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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纪师姐,掌门之位和殷六侠之间,我肯定会选择殷六侠,”锦仪开玩笑般地说,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妥,暗自懊恼。
纪晓芙却没注意她话中的不妥,出神道:“若我有幸蒙师父青眼传以衣钵,终生不嫁也算不得什么。”
她性情刚强,又一心习武,不怎么重视男女之事,与殷梨亭定亲也只是因为父亲和师父的命令不可违背,内心还是期盼将来一日武艺有成,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先父临终之前曾经嘱咐小妹,”锦仪有些怅惘地道:“传宗接代乃人生大事,韶华易逝,须得早早出嫁。”
“令尊这话未免有些狭隘了,”纪晓芙道,想起锦仪的父亲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便住口不谈了。
夜里锦仪躺上了床,忍不住又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来,那句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辗转了许久,才得入睡。
☆、第六章
祖师生辰之后不到半月,灭绝师太又吩咐弟子们下山,她自己是出家人,为了避免是非,除非有重要情况才会下山。
灭绝怕她们在路上出现意外,命她们所有人一起行动,命大弟子静玄带头,其余弟子均需听从她的话。
她们此行的目的正是天鹰教的总教,唯一知道谢逊下落的人正是天鹰教的白龟寿,他自王盘山事后,便一直在天鹰教的总教养伤,所以她们只能找上门去询问消息。
武当派与昆仑派都已经上门去询问过消息,俞莲舟和张翠山、殷梨亭自和锦仪她们分别之后就去找白龟寿询问,但白龟寿言语不逊,双方动起手来,俞莲舟打了白龟寿一掌。昆仑派也有人找上门,却吃了一个大亏,被天鹰教杀了两人。
虽然武当与昆仑两派都没能问出什么来,但灭绝师太为人很是执着,一定要派弟子去问过才肯罢休。
她们赶到天鹰教总教时,已经是十一月。天鹰教被江湖正道称为魔教,如果不是因为谢逊一事,不会有这许多名门正派的弟子登门。
接待她们的是天鹰教的天市堂主李天垣,他待她们极为客气,没有因为她们都是女子而轻视,显然是不想再与峨嵋派结仇。静玄向他提出想见那白龟寿一面,询问详情,他犹豫了片刻,也同意了。
白龟寿前些日子被俞莲舟打了一掌,受了内伤,他之前在王盘山所受的伤还未好全,又受了新伤,是以一直卧床养病。他约有五六十岁,生得不是很高大,双目精光闪烁,显然内功修为不弱。
静玄也没有和他过多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当日那谢逊大闹扬刀立威之会是什么情形?”
“那金毛狮王谢逊闯到岛上,将岛上的船只尽数毁掉,杀了本教一个舵主,又杀了常坛主,夺了屠龙刀去。他与海沙派的元广波一人吃了一碗毒盐,喝了一大坛酒,一道酒柱喷到我胸口,我便晕了过去,人事不知。”白龟寿说道:“等我醒转过来之后,岛上的人不是已死便是神智不清,我也受了内伤,想方设法联系了总教,才得以回到教中。”
锦仪惊异不已,听他所言,那谢逊武功极高,连师父灭绝师太都未必能敌,岛上之人全遭了他毒手,自己师姐妹几人,即便找到了谢逊,也没有一战之力。
“那谢逊去了何处?”静玄又问。
“白某不知,”白龟寿苦笑道:“当日岛上那许多人,或死或伤,家人亲友都来寻谢逊的晦气,可那谢逊去了何处,我确实不知啊。”
“王盘山位于岛上,”静玄道:“谢逊乘船离开,必是有艄公水手同行,那许多人不可能同时没了踪迹,以贵教神通广大,难道还不知他们身在何处?”
白龟寿板起脸来,冷冷地道:“那便无可奉告了。”
此后静玄再问什么问题,他都闭紧了嘴,不肯再说什么。
静玄见状只得放弃,回过头对她们道:“我们走!”
一行人出了天鹰教,返回峨眉。
出了天鹰教,丁敏君便问道:“师姐,既然这样不说,把剑架在他脖子上总该说了罢?”
“你也不看那是什么地方,”静玄无奈道:“我便是想用强,天鹰教那许多人在旁看着,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如何能动手。武当和昆仑可不就是例子?”
“那便这么算了?”丁敏君不甘心道:“师父她老人家万一责骂……”
“索性是我担着,”静玄冷笑道:“事情还会落到你头上?”
话已至此,丁敏君便讪讪地闭上了嘴。
锦仪悄悄问身边的纪晓芙:“纪师姐,那天鹰教教主是甚么人?那些人看起来很是威风。”
“天鹰教教主名叫殷天正,”纪晓芙回道:“他原本是魔教的护教法王,不知为何和魔教众人闹了矛盾,便破教出门,创了这天鹰教,可他这人邪门得很,天鹰教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日后你若在江湖上行走,见到这天鹰教的人,可要分得清立场。”
锦仪似懂非懂,纪晓芙便继续为她解释:“我们向师父禀报之后,师父定不可善罢甘休。往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但天鹰教隐瞒那谢逊的行踪,峨眉与天鹰教之间便没这么和气了。”
纪晓芙突然“咦”了一声,锦仪忙问:“怎么了?”
“这人我之前见过,”纪晓芙低声说,“上次奉师命下山时,曾在山下遇见过这人,这人可是邪门得很。可是此地距之前那处近千里,他又怎么来了这里?”
锦仪顺她目光看去,见她说的那人约莫三十多岁,身穿白色粗布长袍,书生打扮,相貌俊雅,此时正直直望着纪晓芙,还朝着她微微一笑。
纪晓芙转过脸去,她幼承庭训,这人举止失礼,她并不与他纠缠,只是不去看他。
锦仪却仍是看这那人,那人见晓芙转过脸去,微微一笑,抬步朝天鹰教总教走去,进了门。
“那人应是魔教中人,”锦仪说道:“师姐,幸好他未纠缠于你,不然师父知道了又要责怪。”
“他若敢上前纠缠,”纪晓芙冷冷道:“我便提剑在他身上刺个窟窿。”
锦仪打了个冷噤,没想到自己这位师姐竟是这样心狠手辣,转念想想便笑道:“殷六侠若是知道他未婚妻子这般受人觊觎,肯定不能与那人善罢甘休。”
纪晓芙脸红了起来,嗔道:“你在乱说些什么,我与殷六侠……”
却是说不下去了。
几日之后,她们一行回到了山上。静玄向灭绝师太禀报了白龟寿所说的话,灭绝师太果然并不肯就此罢休,说道:“那天鹰教却是打得好算盘,他们就是为了夺那谢逊手中的屠龙刀,才将消息捂得这般严实。”
“那如何是好?”静玄问道。
“他们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灭绝师太冷冷说道:“他们既然不肯说,便不能怪我们与他们为难了。盯着那天鹰教众人的行迹,他们去哪,我们便去哪,他们若找到谢逊,我们便能寻到那谢逊的踪迹。”
她做了一番安排,派遣弟子在天鹰教附近盯梢,那些弟子大多是峨眉的三代弟子,虽然武功不精,但在附近监视却是没有问题的。锦仪她们则是留在了山上,修习武艺。
☆、第七章
灭绝师太对谢逊,或者说对屠龙刀的执着程度没有人能够理解。
锦仪她们拜入师门已久,自然知道闻名天下的两把神器中的倚天剑便在峨嵋派,是由开山祖师郭襄郭女侠传下来的。灭绝师太将它保管得很是严密,向来不假手于人,弟子们没有得见过此剑的真颜。
锦仪曾偷偷想过,既然师父灭绝师太手中已经有了倚天剑,为什么还要去关注那一把屠龙刀。那屠龙刀虽然传说是削铁如泥的宝物,但落在了不会用刀的人手中,与常铁无异。
每次山下的三代弟子传来消息,师父必定会派遣几个师姐妹下山。天鹰教的人手们去哪,她们便跟到哪,在她们的严密监视之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去做什么事情。天鹰教虽然不想被她们这样监视,但和峨嵋派交过几次手,双方均没有占到便宜,只能就此作罢。
武当和昆仑派仿佛说好了一般,也像峨嵋派一样派遣着弟子跟着天鹰教。天鹰教开始还寻人寻得勤,后来见失踪的那三人全无踪迹,那许多门派的人又跟得紧,派的人比之之前却是少了许多。
峨眉的入门功夫说难不难,说易却也不易,锦仪修习了这许多年,进展虽说不快,但较之同龄的其他人,却是能强上许多,等到灭绝师太同意她独自下山闯荡的时候,已经是她入门八年之后了,这时她已经有十六岁,比之纪晓芙迟了足有一年。
锦仪原是不想下山的,但每个实力足以下山闯荡的弟子都必须下山,且半月之内不得返回师门,她只得收拾了包袱,自己下山去了。
初始锦仪还颇为沮丧,她总是觉得山下危机四伏,一不小心便会搭上小命,连路边的景致都没了兴趣观赏,后来却转念一想,峨嵋派的开山祖师郭襄郭女侠昔日也是单身四处游历,最后在四十岁时大彻大悟,出家为尼。她开始游历时的年纪也不一定大上自己几岁,为什么自己便这样消极,实在是不对。兴致一来,她便想道,是去临安还是去洛阳,最后决定了去临安。
她买了头毛驴,路上且行且看,过得十余日,才到了临安。临安风景秀美,市坊林立,锦仪在山上待得久了,何曾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致,在街上这处看看,那处看看,幸亏她生得貌美,身上穿着虽不是极好,但却也不坏,才没人把她当作坏人抓了起来。
路边的小贩正叫卖糖葫芦,锦仪自上山之后便再没吃过糖葫芦,见那糖葫芦上裹的糖稀晶莹剔透,颜色鲜艳,不免有些意动。正要伸手从荷包里拿钱,却在此时被人一撞,身子一歪,幸亏她习武多年,双腿稳稳地立在地上,一摸腰间的荷包,却是没了。
锦仪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那个人是个偷儿,习武之人眼力很好,她很容易地就从人群之中看到了那个拼命逃窜的人,拔足向他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提气喊道:“捉偷儿!”
前方的人大多给她让开了一条路,锦仪向前追去,那偷儿知道她在后面追赶,跑得更加快了,锦仪一时之间竟然追他不上——她身上所有的钱都在那个荷包中,所以她非追上那人不可。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噪乱,锦仪跑至那里的时候,那偷儿已经被一个人提着领子抓了起来,那人从偷儿怀里摸了摸,搜出一个荷包,将它丢给锦仪,问道:“这是你的荷包吗?”
锦仪接过荷包,那荷包确实是她的,她又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钱分毫未少,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相助。”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她望着眼前这人,那人也于此时低下头来看她,那清俊的脸庞,如墨染一般的眉,清亮的眼,虽然比之之前见面时,他高了不止一寸,但这人赫然便是殷梨亭。
殷梨亭看见锦仪,也怔了一下,但他记性不差,问道:“贝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锦仪叹了口气,答道:“说来话长了,我们还是先处置了这个小贼吧。”
殷梨亭经她提醒才想起自己手里提着的偷儿,那偷儿年纪不是很大,脸上犹带稚气,此时正不停地挣扎着,但殷梨亭提着他衣领的手犹如铁石一般无法撼动,任凭他怎样挣扎也是徒劳。
那偷儿不会武功,锦仪松了口气,又为自己如此大意而懊恼,柔声问道:“你为何要偷我的荷包?”
“偷了便偷了,既然你已经抓到我,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啰嗦什么!”那偷儿却是一梗脖子,大声说道。
殷梨亭皱了皱眉,将那偷儿放在了地上,右掌放在他肩头。那偷儿只觉肩头传来一阵大力,竟是连动都不能动,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两人都非常人,垂下头去说道:“我妹妹生了重病,快要死了,我想请大夫为她治病,又没有银子去请大夫。”
“你妹妹在哪里?”殷梨亭问道。
“你们要做些什么?”那少年警惕地看着他们,说道。
“我粗通些医理,”锦仪不以为忤,微笑道:“如果你信得过我,带我去给你妹妹瞧瞧,说不定我便能治好你妹妹的病症。”
那少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真挚,又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好吧,但你要保证不会伤害她。”
“我保证不会伤害你妹妹,”锦仪依言道。
两个人跟在那少年身后,往他家走去,那少年带着他们左拐右拐,转了许久,才到了城边一处偏僻的房屋。
三人一齐走了进去,那房子只是普通的土房,虽然外观还不错,但房中家具只有两三样,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躺在房中唯一的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面色通红,显然病得不轻。
锦仪走了上去,摸摸她的额头,又为她摸了摸脉,放下心来,对那少年说道:“你妹妹病得不是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