事喔。什么都没做!”
我懂了。兵藤会这么手足无措,也不是没道理的。这些鼻血,八成是刚才学长们不讲理地攻击我,才会流出来的。八桥学长的锁头攻击,先压迫到了血流,后来社长的头捶,又带给了鼻孔一些损伤。兵藤的“砰”,顶多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什么?这些鼻血跟老斯没关系啦。走吧,我们进教室企。”
“哇!等等,赤坂,你先冷静点呀!我们冷静点好好讲清楚,好吗?”
“?……我不是说了跟老斯没关系吗?”
“我懂、我懂。这当然呀,当然跟我没关系。可是这就是所谓的顺理成章,你想一想,同学们可是都有听到我大骂‘喂!赤坂!’然后就冲出来了。要是你就这样滴着鼻血回教室的话,同学们会怎么想?他们包准会以为是我在走廊上把你海扁到流鼻血的。这样一来,我就会被贴上暴力教师的标签,失去学生们对我的信赖,家长对我的抱怨接踵而来,校长也会斥责我。你觉得我可以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吗!你是打算要害我失职是吧?”
原来如此。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我了解了,老斯。”我再次深深地点了头,接着把手伸向门。“来吧,老斯,我们一起回教室……”
“谁准你回去的!”
兵藤迅雷不及掩耳地走到我身后,把我架住。在我头上“砰”地打一下,我觉得一点也不算暴力,但架住我就显然是施暴了。就某种层面来说,即便被贴上暴力教师的标签,他应该也无从狡辩才对。
“那个……老斯,你要我怎么做呢?我下午的课可以不散吗?”
“下午的课已经决定要全面停课了。受到那宗凶杀案的影响,根本上不了课。只要做完集体导生谈话就可以放学了。”
我摆脱兵藤的控制,向他建议:
“那就请老斯回企进行导生谈话,我则是趁这段时间到保健室去把鼻血止住。这样应该口以吧?”
“喔!赤坂,你终于开窍了呀!老师觉得很欣慰啊!”
果然需要的还是“配合的态度”。
六
我一道认为有必要和校医真田老师好好聊一聊才对,正好现在可以用“流鼻血”这个理由去找她。我一边把武富士(※一家小额信贷业者。)的免费面纸塞进左边的鼻孔里,一边往保健室前进。
成了凶杀案现场的保健室,现在当然已经是被勒令禁止闲杂人等进出了。因此,在教职员办公室旁边,另辟了一个临时的保健室。顺带一提,这是一间非常低调的临时保健室。不过,这里说穿了就是教职员办公室旁边的一间会议室,是一个相当荒凉的空间。
然而,在这样一个缺乏点缀,无机质无可爱无感动的光景当中,幸亏有一位年轻可人的女性,在千钧一发之际,挽救了这个局面。她也就是在这次的事件当中掌握关键的女性——鲤之洼学园的校医,真田仁美医师。
我呢,继昨天之后,今天是第二次和真田医师近距离接触。然而,现在在我面前的她,和昨天的感觉完全不同。我花了片刻时间,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同,才发现之间的差异—昨天她已经换下医师袍,改穿便服了;而今天她还在执勤,所以当然是身穿着白色医师袍。女生给人的印象,是会随着衣着而大大不同的啊。真田老师穿这套白袍很好看。
“哎唷,你是昨天晚上也在场的人嘛……你应该是叫做,赤坂同学?”
真田老师面带微笑地迎接我的到来。
“我叫赤坂通。昨天多亏有您……”
“没这回事。我才觉得多亏有你在。”
真田医师就像是收到中元节礼品似的,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
“今天怎么了呀?感冒了吗?还是头痛、牙痛、生理痛?”
还真是个有品的笑话。
“啊?”
“唉呀,我开玩笑的啦。”
“呵呵……我想也是。”
真田老师竟然很出乎我意料,是个爱说笑的人。她从头到脚指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之后,用手指着我脸庞的中央部分。
“我知道啦,你流鼻血了是吧?”
“……”
完全正确!……我是很想这样说,然后陶醉在感佩之情当中。但只要看看我鼻子里塞的面纸,这件事应该是任凭谁都知道的吧。
“流血的原因是头捶吧?”
“……”
“我开玩笑的啦,开玩笑!”
好神完全没错。搞不好她是个名医。
“那先让我看看你的鼻子喔。”
她把手伸到我的鼻子前面,拿掉了塞在鼻子里面的面纸。这时我很清楚地感受到:刚才在左边的鼻腔里不知道该往哪里流的血液,倏地开始在鼻腔里奔涌。
“这个没有大碍啦。”
真田医师斩钉截铁地断定。
“跟昨天晚上死掉的那个男人的出血相比,这点鼻血只是小意思。”
这也算是笑话?如果要算是的话,那可还真是一个超级黑色的幽默。
真田医师用手托住我的下颚,用很认真的表情重新凝视了我的鼻头好一会。这还真是一个不得了的状况——这么近距离地端详真田医师的脸,我才发现她真的是很有魅力,既有知性的美感,又有少女的可爱。这两个乍听之下很冲突的两种魅力,同时并存在她的身上,也难怪社长和八桥学长把她当偶像了。此外,她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股柑橘类的甜香是怎么搞的?我内心的悸动翻涌了起来。我用右边的鼻孔,深吸了一口她的香味,接着便从左边的鼻孔不断地冒出血液来。或许美女校医不适合治疗鼻血吧。
“我还好吗,医师?”
“呃~喔~”
“哇!医、医师!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呃’的一声!”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不过我还是立刻伸出双手,撑住她的身体。
她在我的怀里倒了下去,说:
“对不起,有一点,轻~微~的~贫~血……”
“贫血?”你是医生耶!
“不好意思,我对大量出血是不会怎样,但很怕微量的出血。”
“……”
还真是特殊体质。这样可不适合当校医。
“没关系。我等一下休息一会就好了……啊,刚好。刚好这里有床。不好意思,让我稍微、稍微躺一下。”
“啊?等、等一下!”
无视于吃惊得目瞪口呆的我,她就这样用缓慢的动作,把自己的身体摆到了床上去。最后,终于完全占领这张床的她,闭着双眼,眉头深锁,无力地“呼……”的一声,叹了一口气。我迫于无奈,也只得找张折叠椅坐下,还找来一条湿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
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的。
“呃……赤坂同学,”
躺在床上的校医虚弱无力地呼唤了我。
“流鼻血的时候,最适当的治疗方法就是冰敷患部,卧床休息。你自己照这个方式处理一下吧。”
“好,好,”我连声应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只一直坐在椅子上。
“鼻血已经可以先不用管它了。话说回来,我可以问医师昨晚的事情吗?”
七
有两件事情得要先问清楚才行——有没有备份钥匙和密道。
“钥匙我有一把,警卫室那边还有一把,总共就只有这两把而已,没有其它的备份钥匙,应该也没有人拿走我这把去打备份钥匙才对。当然那间保健室里更没有秘道什么的。地板应该是绝对拿不起来,天花板应该也绝对推不上去才对。”
真田医师的回答几乎都在我的预料之内。再更仔细想想:尽管真田医师再怎么否认,事实上还是可能会有备份钥匙,也有可能存在着秘道。虽然她自己脱口说出“绝对”,但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绝对”,重点是“相信”或“不相信”的问题。
“医师离开保健室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当时保健室里还没有任何异状吧?”
“嗯,当然没有,当时什么事都没有呀。”
“十分钟之后医师回到保健室,就发现凶杀案,对吧?”
“嗯,没错。”
我其实在不经意当中,问了她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过她看起来丝毫没有说谎的迹象。
“我清楚了。我相信医师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