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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担心颜回死了——颜回是孔子最关心的弟子,他这种担心是人之常情。颜回经过离乱再见到老师,当然异常高兴。所以他说老师在,我颜回怎么敢死呢?这段话既记录了孔子与颜回之间的师徒深情,又表现了颜回对孔子的深深的信仰,在生死离乱之际,颜回的全部信念都来自孔子,只要有孔子在,再大的困难都不是困难。孔子已变成了颜回的精神支柱,支撑着颜回的生命。然而不幸的是颜回终于还是死在了孔子前面,宁不悲夫,真是一语成谶。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季子然是鲁国权臣季氏的子弟。季子然问孔子,你的两个徒弟子路和冉有可以称得上大臣吗?孔子说,我以为你是问谁哟,结果是问的子路和冉有。“曾”相当于“乃”。孔子是故意这么说的,表达一种轻视的语气:我以为你有什么奇异的问题,结果你是问这个。因为季氏是当时的乱臣,而孔子的学生冉有和子路又去给季氏做家臣,孔子对此是很不满的,所以他用一种轻视的语气表达不满。孔子接着说,所谓大臣就是要“以道事君”,能够以大道来侍奉国君,来匡正国君的人。如果不能这样,就辞职不干。子路和冉有啊,“可谓具臣矣”。什么是“具臣”?充数的,只是充数的臣子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大臣。季子然听说冉有、子路只是充数之臣,又问,那他们会一切听从季氏吗?——既然他们不能起到匡正的作用,那是不是国君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呢?孔子说也不是,他们做季氏家臣,虽然不能起到匡正季氏的作用,但是你要他们去杀父,去弑君犯上的话,他们也不会做的。孔子这段话是有深意的,因为当时季氏想篡权,篡权就相当于杀父弑君。冉有和子路是不会跟随季氏犯上作乱的,对这一点,孔子是很有自信的。一方面他对他的弟子有不满,但是另一方面,也相信杀父轼君这种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另外这也是暗示季氏不要去做大逆不道的事,做这种事是没有谁支持的。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这又是孔子在评说子路了。子羔也是孔子的弟子,就是前面所说的高柴,年龄比较小,还没有严格地读书受学。子路当时是季氏的家臣,他让子羔做费城的地方官,“宰”就是主宰之官,一个地方的首长。孔子就说,你简直是在害人家的孩子,误人子弟。“贼”就是害之意。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子羔虽然资质很聪明,但是他还没有读书求学,还没有真正闻道、得道,就让他去做官,你这是害他。子路说,有人民,有国家,何必要读书才是学习呢?意思是说,老百姓啊,社会事务啊,就是社会大学,让他去做官,就是让他在社会大学里去学习,何必非要坐下来在学堂里读了书才去做官呢?就让他边做官,边在社会大学里锻炼自己吧。比如说,你出来打工了,然后你就把你叔叔的儿子也带出来打工,他才十三四岁,初中都没读完。我就说,你是误人子弟啊,人家这么小,初中都还没读完,就出来打工,让他把书读完了再出来做事嘛。你说,何必让他读书呢,在社会上不是一样在学吗,学到的还更多。孔子说,所以说,我最讨厌你这种花言巧语、诡辩的人了。他这是在骂子路。孔子认为子路明知自己错了,还在那儿诡辩。因为要做好官,要为民之父母,那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要先学习,读书明理,正心修身,才能治国平天下。一个人,书都还没读好,还没有形成明确、清晰的价值观,你就让他出来做事,在这种声色犬马的环境里边,很容易就被社会吞噬了。你说我们现在在社会上也是可以学习的,可是他自己还没有正知正见,还没有形成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你就让他到社会当中去混,他自己根本无法辨别是非善恶,利弊美丑,他如何自立于社会?所以现实当中,没有读书就出来做事的人,不被污染,不被大染缸染坏,还能够固守气节、固守本心的人是很少很少的。一般即使不学坏,也是随波逐流。孔子这句话很有道理,为什么要先读书才出来做事呢?其实读书的过程,使人了解圣人之道,知道圣人之心,借此引导以树立一套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有了辨别美丑善恶的标准、尺度,然后再出来做事,他才知道哪些事能够做,哪些事不能做,哪些是有利于国家民族、有利于社会的,哪些是有害于国家民族、害人害己的。这样就不会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社会当中虽然也有学问,但是毕竟更多的是功利之学。
先进第十一(8)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这是本篇的最后一章,也是《论语》中最长的一章,共三百一十五字。这一章很重要,历朝历代有许多种讲法。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四个人陪孔子坐着。孔子说,不要以为我比你们大几岁,你们就什么都不敢说了。你们就当我不在场一样,随意地说吧。孔子和学生们一起交流,其和蔼谦逊由此可见。孔子说,你们平时常常说没有人知道你们的才华,不用你们,假如有人认识你们的价值要用你们,你们将要怎么样啊?子路很急躁,第一个就发言了。这里先解释一下这段话中几个不好懂的字词。“率”表示轻率。“摄”表示夹。“饥”,粮荒;“谨”,菜荒,合起来指灾荒。“比及”,等到。“方”指礼仪。子路说:一个有千辆车子的国家,夹在大诸侯国之间,又时常受到别国军队的侵略,再加上灾荒,如果让我子路来治理的话,只用三年的时间,我就可以使老百姓都勇敢善战,并让他们懂得遵守礼仪。孔子听了,不置可否,只笑了一下。“哂”读shěn,微笑的意思。孔子又问,冉求,你怎么样啊?冉求就说,一个六七十里见方,或者五六十里见方的小国家,我冉求来治理,用三年的时间,就可以使老百姓很富足,至于说礼乐之事,那只有等待君子来实行了。这里冉求是谦虚,因为这四个弟子中,公西华是最擅长礼乐的,所以他说等待君子。孔子没表态,又说,公西华,你怎么样啊?公西华就更谦虚了,他说,我不敢说我能够怎么怎么样,但是我愿意学着去做,像宗庙祭祀、外交活动等,我可以穿上礼服,戴上礼帽,去做个赞礼的人。这段话中的“会同”指外交;“端章甫”,“端”指古代的礼服,“章甫”指古代的礼帽;“相”指赞礼的人。公西华说在这些场合我会去做个赞礼的人,对此,孔子也没表态。孔子又问曾点,曾点就是曾晳,曾参的父亲。孔子问,曾点啊,你要怎么样啊?其他三个弟子说话的时候,曾点一个人在那儿弹琴。 当孔子问他时,“鼓瑟稀”,琴声逐渐静下来,“铿尔”,戛然而止。曾点把琴放到一边,站起来回答说,我和他们三个都不一样啊。“撰”表示具有。“异乎三子者之撰”,也就是不同于其他三位所具有的志向。孔子说,无妨,无妨,这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是各人说各人的志向嘛。曾点说,我的志向是在暮春时节,换上春衣,带上五六个成年人,六七个儿童,一起到沂水去洗澡。“冠者”指成年人,古人以二十岁为弱冠,戴上帽子以示成年。据古代地志记载,沂水附近有温泉,所以曾点说去沂水洗澡。泡完温泉以后又到舞雩台下去吹吹风。“舞雩(yú)”是祭祀的地方,祭天祷雨之处,在今山东曲阜。“咏而归(kuì)”,“咏”就是唱歌;“归”,指扫洒应对进退之事,实际指礼乐之道。曾点说,在舞雩台下,春风拂面,我一边教他们唱歌,一边教他们礼乐。实际就是暮春三月,带着弟子们到大自然中,去陶冶性情、去学习,在自然之中受教化。这就是曾点的志向。孔子听后仰天长叹,我赞同曾点的主张,我赞同曾点的志向啊。过了一会儿,其他三个学生走了,曾点在最后,还没走。曾点问:老师,他们三个说得怎么样啊?孔子说,也没什么好与不好的,只是各人说各人的志向罢了。曾点刨根问底,问老师,你为什么要嘲笑子路呢?孔子说,治理国家要以礼,可是子路说话一点儿都不谦让,一叫他们谈志向,他马上就开始说,一点儿不知道礼让,是故我嘲笑他。孔子并不是认为子路的志向不对,他还是对的,能够使一个面临战乱、灾荒的国家由乱到治,这是很好的。孔子只是不满意子路的态度,不知道礼让,抢着说。所以大家要注意,说话不要抢着说。大家发言,你抢着说,你说得再好,人家听了也是“哼哼哼”,因为你不知谦让。这表现了我们中国文化里边的谦让、礼让精神。曾点又说了,难道冉求就不是治理国家了吗?孔子说,哪里能够说五六十里、六七十里见方的就不是国家呢?这里孔子也没有贬责冉求的志向,他是肯定的。曾点又说,难道说公西赤就不是在治理国家了吗?孔子说,至于宗庙祭祀、会同外交这样的大事,这不是诸侯国的事情又是什么呢?公西赤说他做个小相,如果他只能做一个小相,又有哪一个能做大相呢?这是责备公西赤太过谦虚,谦虚得过分了。
先进第十一(9)
这段话中孔子所以赞曾点而没有赞其他三人,是有深意的。子路、冉有、公西华三人的志向未尝不好,体现了孔子的庶矣、富矣、教矣思想,即安民、富民、教民的思想。这里孔子没有称赞他们三人,并不就是否定他们,而是包含着对自己人生的一种深深的失望与无奈。三人的理想其实就是孔子的追求。但孔子一生周游列国,栖栖遑遑不见用,终未能实现这些理想,所以当曾点讲出自己的志向时,孔子喟然长叹,这长叹中既有孔子的无限感慨,又有对曾点回答的认同。曾点性格狂放不羁,弟子们都在恭敬对答,他一个人在旁边弹琴。其实他未必就最了解孔子的心意,不过是他的回答正好合了孔子的心;而且他以形象诗意的语言描绘了一幅天下大治的画面——只有天下大治才能有师徒游学春水间的景象,而这正是孔子“老者安之,少者怀之,朋友信之”的志向的具体体现。真正的天下太平,就是万物各顺其性,各得其所,要实现这种蓝图,必须通过教化。曾点的图画中既有天下太平的景象,又有使其实现的方法,即教育,所以孔子听了尤为高兴。从中我们也可看出孔子的理想。孔子的理想就是教育。他的教育是天人合一的教育,让人在和谐的大自然里接受情感的熏陶,在大自然中受教化,培养人格,陶冶情操。 治国平天下的核心在哪里呢?孔子认为在教人,在教化,如果人人能得而教之,人人都能沐浴教化,每个人都能完成自己,净化自己, 那天下就是不治而大治了。
颜渊第十二(1)
《颜渊》篇是孔子和弟子一起谈仁论政,多是一问一答的形式,针对性很强。孔子对仁政最精深的论述即在这一篇中。
孔子的政治理想是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而实现仁政的根本就是统治者完成自己的净化,只有统治者自己做到克己复礼,天下才会归顺,才会安宁。所谓“子率以正,孰敢不正”。统治者的模范表率作用,孔子认为是为政之关键的关键。虽然通篇是讲仁政,但由于发问的弟子资质各不相同,所以孔子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