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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武伯英一直在丈八沟,着手进行队伍清理。五个分组长走得兴高采烈,行动组没有油水,是他们最不愿意待的地方。武伯英有些明白齐北的真实用心,将这几个骨干充实到行动组,实际也在削弱胡汉良的势力。武伯英只留下了一些新加入人员,未被这个染缸浸染过多,有些还是刚出校门想要报效国家的学生,也算理想主义分子,既好管理又好指挥还不惜命。那些久负盛名的恶棍,一个都没留,精简得只剩下十一个人,并未分组分工。最后开了个短会,武伯英就讲了一句话:“你们今后,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武伯英开完会刚出院门,准备回家,就看见胡汉良的座车停在马路对面。而胡汉良本人,则在前座上探出身子,大笑着朝这边招手。
武伯英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拉开后门坐了进去。看来胡汉良等了很久,车里满是烟味,敞开着四窗都难以散尽。胡汉良叼着烟,回头一笑,从南京回来他一直不太高兴,既有对齐北不满也对武伯英怀恨,但今天却完全换了态度:“李直是个有心人,和一些小兄弟,摆了个接风宴,给咱们俩洗尘。我就去了几天,没他妈什么尘可洗,主要是欢迎你加入。既欢迎,又压惊,又接风,又洗尘。”他不等武伯英反应,就给司机吩咐,“开车!”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潜伏·1936》 第十章(7)
武伯英坐在后面看着胡汉良的后脑,突然对他不得不另眼相看,这个大脑袋不是白长的。齐北刚才挑明一切,不太符合他的性格,看来胡汉良已经有了一些对策,逼得他不得不寻求帮助。再者胡汉良的嗜杀他也见识过,不得不后怕。胡汉良可怕并不在此,而在于大智若愚,用愚蠢和贪婪掩盖心计。
武伯英明白,虽说这场接风宴看起来是李直组织的,实际就是胡汉良的授意。不管鸿门宴还是醉翁亭,他们的目的不在武伯英,而在武伯英的口风。要说胡汉良通共,武伯英打死也不会相信。突然想起李直在莲湖监狱那句话,基本可以将疑点全部归集到他的身上。他说还有很多人希望自己屈服,这很多人也许就包括共产党,也许还包括那个大胡子李克农,他当时正好来西安,也许正是他面授机宜,让李直劝自己。武伯英越想,越觉得李直就是共产党。
但是这一点,武伯英不会告诉齐北,因为这是道义,超越一切的道义,李直当时不顾暴露劝慰自己,也正是出于这种道义。
宴会设在在太白居酒楼,四个科长和五个分组长已经恭候多时。李直现在是第一科长,又受胡汉良重用,地位等同于副处长,所以招呼和安排都是他牵头。宴会从开始一直沿着接风洗尘的调子走,几个科长表示了对武伯英的敬佩,更对能受齐巡官重用表示佩服。五个分组长表示了些许不满,说武伯英看不上自己,所以不用自己,这点不和谐也是假意的恭维,所以武伯英也没多解释。胡汉良对于五个分组长回归手下,显得高兴异常,不管武伯英是不是误打误撞,自己的羽毛又栽了回来,存着几分感激之情。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些酒意,不免在饭桌上议论领导,话题变得单一,都指向了齐北。开头尽是夸奖之辞,慢慢就走了下流,开始编排齐北的不是,同时褒扬胡汉良的英明神武。七嘴八舌,唯有胡汉良、武伯英和李直三人,一直不发表看法。
胡汉良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唉,齐巡座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一直忠心耿耿。谁承想他这样对我,原以为让我去南京汇报,是给我接触上层的机会,却原是为了更方便对我展开调查。真是让人伤心,他问李直那些话,几乎就已经把我打入死牢了。还好李直是自己人,不然,我现在还被装在口袋里。这心里,难受啊!”
李直没有搭腔,只是点点头。
胡汉良在燕京大学的书没有白念,调文还有些档次:“齐巡座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本无可厚非。汉朝有两个人物,一个西汉,一个东汉。西汉的晁错,东汉的诸葛亮。诸葛亮神机妙算,最后却累死了,他不相信手下,事必躬亲。晁错为国为民,最后却被腰斩了,他不近人情,不允许人有一点懈怠。人嘛,本来就是充满欲念的动物。我看齐巡座,越来越像这两个人了。”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不管懂不懂历史,都夸上两句胡汉良的博学,嘟囔两句对齐北的不满。
武伯英既不支持也不反对,静静听着,只拿眼睛去观察李直。李直也是默然不语,频频回看武伯英。二人目光每一交错,旋即分开,都装作不经意。
胡汉良借着酒劲,情绪越来越激动,愈发口无遮拦:“竟然怀疑老子是共产党,妈了巴子。现在上头不是流行几句顺口溜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投毛朱’。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就真他妈给共产党当个内奸,把西安这锅粥,给他齐北熬煳喽!”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潜伏·1936》 第十章(8)
听到这话,武伯英坐不住了,话中有话阻拦:“胡处长,我看你是喝多了。”
胡汉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拿手的无赖笑容:“我没喝多。都是自己人,发几句牢骚,无关紧要。老武,你也是自己人,我才这么说说。”
李直开口道:“处长喝多了,高兴,喝多了。”
胡汉良看着李直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你说这李直,怎么能叫人不爱呢!”
武伯英越发觉得胡汉良可怕。不用说,他是一个粗人,却粗中有细。他粗鲁起来不可理喻,所以人也不愿多计较。但是又在粗鲁的尽头露出些许细腻,峰回路转,让人觉得孺子可教,也不愿多追究。包括他说话也是,有时尽是些下三滥的粗口,有时又引经据典。做事忽软忽硬,让人琢磨不透,时而撞到棉花包,时而打到水泥墙。估计收服黄秀玉这个高傲的丫头,也是这么七擒孟获般,欲擒故纵尔后手到擒来。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武伯英发现自己以前的判断完全错了,不由得想起一个人,就是这三年来在西安城和胡汉良一同冉冉升起的另一颗双子星——马志贤。马志贤就没有这一手功夫,所以民愤极大,要不然齐北怎么能轻而易举逼走了根深蒂固的他。
胡汉良,有时候你觉得他就是个畜生,不愿与之较量,有时候你觉得他是个豪杰,恨不得与之成为金兰莫逆。
宴会结束,胡汉良尤其高兴,因为他觉得武伯英还是自己的人,还是比较顺从自己的,并没有自置于平起平坐的位置。离开太白居时,他又吆喝李直上了自己的车,和武伯英并排坐在后座。
胡汉良哈着酒气,突然给司机交代:“到黄小姐那里去,我们喝点茶,解解酒。”
武伯英看着胡汉良询问的眼睛,不好直接回绝,转头看看李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李直笑了笑:“黄小姐那里有好茶。”
胡汉良看着武伯英:“现在你嫂子,还不知道我和黄小姐的关系,你要不去,就是想给你嫂子告密,将来闹起来,我可饶不了你,嘿嘿。”
黄秀玉那里果然有好茶。武伯英以前来过她住的地方,所以明显能感到一些变化。那变化是细微的,家具摆设无有改变,气氛却变了,处处充满男人的气息,还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那个男人就是胡汉良,他不但破坏了香闺,也破坏了黄秀玉拒人千里的孤傲性格。黄秀玉泡好了茶,就偎在胡汉良沙发扶手上,轻笑娇嗔着,听他们男人之间交谈,活活一个姨太太的做派。不过偶尔看看武伯英,眼底还是带着一抹怨恨,那怨恨之下,却是一层厚厚的凄凉。
武伯英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每看一下,自己心中就会有一种刺痛的感觉,虽然莫名其妙,却真真不是怜悯,而是空洞般的难受。
胡汉良有些动情:“现在这个内奸还没有查出来,都是乱码表惹的事。我和李直都接触这东西,有权力就有责任,难免不被怀疑。我绝对不是共产党,李直,你是不是?”
李直笑得有些难以自持,看了看武伯英:“我不是。”
胡汉良继续对武伯英说:“我和李直,一前一后负责一科,如果一科出事,就是我俩出事。怕就怕一科没有事,他故意给找事。你是咱们调查处的新力量,他赋予你的职责,我们都清楚。虽说李直现在负责一科,我是处长,只有领导不力的责任,但是如果李直出事,也还是我出事。”
武伯英笑而不答,假设李直就是共产党,胡汉良不可能没有一点觉察,那和共产党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他,在这关键时刻,为什么一反常态,不远远躲开,反倒要来替他掩盖和遮挡,乃至于明摆着补救?
《潜伏·1936》 第十章(9)
“如果事态发展,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谁有理?”
又是一个要立场的问句,又是一个要态度的问句,武伯英笑了笑,没有明确回答。
“李直不是共产党,就算是,我也要保护他。”胡汉良信誓旦旦,看了眼黄秀玉,“况且他还不是。我这人最重感情了。李直跟我这几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茶喝得差不多了,李直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样子,总想和武伯英说点什么,却总找不着机会。因为胡汉良和黄秀玉在场,他每次都把沟通的欲望强压了下去,张开了嘴唇却无言,听着胡汉良一个人絮叨。
胡汉良怕冷场还是怎么的,把西安情报场上的事掺合着人情世故,喋喋不休。武伯英知道他还在给自己亮耳朵,不过也听到了一些前所未闻的机密事件,惊讶于党调处和军特处罗网密布,把爪牙伸进了任何一个领域。黄秀玉用一种过分崇敬的眼神看着胡汉良,间或撒娇打嗲,过之犹不及,反倒显得虚假。她故意想气武伯英,但武伯英也故意浑然不觉,心思就不在她的身上。黄秀玉立刻就又冰凌一块,从烈火变成了寒铁,反复几次,分外尴尬和难受。
胡汉良真是粗中有细,知道李直的心思,觉得还不是他找武伯英说话的时候,于是散场时就明确交代:“李科长,你的住处离这里不远,就走回去吧。武组长家远,我开车,送送他。”
李直犹豫了一下,随即起身告辞。
胡汉良和武伯英又盘桓了片刻,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也就都告辞出来。黄秀玉一直送到公寓门口,胡汉良突然想起来:“小黄,你也早点休息,关好门窗,一会儿,我就不过来了。”
黄秀玉表情隐忍,偏眼看看武伯英,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胡汉良示意武伯英开车:“妈的,年纪大了,酒量小了,不胜酒力。”
黄和李的公寓都在梁家牌楼,离党部很近,是公家给租的。车子在胡汉良的指挥下,穿过西大街,沿着大学习巷朝北,尽拣背街小巷走。快到大皮院附近,胡汉良突然感慨说:“唉,人老先老肾。前脚喝了茶,后脚就尿急,不像你们年轻人了。停车,我下去撒泡尿。”
武伯英靠边把车子停下来,胡汉良飞快打开车门,扑到一根木电线杆下,解开腰带冲着电杆根浇水。武伯英前后看看,附近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倒是个幽静的说话场所。但不知道胡汉良何时开始摊牌,等他上车后,于是发动了车子继续朝前,开得异常缓慢。
胡汉良这泡尿撒得志得意满,借着舒服劲儿说了个笑话:“有个老头子,后半夜去茅厕撒尿,‘嘀嗒、嘀嗒’,一直尿不完,足足站了半夜。天亮一看,原来老太太把醋坛子摆在了后院,下面接了个铜盆,‘嘀嗒、嘀嗒’,淋了半夜醋。我现在不行了,也开始淋醋了。”
武伯英笑了一阵子:“没那么严重吧,我看你还是雄风不减当年。”
胡汉良一副说体己话的表情:“不行了,不行了。今天晚上,你嫂子打牌去了,本来想在小黄那里住。但是身体吃不消了,小黄正当年,整得老子倒添油。”
武伯英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刺痛,不由自主踩下刹车,憋熄了发动机。
胡汉良从侧面看着他,表情不无得意。
武伯英知道自己失态,侧头看看他,笑里带着嘲弄:“要不要我给你找个祖传单方?”
胡汉良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半天才平复了情绪,终于开始了正题:“齐北这次要整我,是有备而来。一开始升我做处长,只不过为了麻痹我,顺便借我整倒马志贤。马志贤一倒,自然就轮到我了。他这个人花花肠子太多,我们这些直爽人,难免不着他的道儿。”
武伯英没有附和他。
“要整我,必然要用你。但是整倒我之后,你就是下一个目标。他不会停下来的,要不然怎能显他的手段,而且在你加入这件事上,他已经整过你了,你应该还记忆犹新。咱们哥俩,在党部是多年的老交情,王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