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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首肯的苏蕴仪又继续低头吃着晚餐,摒弃了一切杂念的她,看起来透着一股不食烟火的韵味。苏继荣默默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决定晚上给明台去个电话,希望他的活泼,血缘的亲近,可以让她回到从前那个开心了,就大笑;生气了,就愤怒;伤心了,就哭泣的人。
低头吃饭的苏蕴仪,不是没有察觉到聚焦在身上的探索视线,她选择了视而不见。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用言语能够说清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着吧,人是向前看的,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了谁,是不能活的,她如此,明楼亦如此……
可是心为什么痛得如此厉害呢?佛家说‘劫数难逃’,明楼就是自己无法逃脱的一个劫吧,而她只能用微笑去迎接……
※ ※ ※
苏蕴仪穿着纯天空蓝的大衣行走在圣约翰大学的树荫下,感受着金色阳光透过粼粼树荫,洒落在她身上的温暖,看着脚下稀稀拉拉的斑驳阴影,闻着空气中冰雪融化的清凉气息,淡然浅笑。
看吧,时间每天都在旋转。换一个角度,你会发现生活中的美好。爱情不会是生活的全部,却是一道点缀美味的调料。生活中有很多失去味觉,却依然活得精彩的人。自己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只是内心深处的小火苗却无时无刻不再诉说着‘不甘’二字。
是的,自己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这几天自己好好想过了,明楼哥哥帮新政府办事并没有多久,就几个月的时间,还有机会反悔的,不是吗。他可以不去离开这里的,就算重庆和延安不能原谅他,他们还可以一起去国外的。去法国,去当一个学者,在那里不会有人再计较他曾经做过的事,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过往。他们可以一起去过太平的日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苏蕴仪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决定下班后就去新政府等他,听着耳边响起的上课铃声,她抱着书小跑着朝着自己所教的教室而去,期待着下班的时间早点到来。
而就在不远处,身着灰色西装的高天一,带着黑色的墨镜隐藏在一颗年代远古的桂树下,手里捏着一片树叶,玩味的看着不远处飞扬的裙裾,眼里闪过‘势在必得!’对他来说,这样养在深闺的女人太好把握,南田洋子所谓的任务,也不过尔尔。
苏蕴仪一路小跑来到自己所教的教室门前,平复了一下微喘的气息,才推开大门。一眼望去就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熟人——陆如萍!她是学音乐的?心里微微一动,却仍然笑着做完自我介绍,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初次当老师的她还有些紧张,幸好做完找爸爸做足了功课,除了最最开始的紧张外,到后面就愈发自然了,基本已经可以做到谈笑风生了。
台下陆如萍也神色窘异的看着那个从方瑜的同学,摇身一变成为老师的人,不自觉的闪躲着她的视线。尽管很确定她并不会知道,还是会因为心中一些隐秘的小想法而感到羞耻,却无法控制。爱情,总是叫人这么失去自我。恨不能抹掉所有的棱角,只为成为他心中那个对的人。
一堂并不算太长的音乐课,让陆如萍坐立难安。下课铃声刚响起的一瞬,她就以风一般的速度跑出了教室。
苏蕴仪并没有注意到她复杂的心理,而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校门,拒绝接自己的车。独自坐上了黄包车,来到了新政府门边。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选择了对面的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和点心,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着那个即将下班的人。
※ ※ ※
夕阳西下,当落日的余辉射向空中琐碎的乌云时,苏蕴仪终于等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她激动的结账离开了咖啡厅。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神色惊诧的看着对面的人。
“曼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明楼神色忧思看着‘女巨人’汪曼春,眸底隐藏锐气一闪而逝:“你叔父刚过世,你不要太拼,外面有什么事我会帮你处理的。”
汪曼春拢了拢军绿色的风衣领子,脸上完美的妆容将她的容颜点缀得愈发冷硬:“我会亲手,手刃仇人。”
说这话时,她眼神生冷,一口白牙仿佛发出了吱嘎的响声。这样的她,让明楼再次联想到除夕夜她对待那个无辜的,宵禁夜跑出来的人的手段,再次感叹过去那个善良的师妹已经不见了。
他轻叹口气,取下皮手套,拍了拍她比寒风还冷的面容:“你这样会让我担心的。”
仿佛冰雪初融,汪曼春放下了自己强势的形象,小女生一般的握住明楼的:“师哥,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不会让你担心的。”
明楼笑着点头:“你呀,就是太逞强了,时刻都不让我省心……”
不远处的阿诚听着这两人的谈话,心口泛酸,感觉快吐了。偷偷的翻个白眼,笑着转过身,却在下一秒愣住了。那是……蕴仪!
阿诚回过头去,看着还在和汪曼春依依惜别的大哥,又看看如遭雷击的蕴仪,觉得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让他觉得头大的了。关键是此刻,他又不好做任何暗示提醒大哥,就怕惊动了汪曼春,给蕴仪带去麻烦。
倏地,一直怔怔看着那两人亲密互动的苏蕴仪对着阿诚淡然一笑,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已经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吗?难怪就连自己病了也不来看呢,自己还以为是因为他为自己的犹豫而生气,却原来是发现了更好的呢。苏蕴仪呀,苏蕴仪,这么久的纠结,你到底是为了哪般呢。
她以为看到明楼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后,她会很伤心,却原来并不如想象中的难受。是一开始,自己就把这段恋情过于看重吗?还是因为,这几天的萎靡已消耗掉她对这段恋情的热情?
苏蕴仪不知道,也不想再去追究,去想;现在的她就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她太累了。一大早出门,去学校教书;又傻不愣登的在咖啡厅坐了一天,又……哎呀,真的好累。她想要睡觉了。
伸手招了一辆黄包车,苏蕴仪上了一辆路边停着黄包车。黄包车规律的晃动节奏,让她昏昏欲睡,却在下一刻感觉后脑一阵剧痛,接下来就人事不知了。
※ ※ ※
黑色的轿车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一个拐角的人群中,路上的行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紧紧团在一起,小声的嘀咕着。
明楼和阿诚从车上下来,挤进人群里,鲜血淋漓的地上躺着一个死不瞑目的黄包车师傅,旁边还散落着一个白色的手提包。
明楼几乎是一眼就认出这个手提包所属的人是谁,内心巨大的空虚和焦急让他身形不稳,强行稳定下不安的情绪,拿起地上染血的提包:“阿诚,马上派出你的人马,给我全城找。”
“是,大哥。我立即安排。”阿诚退出了人群,痛恨自己刚才的瞻前顾后,这样的场景,他担心蕴仪会凶多吉少。
到底是谁,是谁要对蕴仪出手呢。明楼几乎要撕碎了提包,不作他想,汪曼春这个名字,第一时间从他脑海中跃出。如果非要找个痛恨蕴仪的人,也只能是她了。自己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抵挡不住她的嫉妒之心吗?
或者是那个高天一?高木天一,宪兵队队长高木的弟弟,也是南田洋子安排接近蕴仪的人。那晚那场相亲就是一次预谋,难道是计划发生了什么变化,南田洋子有了什么新的指示?
明楼的大脑飞速旋转着,把最近这段时间出现在蕴仪身边的人,通通在脑海里排查了一遍。最后锁定,有这个条件和能力的人,只有高木天一和汪曼春。
“大哥,我的人都去了。”阿诚凝重的回到明楼身边:“都怪我,如果……”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明楼制止了阿诚的话,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必须立即找到蕴仪。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安排在蕴仪身边的人没有撤走吧,马上联系他们。”
阿诚目光沉沉的看着明楼,低声道:“死了。”
“死了?”眸色愈发深沉,冰冷锋锐:“在哪里?”
“我们的人刚才传来消息,应该是在远处被击毙。”
“看着这是次有预谋的行动。你让人严密监视汪曼春和南田、高木的人。我怀疑……”声音里暗藏风雪,阿诚点头,神色匆匆退出了人群
第三十四章
“牛哥,这妞长得真不错。”
“我警告你,瘦猴,别瞎打主意。上面的人,可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我知道,就是说说。不过……哥,摸摸,总没事吧?”
“摸你个大头鬼,我警告你,如果把他们惹火了,你就等着吃枪子儿吧。”
……
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角落里像被扔垃圾一样随意扔弃在地上的苏蕴仪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一个瘦瘦小小,颧骨突出的男人陪着小脸,和一个体状如牛,横肉满面的壮硕男子,小声的说这话。
瘦猴从包里摸了一包烟,递给了牛哥,两人背对着她坐在木制的椅子上。瘦猴讨好的给牛哥把烟点燃,自己也吸了一根,吞云吐雾:“牛哥,你说的那人是不是日……”
“行了,”牛哥低声呵斥:“那人钱财,□□。你这么说话干嘛,不要去打听,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我再一次警告你,没有上面的指示,你惹出了纰漏,我是不会帮你求情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在上面也没有多少情面。那群人可是杀人不咋眼的,牛哥暗想着,却没有把话说清楚。不论怎么说,自己都算是这个瘦猴的大哥,说出来了,不是连威信都没了吗。
瘦猴陪着笑脸,点头如捣蒜:“是,我都听牛哥。牛哥说咋办,我就咋办。不就是个女人吗,有了钱哪里找不到女人。”
牛哥满意的搭上他的肩膀:“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女人嘛,关了灯都一样。等做成了这笔大买卖,我带你出去好好见识见识,女人,你想要几个就是几个。”
……
上面的人,谁是上面的人?肿胀的后脑让苏蕴仪头脑发昏,精神根本无法凝聚,她狠狠咬了下舌尖,口中腥甜的味道让她稍稍精神了一些,自己向来不惹是生非,也从未与人结怨,那个上面的人到底是谁?
非要找个和自己有仇的,难道是那个陆依萍?自己上次设计她买贵了手表,她要报复我?不对呀,看这叫什么牛哥的人这么怕的样子,应该不是。那只是一个小女生,没有那么打的威慑力。
苏蕴仪闭上眼睛,继续装作昏睡的样子,仔细回忆着刚才两人的对话。那个瘦猴未说完的‘日’,指的是日本人?难道明楼哥哥的死敌?
明楼哥哥……想到那个人,就想到下午对他巧笑倩兮的那个女人。那样一个冷美人,也只会在他身边卸下心房吧。如果他愿意对一个人好,对一个人温柔与宠溺,又有谁抵挡得住呢。自己不也是陷下去了吗。两行清泪顺着上翘的眼尾滑了下来,润湿了脸颊。
“哟,看来你是醒了啊。”轻浮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还带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知道无法装下去的苏蕴仪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张放大的浮现在她面前,就是刚才那个瘦猴。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一人,那个叫牛哥的已不见踪迹。
瘦猴笑得淫|靡,蹲下身,伸出黑梭梭的手指,点了下她脸上的泪痕,放进了嘴里:“甜,真甜。这美人的眼泪,就是不一样。”
“呕……”苏蕴仪控制不住翻涌的胃,泛着阵阵恶心。
“啪!”瘦猴抬手就是一巴掌,“你敢嫌弃老子,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老子砧板上的肉,我想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信不信老子把你卖到烟花间去。”
烟花间,只需要听名字,和这个男人所表现出的淫|靡之前,她就知道肯定不是个干净的地方。
苏蕴仪用力挺起上半身,怒目圆睁,唇角带着鄙夷的笑:“你敢吗,你就不怕上面的人弄死你吗。呸……”
“你……”被一个女人所鄙视,是瘦猴所不能容忍的事,偏偏他又无法反驳,只能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看她唇角挂血,红肿着双颊,无能为力躺在地上的样子时,终于满足的笑了起来。
瘦猴伸出骨兮兮的手,捏住苏蕴仪的下颚拉了起来:“臭娘们,和我瘦猴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你最好放老实些。老子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仿佛是故意表现自己的能耐,瘦猴捏着她的下颚往上拉,拉到一定程度后,才松开手,看她狠狠摔落在地上时,哈哈大笑。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苏蕴仪瘫软在地上,感觉到反复和地面接触的后脑已经磕破,渗出血来,腥甜的气息让她仿佛感觉到了死亡的脚步声,而她却并不如想象中害怕。比起随时要忍受着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死亡真的种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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