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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幽州,乃南北要冲,兵家必争之地,数百年间,代代经营,年年加固,城高三百尺、宽二百尺,天下坚城,幽州第一,然而此刻唐军石如天雷,不绝轰击在幽州城墙之上,城墙一块块崩裂,塌落,城墙颤抖,其上已无存身之地。
北平王退下城楼,仰看苍天,喟然长吁:“罢!罢!罢!若任其如此轰击,岂不如瓮中之鳖,束手待毙,不如大开城门,冲将出去,杀入敌阵,还有一线生理!”乃下令:“我大魏儿郎,随我出城杀敌!”魏军轰然而诺,将吊桥放下,如洪流滚滚而出,冲入唐军阵列,绞杀一处,此际是弓箭手也罢、发石机也罢,再无用武之地,只是两军混杀,震天撼动,伤心海海水为怒,浪激千重。
李世民在高岗上,发声作啸,提湛卢剑,背宝雕弓,一夹胯下汗血宝马,泼剌剌冲下高岗,直奔长孙嵩而来,三军踊跃,皆呼万岁!其声上冲斗霄。
只见金盔映日,金芒璀璨,如电射风飘,去长孙嵩约有千步,李世民取背后雕弓,挽弦如圆,搭金貔大箭,铮铮箭出之时,已距长孙嵩不到七百步,此时长孙嵩身陷重围,一柄斩月刀如光幢一般,力敌秦琼、殷开山、程知节三将,见箭挟风雷而至,一刀荡开三般兵刃,将斩月刀向来箭斩去,不料那一箭到了长孙嵩身前丈许之地,忽然下沉,斜斜插落。长孙嵩暗道:不好!拨马欲避,那箭来如厉电,插入长孙嵩胯下乌骓马前胸,那马悲嘶一声,前蹄人立而起。长孙嵩心中一痛:乌骓儿,你随我多年,不想今日死于幽州!却也顾不得悲痛,提一口真气,将手掌在鞍桥上一按,腾身飞起,秦琼、殷开山、程知节三般兵器俱到,好个长孙嵩,将斩月刀凌空劈下,金铁轰鸣,长孙嵩飘然而出,将一名唐兵撞下马背,夺了马,回身复战。
李世民见这老将年纪虽大,功夫不老,身手矫健更胜少年,不由得动了爱才之心,命三千近卫围将拢来,只要活捉北平王。
鼓声雷动,烟尘腾起,李世民箭无虚发,长孙嵩白发张扬,叱咤纵横,已是换了十余匹骏马,战彀多时,虎口皆裂,渐渐力竭,赵郡王李孝恭、褒国公段志玄、郧国公殷开山、卢国公程知节、胡国公秦琼,五员唐将、数千唐军重重围将上来。
长孙嵩仰天悲呼:“官家!老臣今日死于此地!”左手提起自己白发,右手斩月刀回转,向自己颈中刎去,唐将俱将兵刃来格,长孙嵩在马背上一跃冲天,血光迸溅,一颗皓白头颅滴溜溜飞旋而起,直飞起百十余尺,方才下坠。
李世民收回弓箭,喟然一叹:如此人物,惜乎不能为我大唐所用!命近卫收了长孙嵩尸身,高举湛卢剑,洪声喝道:“北平王已死,尔等魏人,何不归降!”六百万唐军齐声呼喝:“速速归降,免尔等死!”山崩海啸一般。
众魏军群龙无首,惨然而笑:“有战死拓跋,无归降拓跋。”众军乃作真人代歌:“平生一顾念,意气溢三军。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剑文。弓弦抱魏月,马足践唐尘。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只觉身内血流如熔金,滚热沉重,挥兵力战,唐军滚滚,海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魏军渐渐被逼至无定河边,长孙无忌于高岗之上,将令旗招摇,唐军皆退,木城上箭雨亿万密密而下,无定河水中血水滔滔,魏军尸首堆起,水为之断,哀波呜咽,直流入六百里外,伤心大海。
白日西沦,黄昏风至,斗兵渐稀,至二更时分,魏军尽死,唐军趁月色进城,幽州城破。
是役,唐军先以破阵乐舞乱魏军心志,后又仗剑仙之力,机械之功,大获全胜,只是北军枭勇,唐军亦丧一百三十万,魏军丧二百五十万,逃散十余万,被俘三十万。
幽州乃汉胡杂居之处,倒不比拓跋本部,对魏主死心效命,李世民入得城来,约束众军,不得惊扰居民,三军穿城而过,在燕山脚下,逐水草扎下营帐。
幽州已破,城中自有细作,飞羽传报,将北平王战死消息报入云中金城,军民向南痛哭,满城皆白,其时长孙道生、张黎,八部诸将俱已出征诸胡,城中唯禁军六十万,武将唯斛律明月、高长恭数人而已,朝堂之上,空虚无人,只有司徒崔浩等一干文臣于驾前侍候,赫连太后左右顾盼,不由得哭将起来:“阿母!我大魏立国四百年,今将灭亡,如之奈何?不若更向东北而退,返归北海故地。”拓跋宏年纪虽小,倒有胆气,朗声道:“大鲜卑山龙兴圣地,祖宗神灵,俱在此地,如何可弃之不顾?母后,唐军若至,我等唯有死战,战若不胜,有死而已。”赫连氏流泪不语,窦太后突然站起身来,拂袖而退,赫连太后道:“太皇太后是唐主生母,就是城陷,与她无涉,她如今必是舍我母子而去了。”拓跋宏道:“母后何出此言!我大魏对祖母恩深义重,祖母岂有他意?”话说如此说,心中也自忐忑。
无何羽林报来,太皇太后陛下单人独骑,出城而去,不知去了何方。赫连太后道:“我说如何?她见我大魏将亡,不可依恃,此去必是投唐主而去,依旧安享尊荣。”拓跋宏忽然大怒尖声道:“胡说!”年纪虽小,竟凛然有了帝王之威,赫连太后倒吃了一惊,又哭将起来,拓跋宏下座跪而致歉:“臣无礼,请母后恕罪。”赫连太后抬起泪眼,将拓跋宏抱入怀中,越发大哭起来:“官家,我无子息,只有倚靠官家,官家不可坐以待毙,我等不如出城北去。”
崔浩忽然出班启奏道:“太后、陛下,勿须如此,料太皇太后此去,不久便可回还。”赫连太后道:“崔司徒,你足智多谋,先帝对你言听计从,你所言想必有几分道理。”拓跋宏道:“我们且安坐等待。”
且说窦太后出了云中金城东门,快马加鞭,驰于山道之上,约有一个时辰,早望见静轮宫层台壮丽,风轮八表,露盘璀璨,青幡招展,巍巍然仙家气象,超出世外。
太后下了马,至宫门之前,双膝跪下,那宫中寂寂无声,便如没有人一般,太后也不言语,只跪在门首,伏地不起。
静轮宫中,龙汉殿上,丘处机与马钰对坐蒲团,静然无言。
静轮宫前,太后独跪,直跪得玉兔西坠,金乌东升,门内脚步声响,道童将大门推开,丘处机道髻青袍,悠悠然步出宫门,见了太后,讶道:“呀!太皇太后陛下,你怎么跪在此处?折杀处机也。快快请起。”太后不起,道:“国师不允老身所求,老身跪死宫门。”丘处机道:“太后贵为国母,有何事要求我这山野之人?贫道不敢承当,快快请起,但贫道能为之事,贫道无不答应。”窦太后道:“我知国师神通广大,前番沙竭罗自南北来,便是国师大法。如今先帝猝崩,诸胡兴乱,唐军北来,先帝事业,风雨飘摇,请国师再展大法,救我魏国一救,老身过去有得罪国师之处,还请国师大量包涵。”
丘处机听了,道:“身外之言,于贫道犹如烟云,贫道不曾介怀。只是贫道有一事不解,却要请教太后。”太后道:“国师垂询,老身知无不言。”丘处机道:“先帝虽亲,终究不过是太后养子,并无太后血脉。唐皇倒是太后亲生之子,贫道听得传言,唐主此来,乃欲直捣云中,迎还太后,大魏存与不存,与太后一身之荣辱祸福,并无关联,太后为何如此用心?”窦太后道:“二郎虽是我子,所为令我寒心;佛狸儿虽非我出,侍我更甚生母。佛狸儿大志未成,撒手西归,老身怎忍见佛狸儿一生心血,尽付东流,故此特来求国师相助。佛狸儿生前,对国师好生敬重,国师想必不会坐视魏灭而袖手罢?”
丘处机道:“贫道知之矣,太后请起。只是贫道德薄才鲜,如今唐皇倾国南来,军中亦不乏异能之士,贫道亦不知能否抵挡。”窦太后道:“国师既已答应,不论成与不成,老身衷心感德。”丘处机道:“贫道应允太后,前去一试,贫道先送太后回宫。”窦太后站起身来,丘处机将长袖一拂,万道青气漫卷而出,托住太后身躯,飘飘荡荡,起在空中,无移时已到魏宫太华殿上。
宫中怯薛歹见了,惊道:“是太皇太后回来了!”丘处机将袍袖一卷,窦太后轻轻落于阶前,只听得空中朗朗长笑:“太后、陛下,贫道去也。”道人足踏虚空,从容迈步,须臾出了众人视线。
百官与拓跋宏、赫连太后又喜又惊,下殿来接住窦太后:“阿母,却到哪里去了,儿等一夜无寐。”窦太后将前情说了一遍,拓跋宏道:“丘真人果有如此神通,可敌数百万大军?”窦太后点了点头,又道:“若是不敌,想是我大魏气运尽了。”众人默默无语。
且说李世民将大军在幽州城北,休养数日,吹动胡笳,拔营缓缓北行,依燕山山势,迤逦而行。众军之左,伤心海浪花徐卷,幽咽有声。
铁甲锵然,马鸣旗飘,大军北行,遥遥看见群山之间,轩辕台青苍如削,高高耸立,李世民在马上祝曰:“轩辕圣主,制度衣裳,礼乐冠冕,日中为市,乃上古圣君。此去伐魏,若尽破诸胡,迎还太后,朕必以太牢之礼,祭拜于圣帝台前。”长孙无忌听了此言,忽然高声喊道:“直捣云中,迎还太后!”五百万唐军齐声高呼:“直捣云中,迎还太后!直捣云中,迎还太后!”群山响应,直传出数千里之远。
正行之际,猛抬头见前面一座孤峰,峰前有一通石碣,数十丈高下,七八丈宽阔,石碣上如天工神笔,泼血也似三个鲜红古篆:绝龙岭。李世民见了,心上微微吃了一惊,长孙无忌道:“此处乃绝龙岭,昔者商周迭代,闻太师伐周,即葬身此处。”李世民听了,心中不喜,吩咐:“教众军急行,过了绝龙岭,再寻地扎营休息。”长孙无忌传下敕令,众军果然加速,猛然间风自北来,气温骤降,满天上彤云急速堆叠,霎时间不见了日光天色,雪花片片,大如羽毛,飘飘而落,马毛气蒸,三军在马上,牙齿格格而战,长孙无忌忙安排辎重营,分发御寒衣物,李世民与近卫突前而行,看那雪时,真是好大,正是那:
百万貔貅出羽林,横空杀气结层阴。
桑乾沙土初飞雪,未到幽州一丈深。
茫茫一白,随风乱舞,霎时间不见了天地山川,皇帝在马上执鞭吟诗曰:
“塞外悲风切,交河冰已结。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
迥戍危烽火,层峦引高节。悠悠卷旆旌,饮马出长城。”
再看时,连伤心海也冻住了,周围五千里,层冰嵯峨,寒气滚涌,长孙无忌与诸将上前以铁锤击打,只打得几个白印,那冰更不见碎裂,李世民皱眉道:“北地天气,却是如此古怪的么?这海水何以封冻得如此之快?或者大军可履冰而过,不必再行此崎岖山道?”隔着几匹马儿,那飞剑少女颜色如冰雪,忽然道:“这雪来得古怪,这冰也来得古怪,非是天时,乃是人为。”“人为?”李世民道,“何人能有此大法力也?”少女道:“世间自有大法之人,倒海移山,反覆天地,毫不足难,陛下且看——”
李世民抬头看时,见伤心海畔,层冰之上,有一道士,青袍芒履,黑须如漆,顶上有三朵青花,翻腾隐现,冲上空中,立在大军之前数百丈外,微微含笑。
道士身旁,百千亿万黑莲盛开,中立着一头大白牛,浑身肌肉纠结如铁,皮毛油光水滑。大白牛背上,坐一少年,黑发如瀑垂地,却是承乾模样,然而他浑身魔气深沉,与承乾气质又大不相同。
两人身后,又有一名道士,通身黑袍,乌沉沉的,执着一杆六尾白幡,那道士黑须修眉,相貌本来十分清俊,然而额角道髻之间,却生出十数支青色利角,峥嵘耸立,叫人看了,不由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三人一牛,静静立在茫茫大雪之中。
李世民见了白牛背上少年模样,心中十分疑惑,纵马上前,正欲开言,青袍道士忽然向前稽首:“善哉!贫道丘处机,见过唐皇陛下。”李世民听了,略略怔了一怔,忽然笑道:“原来先生就是长春真人,朕久慕先生清风,无由得见,不想今日在此相会。”丘处机笑道:“陛下之名,贫道也有听闻。陛下,贫道在此,请回銮驾,不然,恐陛下有噬脐之悔。”李世民道:“先生说笑,朕倾国北来,不平北地,怎能南回?倒是先生,道德高深,何必屈身于北地一隅,不如待朕破魏之后,与朕归唐,传先生之教于天下,岂不是好?”
丘处机嘿然不语,忽然踏前一步,探出手臂,中指在地上一划,大地为裂,宽逾百丈,其中无穷赤火如血漫流,飘腾而起,直蹿起千百余丈,灼灼热浪喷涌而出,令人毛发为卷。
李世民骑在最前,汗血马受惊,长嘶一声,倒退而出,就欲狂奔,一只纤纤素手从旁伸出,扣住缰绳,那马就此不能立住,不能挣动,李世民垂手抚慰,那马渐渐安静下来,李世民向那少女点头道:“多谢姑娘相助。”
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