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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的手不时用力的左右捏着,偶尔还轻叹一声,“我们开饭吧。”
“不等大少爷了吗?”阿香问道。
“他刚才来电话说,又有急事不回来了。”明镜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落寞。
阿香也失落的说道:“小少爷念书不回来,大少爷工作忙也不回来。唉……还好有蕴仪小姐,否则这个年可就真的冷清了。”
明镜拍了拍她的手,含笑道:“好了,今天是除夕我们应该开心点。他们不回来是他们没口福,难得蕴仪亲自动手,辛苦了一下午的成果,我们可不能浪费了。”
话音刚落,就被近在耳边烟火声吸引了注意。明镜扭头看向被门所阻隔的院子:“是谁在外面放烟花呀?蕴仪,我们去看看吧。”
“好。”苏蕴仪起身挽着明镜走向院子,刚推开门就见到两束缤纷烟火冲上墨黑的苍穹,绽放出五彩华光,烟火旁身着灰色大衣的明楼和阿诚。
见不是心中念的那个人,明镜心里有着淡淡的失望,却还是感到欣慰:“你们两个不吃饭啦?”
明楼和阿诚转过身来,异口同声道:“大姐,新年快乐。蕴仪,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仿佛是事先约定好的一般,二人同时伸出了右手:“红包拿来。”
明镜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伸手对着两人的掌心各拍了一巴掌:“你们两个贵庚啊,没让你们给蕴仪发红包就好了,还找我要。”
“我说了要给的,蕴仪自己说的,不食嗟来之食。”明楼看着那人,眼里意味深长。
苏蕴仪浅笑着难得没有和他抬杠。今天上午方瑜和她说的那事儿,她回来之后就问过阿香和婵娟了,果然是有那么回事,是明楼哥哥让她们俩收起来了,也是他嘱咐两人不告诉自己,就是怕自己看到了心情不好。
感动的同时还有着愉悦,有这么一个事事为你着想,关心着你的人,真是一件幸福事。哪怕这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干脆的说出那句话,她也感到欢喜。有的时候,用实际行动来表达的感情,比嘴里念叨的更暖人心。
“自古以来长姐为母,在我们明家姐姐最大,我们在大,在你面前也是孩子。大过节的,还不赏个红包?”
“就是,就是。”阿诚也在一旁帮腔。
沉寂了一晚的明镜,脸上终于重展欢颜:“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乖巧了?”
“要钱的时候。”明楼难得孩子气的样子,叫苏蕴仪新奇不已。
“有,都有,阿诚也有……”
明镜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一旁传来:“那我的呢,大姐?”
明台穿着灰白细格子的大衣,提着棕色皮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孩子般灿烂的笑容:“大姐,我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啦。”明镜的脸上连最后一丝愁云都没了,笑着跑了过去:“你真是长大了哦,和大姐都耍心眼儿了。”
明台抱着明镜转圈:“我想你了,就回来了。大姐,有没有很惊喜啊?是不是很高兴啊?”
“高兴,高兴,大姐见到你,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明台得意的笑着,对着不远处的人招了招手:“大哥,阿诚哥,蕴仪我回来了,有没有很惊喜啊?”
“有没什么好惊喜啊,就你那点小聪明,我早就猜到了。”明楼从阿诚手里接过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你看,连礼物都给你准备好了。”
明台也不含糊拿了过来:“大姐我的礼物呢?”
明镜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肩:“我都不知道你要回来,怎么给你准备啊。”
“啊,这样啊。那大姐一会儿一定要给我包个比所有人都大的红包哦。”‘敲诈’完了明镜,明台又看向另外两人:“蕴仪,阿诚哥,新年礼物拿来。”
阿诚也从一个盒子递给了他:“我跟着大哥买的,你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明台双手都给占满了,只有扬了扬下巴:“蕴仪,礼物呢?”
“礼物?”苏蕴仪晶亮的双眸,碌碌的转了两圈,轻启朱唇:“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ear,Happy New Year to you all,We are singing, we are dancing,Happy New Year to you all;好了!”
“什么好了?”明台懵了:“我在要新年礼物呀。”
“我给了呀,刚刚不是唱了一首歌吗。”苏蕴仪这话说得理所当然,明台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人送礼物这般没诚心的,亏得我还给你带了巧克力回来,真是没良心啊。”
听到有巧克力,苏蕴仪的眼睛都亮了:“这么懂事啊,乖啦,乖啦。”
看到她如同哄小孩一样的夸奖,明台的脸都绿了,“大姐,我们走,吃饭了,不理这个没良心的人。”
我没良心!苏蕴仪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明台背对着自己的屁股就是脚。明台踉跄一下,回头对着她做了个鬼脸,揉着自己的屁股进了里屋。
“蕴仪,”阿诚走过来,竖起了大拇指:“真是高啊。”敢如此对大姐宝贝明台,而且还能让他隐忍不发的也只有她了。就连大哥有时候,都会被大姐骂。
苏蕴仪得意的扬了扬头:“古语有云:玉不琢不成器,明台亦如此。”
“明台从小就机灵,最会看眼色行事,知道大姐最护着他。”明楼笑说着走了过来:“我每次教育明台,他总会搬救兵找大姐,让我头疼得紧,却没想到被你治住了。”
苏蕴仪笑笑,正要说些什么却陡然止住了笑容,伸手在空中挥动了几下,随即勾起了一边唇角:“一直知道明大少爷的品味不错,却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巴黎最新款的香水很适合你。”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苏蕴仪就小跑着进了里屋。阿诚闻言,也走到明楼身边仔细闻了闻:“刚才没注意,经过蕴仪一说,是挺香的。”
同情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自求多福啊。”
明楼自己也抬手闻了下,头疼的皱了下眉,今晚明台自请申请刺杀汪伪高官汪芙蕖,汪曼春是汪芙蕖的侄女,听闻这个消息后很是疯狂,自己也就顺水推舟抱着她安慰了一下,却没想到因此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水,还被蕴仪给闻了出来。苦笑了一下,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自己今晚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今晚明家的年夜饭因为明台的归来而格外热闹,阿香和婵娟也被一起邀上桌共同过年。明台和蕴仪更是抬杠更是逗得大家欢乐不已。
明镜看着斗嘴的两个小孩子,心里越发激动。还用手肘拐了明楼,示意他看,她咬唇轻语道:“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明楼笑而不语,只端着面前高脚玻璃杯轻抿了一口,别的他倒没感觉,蕴仪的生气他倒感觉得真真的。瞧瞧,已经不用正眼看自己了,就算偶有眼神交流,她也迅速移开,看样子气得不清。
这一关看来不好过呀,好不容易才软化了她的态度,却没想到会添了今天这一败笔,唉……伤脑筋。
第二十一章
1939年的除夕,明公馆灯火通明了一整晚,阵阵愉悦的笑声一阵阵的从屋内传出,连窗外飘着的雪花都被感染,翩翩如蝶在空中妖娆盘旋。
明台双手环抱着胸,胳膊肘杵在餐桌上,娇憨如稚童:“大姐,我想听戏。”
明镜宠溺的看着他:“这大半夜的,上哪里听戏啊。戏园子早就散了。”
明台但笑不语,若有所思的看着低头吃饭的明台,灯光的阴影下他的眼睛亮如星辰:“去戏园子干嘛,大哥,比他们唱得好多了。”
阿诚笑着抬起头,分别看了明台和明楼一眼,笑着摇头继续吃饭。
明楼放下筷子,乌黑深邃的双眸没有了眼镜的阻隔,越发凌厉逼人,他直直的看着明台,不发一语。
明台的笑容依然无邪,不受丝毫影响。
倒是坐在主位的明镜感觉到了这怪异的气氛,看着两人:“哎呀,你大哥也累了,改天再听吧。”
“怎么啦,”明台轻轻晃动着身体,唇角斜咧,“当了大官,给咱们唱戏掉身价啊。”
话语里的嘲讽让阿香和婵娟都听了出来,二人同时放下碗筷神色紧张,唯有苏蕴仪仿佛身在局外,不为所动的继续吃饭。
明镜无奈的看着自己一手带大,如同儿子一般宝贝的弟弟,终于妥协的看着明楼,脸上露出商讨的意味:“要不,你就来一段?一小段?”
“大哥,一年一次,你就唱一段吧。”阿诚也加入了劝说,又指了指对面那个吃得正欢的人:“蕴仪,你也没听过大哥唱戏吧,听不听啊?”
被无辜点名的苏蕴仪慢条斯理的嚼完嘴里的菜,抬起头用手帕擦拭了嘴:“我不想听。”
“为什么啊?”阿诚不动神色打着哈哈,缓和着微微尴尬的气氛:“我以为你会很想看,向来严谨示人的大哥,任人‘鱼肉’的样子?”
苏蕴仪白了他一眼,摇摇头。自己可不想看他被鱼肉的样子,她更想知道他身上的香水味儿是哪里来的。她可不认为那样浓烈,代表着爱情的女人香,是他的选择。
明楼看着眼睛晶亮的几人,最终点头答应。
随后几人移动到了客厅,阿诚更是拿起了二胡为明楼伴奏,“那我今天就伺候大姐来一段梅龙镇?”
明镜刚拍手称好,明台就板着脸说不好:“我想听苏武牧羊。”
客厅的气氛再次降至冰点,阿诚轻蹙起了眉头,明楼沉着不语,明镜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尴尬,唯有明台双眼闪烁着执着:“我就是想听苏武牧羊。”
苏武牧羊讲的是苏武在天汉元年,奉命以中郎将持节出使匈奴,被扣留。匈奴贵族多次威胁利诱,欲使其投降;后将他迁到北海边牧羊,扬言要公羊生子方可释放他回国。苏武历尽艰辛,留居匈奴十九年持节不屈。至始元六年,方获释回汉。
“今天不是除夕吗,喜庆的日子,为什么非要听如此悲壮的曲子呢?”明镜温柔看着明台,如同对待自己不懂事的稚子:“要不听梅龙镇吧,情意绵绵,你侬我侬,更符合今天的氛围。”
“我平日里是喜欢听梅龙镇,但是今天更想听苏武牧羊。”说这话时,明台的眼睛死死的击中在明楼身上,“这可以叫我们学会忆苦思甜,懂得珍惜现在的生活。”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又岂会不懂得明台真正的意思。只是谁都都没有挑破,似乎还在为着这个美好除夕做着一些努力。
“真的够了,要听就听大家都喜欢的呀,”一直沉默在一边做菩萨状的苏蕴仪忍住踢了明台一脚:“就听梅龙镇,我也想听我想听梅龙镇了。”
有的话,她是真的不好说。不是因为开不了口,只是不想在明镜面前说而已。在她眼里,明台就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所有人都迁就着他,几乎只要他张口要,几乎都能得到。哪怕是声称严厉的明楼哥哥,也会在有意无意中妥协。
所以,这也养成了明台在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势头。索性,人之初,性本善。骨子里养成的良善,并没有让他长歪。除此之外,他几乎可以为了自己的事,不惜刺伤别人,无论何人。他是有自己想法,但是这种建立在伤害别人而得到的结果,真的让她无法苟同。
“蕴仪,”明台终于转过身看着她:“苏武牧羊讲的是……”
“我知道,”苏蕴仪打断了明台的话,乌黑的眼眸里闪烁着不容想让的光芒:“我想听梅!龙!镇!”
又是这样的眼神,每当蕴仪在某件事上特别坚持的时候,眼神里总会闪烁着这样的光芒。而这种光芒会让他想到那个已经过世,温柔又坚强的妈妈,虽说很可爱的想法,但是他却总会拜倒在这种眼神下。他不想违逆自己的妈妈……
“好吧,就听淮河营吧。”明台终于妥协。反正自己已经回来了,那事儿可以循序渐进。
明镜暗自梳了口气,偷偷瞄了几眼蕴仪和明台,越看这俩孩子越配,长得也有夫妻相。自己带大的孩子,自己知道,明台可不是轻易妥协的性格,现在既然愿意对蕴仪服软,那肯定还是有感觉的,自己在从中撮合一下。
明镜笑弯了眉眼,沉浸在咿咿呀呀的柔情四溢的梅龙镇里。
‘嘎吱……’轻微一声,惊醒了众人,客厅的大门被人从外向里推开,刺骨寒风踊跃而入,门口站在一个身穿土黄色棉袄的,大约五、六十来岁的女人,苍老不满菊花沟壑的脸上局促的看着明镜,她微微鞠了一躬:“大小姐。”
又扭头看着脸色变得僵硬的阿诚,喜悦的轻喊了一声:“阿诚。”
明镜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前紧握着,脸上带着僵僵的笑容:“阿诚啊,时过境迁,你就原谅桂姨吧。”
苏蕴仪偷偷拉了下明台,“她是谁啊?”
“不知道。”自己到了明家后就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