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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引起哄堂大笑,胡汉良在黄秀玉面前分外大度,不以为意,把烟卷叼在嘴里,笑着回应:“青年,老子已经谈不上了,但要说文艺,老子当年在燕京大学文学社,玩文学的时候,你们三个,他妈的还穿着开裆裤,玩尿泥!”
调查处长的办公室内,武伯英坐于客座沙发,齐北坐在胡汉良的办公椅上,冷冷看着武伯英。“你和你弟弟很像。当年你弟弟那件事情,我只能说遗憾。他是个人才,却明珠暗投。我极力挽救,一再给上海方面讲,这个人不能杀,杀了对国家是损失。只可惜,我是个特派员,一个负责审问的特派员,没人听我的。我是个特别爱惜人才的人,党派之争,对我不那么重要。”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潜伏·1936》 第三章(4)
“谢谢你。”武伯英垂下眼睑,吐了口气,“我也替仲明谢谢你。”
“武伯英,武仲明,英且明,好名字。”齐北反复沉吟,把玩着两兄弟的名字,“你可知道,你弟弟在*内部的化名?”
武伯英点点头:“后来才听说的,秦武。”
齐北冷笑着,鼻子里发出两声哼哼,没有一丝笑容:“秦武,秦地姓武的。”
“齐北,应该指京津一带,这个化名也不怎么高明。”
齐北愣了一下,没想到武伯英会奚落自己:“死了的人已经安息,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武伯英苦笑一声:“是呀,三周年忌日都已经过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却留下了仇恨,而仇恨,不会随着时间减弱。”齐北盯着武伯英的眼睛,“只希望你能明白,杀你弟弟的人不是党调处,更不是国民党,而是共产党,如果不是他们把你弟弟引上邪路,也就没有这场杀身之祸。你要明辨是非,精诚为*效力,这就是对武仲明的最好怀念。我想你从西北公学辞职,转到党部供职,也有这个意愿吧?”
“正是此意。我原本抱着教育兴国之念,正因为弟弟这一死,才觉得教育兴国,太过缓慢,太过间接。”
齐北想要看透武伯英的心思:“你什么时间加入国民党的,在西北公学吗?”
武伯英不露声色:“不,到了党部之后,开始信奉三*义。”
“哦,也是个后补入党。”齐北思索了一下,“不知你,是想当个表面的国民党员呢,还是想当个真正的国民党员?如果只是想混口饭吃,或者增些威风,那就算了。”
武伯英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齐北。
齐北冷冷盯着武伯英:“如果你想做真正的国民党,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更好地报效*,不知你可愿意?”
“卑职无能,恐怕难以胜任。”
“我还没告诉你是什么机会,你就拒绝?”
“特务科科长。”武伯英脱口而出,“卑职一介书生,做不来打打杀杀的事情。”
齐北气恼地站起来,走了两步:“胡汉良和你私交不错,但我交代了保密,他就绝不会向你泄密。肯定另有其人,告诉你我要选一个特务科长。”
武伯英笑笑,不置可否。
齐北用探询的眼神看着武伯英,又说:“看来,你对调查处,很留心。”
武伯英这才开口:“不是卑职留心,而是调查处,实在是党部的焦点。”
“你知道了也好。”齐北又走了两步,坐回椅子,“汉朝班固,投笔从戎,谁说读书人就不能当特务科长。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别人修好的,本人就曾是一介书生。我看中的是你的头脑,打打杀杀的事情,自然有手下去做。”
武伯英不为所动。
齐北继续诱导:“你也知道,这个科长是干什么的,大丈夫有仇不报,难立于天地之间,共产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武伯英略微沉吟:“我把一切都想明白了,谁都和我无仇,这件事要怪,只能怪仲明他本人。”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齐北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武伯英紧随他走出来,顺手关上了房门。二人走到楼梯口,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分道扬镳。齐北上了几级楼梯,突然停下来:“武总。”
武伯英收住下台阶的脚步,仰脸看他。
“胡汉良应该还在你那边,给他捎个话,黄主任是我的朋友,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告诉他,别瞎碰。”
说起来胡汉良与武伯英所谓的私交,实际开始了不到半年。不可一世的胡代处长,平素对米部长米委员都不屑一顾,怎会和他手下一个武姓总干事交朋友?武伯英在党部完全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老老实实上下班,只为挣那份薪水养家,和调查处的胡姓头头偶尔在大院里碰面打个招呼罢了。
《潜伏·1936》 第三章(5)
世事难料,机缘巧合,把两个迥然不同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今年正月,杨虎城的秘书长南汉宸坐车出城,胡汉良清楚他是共产党,带人驾车跟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半路上又有两辆吉普车跟在胡的车后。胡汉良嚣张惯了,根本就没在意,到了郊区,两辆吉普车加速超车,隔在南汉宸车后,然后并排停在路上,挡住了胡汉良的去路。突然从车上跳下来六七个西北军军士,端着冲锋枪,枪口齐齐瞄准了胡汉良的汽车。
胡汉良认出为首的就是杨虎城的卫队长王梅玟,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掉转车头朝城里狂奔。王梅玟带人跳上吉普急追,城里人多不便开枪,一直追到省党部大门。党部哨兵阻拦,王梅玟抢过冲锋枪朝天放了一梭子,几个哨兵吓得屁滚尿流。就是这么一耽搁,胡汉良和喽啰弃车而逃,在党部大院作鸟兽散了。
胡汉良如丧家之犬,一直逃到后楼。王梅玟擒贼先擒王,认死了胡汉良紧追不放,估计受了党部里胡的对头指点,居然提着手枪直扑后楼。胡汉良眼见没有去路,赶紧上楼躲进最西边的新运分会办公室。然后把心一横,背靠会议桌朝门站着,掏出了手枪。
王梅玟紧跟着快步跑上楼来,端着手枪走进办公室,把枪口对准胡汉良的大脑袋。胡汉良毫不示弱,也把枪口对准王梅玟的额头,紧张的气氛,空气在一刹那都凝固了。
办公室只有武伯英一个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两把枪已经互指对方要害。武伯英连忙上来劝解,但二人都死盯对方,不敢有丝毫懈怠,呼呼喘着粗气,没人搭理他。
武伯英倒是胆大,走到二人中间,张开两手摇晃着让二人住手,出其不意,张手攥住了二人的枪口。
王梅玟无奈,还不解气,破口大骂胡汉良走狗不止。胡汉良心中暗叫幸运,脸色铁青,一声不吭。王梅玟看看武伯英,骂骂咧咧走了,留下一句狠话:要不是英哥今天在场,要了你的狗命!
胡汉良后来在下属面前炫耀,把自己说成了当阳桥头的猛将张飞,喝退了曹操百万雄兵。武伯英从来没有说破他的谎言,他感激武伯英救命之恩,更感谢武伯英守口如瓶,于是二人就成了面子上的朋友。
有这样一位朋友,是好事也是坏事。齐北最后交代的那句话,武伯英绝不会转告胡汉良,黄秀玉与自己何干,谁爱碰谁碰。于是回到办公室,武伯英只给胡汉良说了四个字——叫你回去。
胡汉良对齐北感叹:“当时我也没想到,武家和杨虎城有这么大的渊源。”
“藏龙卧虎。”齐北呼了口气,“这也是我让他来做特务科长的初衷。”
“他?”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胡汉良有些惊讶,“一个文弱书生。”
“我看重的是他的头脑。”齐北撇嘴评价。
胡汉良有些不好意思:“他答应了?”
齐北摇摇头:“没有。”
“不识抬举。”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用他,而且要高调起用,让全西安都知道,他是党调处特务队队长。”齐北面露得色,“他和杨虎城有这层关系,惹了乱子,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如今局势微妙,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惹了张学良,也还有个挡箭牌。”
胡汉良明白过来,佩服地笑了:“妙啊,如此一来,武伯英既是咱们的盾牌,又是咱们的梭镖。”
齐北缓缓点头:“在秦武那件事上,我就知道武家不一般。现任行政院院长于右任,现任最高法院院长焦易堂,一个是陕西三原人,一个是陕西武功人。都是我党的*,安葬总理时,一左一右扶着灵柩。两个老家伙当年不顾身份,出来为一个*的死囚说情,让我非常惊讶。”
《潜伏·1936》 第三章(6)
胡汉良靠近过来:“我也是听人说的,辛亥革命那时节,武家立了大功,所以从陕西起来的这些开国元勋,都念着他家的好处。后宰门那座宅子,还是当年没收了旗人的财产,奖给了武家,然后才搬到西安城里居住的。”
“噢,他家原籍哪里,立了什么大功?”齐北第一次听说,也有些惊讶,“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还以为这两尊神佛,是被钱财请下凡的。”
“原籍在咸宁一带,早个二十年,提起渭北武家,关中人都听说过名头。祖上做过大官,历代又出了不少小官,落叶归根,把祖产经营得仓廪充实。西安府下辖二十县,最近的长安、咸宁,各出了一个大地主,地亩连片,骡马成群,越传越邪。长安县在南,有个说法,‘下了少陵坡,地亩都姓郭’,说的是郭自约。咸宁县在北,也有个说法,‘过桥朝北走,土地都姓武’,这就是说的武家。据说过了渭河桥朝北,步行一天,也走不出武家的地产。”胡汉良知无不言,“这样的人家,立什么大功,还不是钱财上说话。据说辛亥年间,武家倾尽家财,一次资助革命军十万银元,前清的龙元,一元一两银子。要知道,整个陕西革命军筹饷,一年时间才筹了六十万哪!”
“果然是大功一件。青史有论,辛亥年间革命,陕西举义战事效果,仅次于湖广。”齐北听得咧嘴,“你们胡家的土地,也有这么多吧?”
胡汉良笑答:“要是都排在路边,让一个跛子去走,估计一天也是走不完。”
辛亥年间,齐北也是个满怀革命志向的青年,参加了家乡攻占清朝县衙的战斗,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那些激情岁月也浸涵着他自己青春,满怀着金色的回忆。齐北清楚,陕西是第一个响应武昌起义的省份,新军、哥老、刀客组织了“秦陇复汉军”,南征北战,东讨西杀,很好地掣肘了袁世凯对武汉的进攻,最终获得了和清军大小几百仗的胜利,与湖广战场合力迫使袁世凯召开南北和谈。这近一年的浴血大战,武家仗义疏财捐助的军饷,也在其中起了巨大作用。
武伯英坐在办公室内,一下午都在思索齐北的用意,心思难以聚拢在手头的工作之上。自己一个小小的党部办事员,如今却成了国共两党争夺的目标,一头是值得同情的共产党,一头是惹不起的党调处。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这短暂的平静生活,又要不可避免地被打破了。共产党以民族存亡为念,近几年高调抗日,不用说代表了正义,幼苗向光,不自觉有心亲近。但二弟的惨死,又让人投鼠忌器,难以答应。党调处正是造成二弟惨死的罪魁祸首,绝不能帮他们做事,但是不答应,又如何能查出那个幕后元凶,但是答应了,又会受千夫所指。
几个同仁都因事陆续出去了,虽无人打扰,却更加孤寂。心中的矛盾无人可以倾诉,无人可以商讨,越聚越多,越发不安,越发烦躁。武伯英干脆抛开工作,出偏门叫了辆洋车,早早回了后宰门。
洋车拐过后宰门十字,武伯英就看见三辆汽车停在自家大门外,于是叫停了车夫,给了两个铜角子,下车步行。
中间一辆黑色轿车,前后各有一辆吉普拱卫,车队周围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兵士,手按腰间的短枪盒子,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辆黑色轿车,西安城的人都认识是杨虎城的座车。杨虎城住的止园公馆,在后宰门正西,办公的绥靖公署,在后宰门正南,经东大街、北大街回家似乎才是正途。但是出了绥靖公署的新城黄楼向南,就是当年满城的菜市口,杨虎城对这个地方有个大忌讳。前清时杨父聚众起事,被官府在菜市口当众砍头,所以他避开不走,从来都是从北边后宰门回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潜伏·1936》 第三章(7)
武伯英默默走近自家大门,朝黑色轿车看了一眼,车窗玻璃上的布帘紧闭,根本看不进去。杨虎城是刀客出身,性格豪爽,尤其讲义气。当年革命的同志,牺牲的、瓦解的、高升的,也许淡忘了武家的好处,他却从来记挂在心头,自从掌握陕西军政大权以来,经常接济武家的生活。车队路过武家大门,有时会停下来片刻,亲自下车进去看望一下武老太太。
陕西刀客不同于东北胡子和山东响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