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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直神情也更加凝重:“我不清楚,这次他把我排除在外,一直在秘密安排。”
剑拔弩张的双方,都把武伯英当作可以信赖的朋友,他就像一个黑洞,容纳着信任也容纳着危险。把双方的秘密吸收太多,无可倾诉,有时似乎要将人憋炸。武伯英看着李直的眼睛,似乎能发现最底层的一丝恐惧,这是最勇敢的人最少的恐惧。如果没有一丝担心害怕,反倒是不正常的。李直徐徐道:“大战之前的平静,弥留之际的回光。他俩必有一战,但愿你我,都能活着度过这件大事。”
武伯英真诚地说:“他俩都是聪明人,我想不会把事情做到那一步,对谁都不好。不过你放心,真到了那个地步,我绝对要保护你。因为这段时间,我一直拿你当弟弟看待。当年我没救得了他,如今我一定要救下你。”
李直有些感动:“这几年,尽管胡汉良对我不薄,我内心却没有一丝和他亲近。而你,虽然交往不多,却不由自主觉得你就是我的兄长。我也知道,他保我,是自保。而你保我,纯粹出于情意。我就怕关键时候,做了他的炮灰。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总认为自己能走得更高。”
武伯英咬咬嘴唇:“你到底是不是共产党?”
李直一笑:“怎么,如果我是共产党,你就不保我了吗?”
武伯英也一笑:“不,如果你是,我才保你。”
李直收住笑容,认真说:“而我,恰恰不是。”
武伯英到西京招待所时,已经半下午了,服务员将他领到了最豪华的包房。那是后面一个独立小院,有厅有堂有卧房,还有个小花园。因为张学良关心,还配备一个专职伺候她的女佣,待遇不比在南京时差。听女佣说,吴卫华昨晚去流亡同乡会开了一夜会,现在还在补觉。武伯英不愿叫起她,就在堂屋静坐喝茶。
《潜伏·1936》 第十二章(9)
坐了不大一会儿,吴卫华拉开卧室门出来,不像刚睡醒的样子。似乎武伯英刚来她就醒了,不愿他见到自己憔悴蓬垢的样子,就着卧房的脸盆梳洗停当:“我梦见了你,就醒来了。醒来了,你果然来了。”
武伯英尴尬笑笑,半开玩笑念道:“草堂春睡足,不觉日高起。”
“哼,刘玄德三顾茅庐,你这才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吴卫华假意埋怨着,抬眼看看院外的骄阳,慵懒地坐在旁边的沙发椅上,“一样的天气,一样的你,叫我想起那次和仲明,去东京湾游泳。我们一起下海,互相照应,一直游到一个无名小岛上。岛上没有一个人,就我俩,躺在沙滩上,晒着日光浴。”
她说着转头暧昧地看看武伯英,武伯英眯起眼睛,看着院外的阳光,似乎也在想象当时恬静美好的场景。吴卫华莞尔一笑,妩媚异常,完全没有了女强人的影子。
“我们晒了整整一个下午,海风习习,海浪轻拍,海鸥翩跹。我们没说话,就那样躺着,生怕出声打破了那种美好。完全溶入了那一派自然之中,没有人打扰,没有人知道,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了我们两个。真想那一刻时间能够停止,就这样永远下去,没有日落月升,没有昼夜更替……”
吴卫华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把武伯英也引入了当时的意境,带着几分沉醉的表情。两个人的心飞过了大洋,在东京湾的小岛上空盘旋,软着陆于沙滩上,然后沉浸了下来,似乎都能听见海鸥的叫声。吴卫华看看武伯英,笑了。
武伯英这才被惊醒,不好意思地说:“我没见过大海,但可以想见,那是绝美的风景,很美的罗曼蒂克。”
吴卫华似有深意:“海是很美,但捉摸不定。就像人生,就像世事。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惊涛骇浪。”
武伯英想了一会儿,把话题引开,转达了齐北的意思。吴卫华还在回忆中难以自拔,心不在焉听着,点头应承下来。武伯英还想多说些事情,吴卫华却竖起食指禁住嘴唇,示意他不必多说,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二人就这样半陶醉半清醒地说着话,有一句没一句,一直到夕阳西下。武伯英觉得浑身轻松,很久没有这种身心放松的感觉了,醺醺有些醉意。直到女佣进来招呼吃晚饭,武伯英才完全清醒过来,感觉自己被催眠了。吴卫华要留他一起去招待所餐厅吃饭,武伯英拒绝了,很坚定地拒绝了。
“谢谢厚意,我如今身份特别,回家吃晚饭,意味着一天平安。不然一家子人,都会望眼欲穿,所以我只要有时间,一定要赶回家里吃晚饭。”
吴卫华笑了一下,不再强求,有些依依不舍:“那改日吧,等我完全安顿下来,租了新房子,我再请你吃饭。我亲自下厨招待你,请你吃招待所的饭菜,总少了那么一层意思。我在日本近二十年,学了几个拿手菜,和中国各大菜系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武伯英开车回家的路上,还在咀嚼吴卫华下午的一些话语。是呀,日本菜别有一番风味,吴卫华这个女人,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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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1936》 第十三章(1)
晚饭的餐桌上,武伯英不多说话,想着自己的心事。三个下人在厨房吃饭,自从得知伙夫和门子的身份,武伯英带着疑邻盗斧的心理,怎么看他俩都不顺眼,在饭桌上就没给过好脸。伙夫年长知趣,先不上主桌了,在厨房单吃。门子和老妈子也自动退回厨房,和他伙起来另吃,武伯英眼前清静了许多。只有丫头还继续在主桌吃饭,专意伺候老太太。
沈兰比起以前,开朗了很多。武伯英从南京回来那晚,小别胜新婚,加之死而复生般逃出了劫难。也许因为阴阳调和的关系,沈兰褪去了以前的灰色,整个人明艳了起来。别看武老太太糊涂,却也察觉到了孙子媳妇的细微变化,也是分外的高兴。
正吃着饭,武老太太突然伸手脑后,拔下发髻上插的珠花,伸到武伯英面前:“这头花,宫里出来的,大的是南珠,小的是东珠。婆还在你老舅爷家当小姐,承蒙老佛爷恩宠,你老舅奶奶进宫去陪膳。老佛爷赏了一对,你老舅奶奶都给了我。可惜把一个失遭了,只剩下这一个。”
武伯英盯了两眼,随口应付:“宝贝,传家之宝。”
武老太太瘪着嘴,夸张的自负样子:“失遭?闹革命党的时候,你爸凑钱资助军费,把我首饰匣子偷走了换钱,当我不知道。多亏这枝在头上戴着,他才没敢下手拔了去,就那个败家子,你爷还支持呢。”
饭桌上另外三个人都笑了。
“他要给革命军凑十万个龙洋,家里哪来那么多活钱,肯定要从我和你娘的首饰上下手。我生的,我清楚,那就是个蔫土匪。你娘的首饰,被他卷了空。我的首饰,不叫他拿点,他可不甘心,就叫他拿了个皮皮,箱子底还厚实着哩。”武老太太更加得意,别有深意看着沈兰,“传家宝?你们不添个一男半女,咱拿啥往下传呢?”
沈兰听言羞红了脸面,低头不语。
“兰兰一到月子,我就把我的压箱底的宝贝,都交给她。”武老太太似乎下了决心,“明儿我就不管他了,给他媳妇一件都不留,全给了兰兰。”说着把珠花交给丫头,丫头忙接过去给她重新别上,她却被蜂蜇了一样的反应,“哎呀,你把婆戳疼了,大手大脚,弄啥都是大手大脚,看你将来咋嫁得出去。”
丫头赶紧停手,把珠花又拔了下来。武老太太一把抢过去,递给武伯英,示意孙子给她插上。武伯英接过珠花,一笑道:“快歇了,还别这干啥。”
武老太太如小孩般固执:“我就要别,我睡觉都要别。”
吃罢晚饭,武伯英随沈兰到了自己的厢房。二人默契,收拾床铺,拾掇蚊帐,很快就停当了。躺在床上说话,沈兰社会圈子小,武伯英不提工作,就只说家里的家务事,又说了些街坊四邻的咸淡事,最后说到了丫头和门房小伙的青涩情事。说着说着,也不是谁*谁,也说不来谁主动,就共偕了鱼水之欢。翻云布雨过后,二人重新降落地面,沈兰枕着丈夫的肩膀,抚摸着他的胸膛问:“今天有什么高兴事吗?”
武伯英脑子里正想着吴卫华,被妻子的敏感所惊,抚其后背随口答道:“谈不上高兴事,齐巡官给我向南京申请了宝鼎勋章,十拿九稳,不日就会颁发。”
沈兰听了不无担忧,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又向泥潭之中多迈了一步。”
不时对吴卫华的牵挂,让武伯英自感恐惧。自从武仲明死后,魂灵似乎附在了哥哥身上,武伯英总有二位一体的感觉。吴卫华是他的初恋,最为难忘难舍,于是武伯英体内另一半重拾旧情,蠢蠢欲动。起码有半数细胞难以遏制,不受大脑指挥,如果说吴卫华是太阳,它们就是向阳的藤蔓,争着朝她延伸攀附,非理智所能控制。
《潜伏·1936》 第十三章(2)
对于侦察“菊剑”,武伯英毫不吝啬,把行动组的人全撒了出去,到西安城的角角落落探听消息。其他情报机构也都没有闲着,大家都知道,菊剑初来时期,是最好搜寻的,就像石子投入水池,有着一圈圈的涟漪。如果错过时机,波纹消失,那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困难。但是几日过去,却没有一点消息反馈,似乎这个菊剑,已经悄无声息地沉入水底,西安情报界的努力,变成了刻舟求剑。
三级宝鼎勋章颁发下来,齐北在调查处召集了授勋大会,场面隆重。武伯英在会上应完景,在众人面前还讲了几句表决心的话,会散了就把勋章扔进了办公桌抽屉,再也没看一眼。
武伯英身不由己,这几日去西京招待所的次数,不亚于同乡会的人员。吴卫华一来,运用她在南京的经验,提议筹划一次反日*,受到了大家普遍支持。特别是同乡会里的年轻学生,热情有余,报国无门,特别亲近于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武伯英有时候碰见这些学生,他们都知道武的身份,虽然有些嫌恶,用不信任的眼神对视,因为吴卫华的关系,倒没有什么摩擦磕碰。
吃完晚饭,二人沿着西京招待所门前的中正路,向北朝火车站方向散步。老蒋独揽党政军大权后,各地为了逢迎,更名了不少中正路,中正路北端的城门,也被改为了中正门。西京招待所是官方接待场所,门前自然少不了各色特务,监视着自己部门感兴趣的各类住宿人员。武伯英有职业敏感,能一一分辨出来,只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见了十几个特务。他们用各种身份掩护,却能被同行轻易认出,各自心里明镜一般,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二人轻声说着话,讨论西安的一些世事,吴卫华把自己的工作说得很重要:“有人说我注重形式主义,我不承认,我认为我是务虚。当然,反日不能务虚,还要务实。但是务虚也必不可少。有时候,就需要我的这些务虚行为,来唤醒民众,激励士气。形式和内容,孰重孰轻,没有个标准的答案。虽说没有内容何来形式,但没有形式,内容从何表现?”
武伯英对此煌煌大论没有反应,吴卫华转头看他,才发现他盯着路边停靠的一辆黑色轿车出神。吴卫华刚想问他,他已经朝轿车走了过去,吴卫华连忙跟了过去。
武伯英敲敲车窗,带着嘲讽加诙谐的语气说:“李局长,想不到,我个小小的组长,都劳了您的大驾。”
车窗玻璃摇了下来,李廷芳那张凶脸露了出来,带着怨气。车内除了司机,后座还坐着两人,是李的亲信手下。自从军中两统结怨以来,虽说李廷芳升任了警察局长,也高兴不起来。马志贤暂避风头,还实际控制着西安军特处,他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接手不到两月,处处受齐北钳制掣肘,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自从那次抓了武伯英,李廷芳认为他对自己有很深的成见,没好气地说:“就凭你?不配。”
武伯英笑了:“那谁配,吴小姐?”
李廷芳抬眼看看吴卫华,知道她是张学良座上宾,不敢造次,口气稍微和缓:“吴小姐是自己人,我不会大水冲了龙王庙。”此解释似乎难以自圆其说,怕吴小姐误会,更怕张学良误会,于是又道,“知道菊剑吧?已经来了西安。你们党调处收拾了松山,我们军特处,不能坐以待毙,只有把菊剑拿下,才好给戴老板交代。”
《潜伏·1936》 第十三章(3)
“看来你们,已经确定了目标。怎么没见在碰头会上,你给齐巡通气?”
李廷芳冷笑一声:“哼哼,通气会可不是什么都通的。”
正说话间,从西京招待所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年纪,四处打量了一下,也朝北走来。李廷芳一看见此人,神情立刻紧张起来,驱赶二人道:“你们赶紧去忙,别影响我办案。”
不言自明,此人就是菊剑。武伯英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