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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回去,全部放回原位……”程远指着一帮菲佣大吼着,“谁准你们动这些东西的!立刻放回去!”
一室菲佣胆战心惊的上去捡拾东西归于原位,程远在一旁站着,忽然心头一恸喊到:“等等。”
所有人都停住不敢动,一个黄灿灿的东西掉落在地上晃了几晃吸引了一旁人的眼球,程远扶着心口慢慢蹲下身跪在地上小心的拾起来,捧在怀里站起来冷视着合子问道:“谁叫你把丽达的东西扔掉的,你不知道她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吗!她才出去几天你就敢这么放肆了。”
“先生,是丽达小姐交待的,”合子急哭了,“丽达小姐说别墅里她留下的东西都没用了,叫我替她收拾起来扔掉……”
程远瞳孔骤然一缩,拔脚转身慢慢走开,上楼躺在书房的大鱼缸边上,头抵着玻璃眼泪大滴大滴砸落,玻璃壁感应到温度传递到水里,鱼群就快速的远离而去。
他把海星放在心口枕着双臂大口的呼吸,脑子里尽是丽达捧着海星的样子:她不要了,如今连海星也不要了。
程远想起很多年前,海风轻柔的沙滩上他牵着丽达的手信誓旦旦的和她保证等长大了自己有钱了一定送她一座海洋馆。
后来长大了,也有钱了,怎么样了呢?丽达早就拥有海洋馆了,不用别人送,那是她爸爸送的。
程远感觉胸口极度不舒服,坐起来咳嗽不停,咬着胳膊眼泪依旧不断往外溢,他想起结婚的那一天,本该是世界上所有新人最开心最幸福的一天,于他们却是灾难。
那一天丽达告诉他,她要带着爸爸留给她的的东西走了。于是海洋馆毁了,丽达碎了。
“你最喜欢最想要的自由自在,现在得到了,是吗?”程远喃喃自语,脑子里有如撞钟的疼痛。她最喜欢的便是自由自在,可是却心甘情愿在一座岛上绑缚十六年。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程远听到声音,抬头迷茫的看向一直在耳边渣渣呼呼的人。
“什么事啊?”他心烦的问道。
合子进来时就见程远蜷在地板上,这时一看神色淡定的表达被打扰的恼火的他才松了口气说道:“伍小姐来了。”
程远默然点头,扶着鱼缸站起来说道:“先叫她在客厅等一下,我马上下去。”
“是。”
合子应声走了,程远捧着海星仔细收好,去洗手间处理了一下仪容才一副无事轻松的样子抽着烟下楼。
“程远,”伍月看着踱着步子下楼来的程远说道:“好大的架子啊程先生。”
“哪有?”程远笑:“才看了份文件。”
“休病假都不闲着,”伍月摇头笑,“够‘勤政’啊。”
可是时间是周一,于是程远笑了。
“昨天加了班今天正常补假,哪还算得上勤。”程远抬手示意她坐,问道:“怎么了,不会是专程来探病的吧。”
“那是啊,顺便跟你告辞,”伍月与他一起坐下说:“那天就跟你说过的,本来这次来金蟾岛就是和你辞行来的。”
“哎你到底要去哪啊?” 程远不着痕迹的转过头打开电视以冲减尴尬。
伍月想了想说道:“嗯,能不能暂时保密。”
程远促黠的笑笑说:“随意啊。”
“我要启程我新的人生,立志做一个职业女性。”伍月壮志满踌的握拳宣誓。
程远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换着台笑了,“好,加油。”
“我可能换工作,”伍月故作神秘的说道:“一个很特殊的工作。”
“嗯,是什么?”程远问。
“是~~”伍月拖长了音说道:“model,嘿,Logan的秋冬时装秀请我去做他的model,我觉得蛮挑战的,合约已经签了。”
“你?”程远意味深长的睁大眼睛偏头笑道:“呃,model,你啊…”
“怎么啦不行啊!”伍月假装生气的说:“小瞧人,再怎么本小姐也是空姐出身,有气质有身高咋地,Rogan眼光独特怎么滴!”
“什么啊,我又没说……”程远乐呵呵的玩笑话还没说完突然就盯着电视机不动了。
伍月转头看向电视,是一个中文台,电视上房屋倒塌,杂乱不堪的画面充斥着屏幕,正播报着下午14点28分中国四川省汶川县发生的大地震。
伍月下意识抓起手机往家拨电话,信号很堵,她愈发紧张颤抖起来。
程远抬腕看表,已经是下午5点20分了,他咬着牙喊合子抱来笔记本翻看消息,嘴里念叨着上海,上海……终于查清受到地震影响的地方,没有上海,稍微松口气安慰伍月说:“别担心,北京只有一点点震感,没有大事,现在往那边打电话的人很多,这又是越洋,通信瘫痪也在所难免。”
伍月将信将疑的摇头,程远把新闻给她看她才信了。
“有点常识好不好,四川离北京那么远哪能有事。”程远终于镇定下来暗笑自己:上海离的也很远。
“你暂时别回去了吧,估计航班会很挤,程氏的华人基金……”程远轻敲着额头凝神思索着自言自语:“这次的灾难似乎比数十年前河北唐山大地震更严重,7。8级,中国多难了……祖爷爷华人基金就是为华人造福除灾而建的。”
伍月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看着进入工作状态的程远心里升起一股崇敬之意,默默坐在一边瞧着他打电话、翻电脑忙活着,一点也不想打扰他。
直到傍晚天色灰暗下来时,程远才满脸疲惫的走出去活展腰腿,伍月跟在他身后出去,把合子交待的药片递过去说:“大老板吃药了。”
“啊?”程远惊奇的回过头来,伸手接了伍月递过来的水杯问道:“你…你一直……”
“是你叫我暂时留着的啊。”伍月故意开玩笑说。
“来,药给我,”程远仰脖子喝药装作不知,“既然没回去呢,那就留下来吃顿晚饭吧。”
看着程远的反应,伍月故作镇定的拍拍自己的包说:“不了,就等着大老板忙完告一声回去呢,拜拜。”
程远还没说话就见伍月跨步走了,他喝口水叹着气仰头看天,为那个曾经给自己挡枪子的女孩祈祷,对她默默说声对不起。
夜风拂起也挺凉了,伍月习惯性的抓着背包的带子疾走,悄悄抹掉眼角控制不住掉落的眼泪,强行扯起嘴角对自己微笑。她走的认真却不防和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撞了个满怀,差点后仰摔倒,幸亏被人一把扯住。
“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呐!”皮皮扔开站稳的伍月吼道。
伍月浑身疼痛的还没喘匀气就被人爆骂了。
“你!”她气得抬手怒道:“太过分了皮皮,是你先撞…我……”
伍月话还没说完就看皮皮怒瞪她一眼火急火燎的已经跑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有事,也随即提脚赶了过去。
“舅舅,舅舅中国发生地震了你知不知道……”皮皮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老早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程远边跑着朝他喊道。
“我知道,”程远被皮皮这一喊弄得瞬间紧张起来,他快步上前扶住皮皮强调的说道:“你急什么,丽达在上海,我看过了,那边很安全。”
“安全个屁!”皮皮一下子就气得嘶声哭了:“手机已经打不通了,她在九寨沟,在九寨沟啊……”
“混蛋,你敢胡说八道!”程远激愤提着皮皮的领子把他拽起来大吼:“你再胡说我砸烂你的脑袋!”
玻璃杯被程远摔碎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刚赶过来的伍月下了一跳愣愣的站着。
皮皮呆了一呆,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落着喃喃说道:“今天中午吃饭时还看到边小闯发的博客,她们在九寨沟,照片上笑得那么开心,写着什么要去追寻杨过小龙女的足迹……还不都是你!”他突然像斗牛一样蹿起来打程远,“王八蛋,你尽过一丁点做丈夫的责任吗,自你从美国回来就是无穷无尽的灾难,你回来干什么!干什么!你怎么不老死在美国……”
程远在听到他说九寨沟时整个人就已经懵了,脑袋嗡嗡作响什么也感受不到,皮皮的拳头抡在他身上也只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觉得自己好想贴着地面,闭上眼睛就什么痛苦难过都没了。
“程远!程远……”伍月眼见着皮皮几拳就把程远打倒在地,惊叫着上去拉架,屋里的人也都出来把皮皮拉开,扶起晕倒的程远进屋里去打电话叫大夫。
☆、最动听的词“虚惊一场”
人生最怕,莫过,痛悟时为时已晚,回头时查无此人。
我遍寻人间,你依旧杳无痕迹,要怎样的心狠才做得到忘记。
只盼你在眼前,冷眼也好,漠视也好,假装也好。
至少,让我还能有力气呼吸。
暗夜无星,迷梦里连一个背影也看不清了。程远的世界里从来也只有背影,他拼尽力气的挣扎着想要拥住从小到大一直牵绕于梦中的背影。
为什么人生总是在最温柔的时候最残酷,他刚刚决定要好好爱丽达,刚刚对未来做了满满的憧憬与她好好生活,老天就抛给他这么一个残忍的考验。
程远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日子他连那个背影也没有看见过了,似乎是在北京见到丽达后,梦里的背影就越来越模糊,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丽达离她越来越远的缘故。
他觉得自己被心痛湮没快要窒息了,妈妈去世时包裹拍击着他的冰冷潮水又一次侵袭而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妈妈躺在自己面前却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绝望的转头向海,海里升起海市蜃楼般的盛景,丽达衣裙翻飞正朝着那边走去,他心里一阵狂跳,又急又怕,没命的向海里追去,想把她抓住。
“程远……程远…到了,我们落地了……”伍月摇着睡梦中满是痛苦挣扎不能清醒的程远。
皮皮站起来只在他腿上狠踢一脚就理也不理的走开。程远腿上一痛才醒过来,梦里的场景在眼前拂过,他忽然不怕了,咧唇一笑坚定的落了心: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拥抱大海罢了,那有什么可怕。
西安咸阳国际机场,程远举目搜寻着丽达的影迹,机场里一尊与丽达合影的秦俑都能叫他有一丝心安。
“最近一次的消费记录是今天上午在西京医院。”皮皮收起手机握着拳眼目肃然的对程远说。
伍月找来出租车直接往西安去西京医院。
五月十三号,地震后的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距昨天的首次震感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出租车上电台里一路播报的都是地震快讯,好消息坏消息交织着,气氛冷凝,谁也不说一句话。司机是当地的一个中年人,眼见着几人的神色只是把车开得更快更稳。
皮皮不停的翻着手机查找相关消息,心底希望再能找到点什么蛛丝马迹。
昨天晚上他才发现边闯的博客有更新,最后一篇更新时间是十二号下午一点,那正好是他午饭时刷屏关掉界面后更新的,所以他只看到了边闯写的“第二站:九寨沟”,没有看到接续在后面“与汉唐皇帝们的合影”那一篇,第三站她们是要去终南山。
边闯连更了两篇,皮皮又哭又笑,不知该恼火边闯的不定性还是要高兴知道她们的行踪。
终于不是在四川了,博文内容显示她们12号已经是到陕西了的,程远不肯再耽搁时间,叫皮皮订了机票就连夜飞往中国,辗转到咸阳时已经13号中午了。
边闯的博客里写着她们游过了咸阳塬上的众多帝陵,还戏言将来要买块地和皇帝们一起长眠在咸阳塬这块风水宝地上。
可是两个人的手机自地震后就都打不通了,已经打过无数遍,边闯的手机先是不在服务区,到后来就直接是关机了,丽达的手机一直就处于关机状态。副驾驶上,程远不死心的又拨过一遍,仍然是冷冰冰的机械关机提示音。
他把手机装进兜里,抬头不换眼的盯着漫无尽头、飞速向后的高速公路,反倒镇定下来,神思清明,双手交握捏着手指,唇角留着淡然的笑:无论怎样,马上就要见到丽达了。
初夏,正午的太阳曝晒着,似乎要蒸发掉所有霉气。
西京医院,中国西北五省最好的医院,此时到处都拉着抗震救灾的条幅,医务人员与病人来来去去,一片忙碌的景象。
程远一行三人直接到一楼总护士站问情况。
“费丽达是吗?”护士翻着电脑问道。
“对,南亚来的游客。”程远紧张的盯着护士。
护士仍是冷静的职业口吻问道:“上午刚转过来的车祸伤患吗?”
“什么车祸!”程远一下就怒了,暴起就往护士台跟前冲,皮皮拉住他急问护士道:“和边……边闯一起的,我们才从南亚过来,什么都不清楚,你帮忙查查。”
“上午转来一批昨天震中发生车祸的伤患,有几个是临潼旅游团的,”护士查看着说:“有一个叫费丽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