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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今天非要骑呢?”
“那你就试试!” 阿斯哈尔的火气,噌地一下就被拱起来了,他向前几步,双手往胸前一抱,像一座山似的横亘在何虎成和军马之间。
在一阵虎视眈眈的对峙中,何虎成先是胆怯了几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时老实憨厚的汉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竟不给自己留一点颜面。
幸亏来牧场挑选军马的陈连长及时赶到,才平息了事态的恶化。
阿勒腾别克拉着牛爬犁,转眼就到了跟前。阿斯哈尔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询问:“你这是干什么了?”
阿勒腾别克眉飞色舞地正讲述着事情的经过呢,就听爬犁上的何虎成有气无力地喊:“阿队长,是我呀,我是何虎成,你快让阿勒腾放开我呀。”
“哎哟,怎么是何书记呀。”阿斯哈尔上去帮何虎成解开绳子,并故作惊讶地连赔不是:“你看你看,何书记,都怪我管教不严,让你受这么大委屈。”他转过脸来,指着阿勒腾别克的鼻子,又高声叫骂起来:“看你平时人模狗样的,喝一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你。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何书记扶起来。”
精明过人的何虎成,岂能听不出阿斯哈尔指桑骂槐的用意。人要是走了背字,放个屁都能砸着脚后跟,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恬着脸,由他们奚落了。他不为别的,只求速速摆脱眼前的窘境。
塔贴不知何时颤抖抖地挪了过来,她用拐棍指着儿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混帐东西,你你你……你给我滚回去。”
“我……”阿斯哈尔还想辩解什么。
“滚!”老太太用尽浑身气力大吼一声。阿勒腾别克瞎胡闹,闹了也就闹了,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干部,跟着他瞎掺合什么,没脑子的东西一个。
没想到一向和蔼可亲的塔贴,突然发这么大脾气,所有在场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地全溜走了。
有人出来救场,何虎成竟孩子一样哭出了声,他似乎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今天多亏了您哪,塔贴,要不然,我今天可……”
塔贴紧喘几口气,坐在了爬犁上: “要不然什么?还委屈你了,瞧瞧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哎!说出来叫我老婆子都脸红呀。他们做得是不对,可你呢,你一个领导做得就光彩了吗?你也不想想,牧场上下几千号人全都盯着你们呢。你是领导,是我们的主心骨。这几年,你扔下老婆孩子,一个人在牧场工作,风里来雨里去的,多不容易呀。其实你为大家伙办得那些好事,大家伙心里都记着呢,我们念你的好。可你年纪轻轻的,不能就这么自己作践自己呀……”
“塔贴呀,您快别说了,我现在就是跳进霍牧湖也洗不清了。我也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摸到阿依努尔家去了。不过天地良心,我可什么也没干哪。您老人家帮人帮到底,在叶场长那里替我多美言几句,要不我可全完了。”何虎成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怎么?知道害怕了?话我可以给你说,不过你得先去给阿依努尔赔个礼。”
“这?”
“怎么?不敢去呀?”
“好好好,我听塔贴的。”何虎成抹下脸来说。
“去把你的马牵来。”塔贴命令儿子。
阿斯哈尔麻利利地跑去拉来了自己的坐骑。
“好了,去吧,孩子,路上要当心。”塔贴把缰绳交给何虎成,伸出枯如干柴的手臂,指一指浓雾迷漫的山口。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18)
雷声轰隆隆的余音尚在,雨也将将收住脚,阳光就迫不及待地从云缝里喷射下来,雾霾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高山牧场的气候,就是这样瞬息万变,令人猝不及防。霍牧湖水从群山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汩汩地一路流淌而去,河面上泾渭分明地显现出一半深蓝一半淡蓝。
从场部回来的路上,阿斯哈尔因雨耽搁了不少时间,到了家门口,正要解缰栓马,古努尔就倒着碎步子过来 说: “先别忙,先别忙,黄乳牛还没回来,塔贴正叨叨着呢。”
“噢!”阿斯哈尔答应一声,返身认镫上马。他比谁都清楚,这头黄牛可是塔贴的命根子,早先每天都能挤二、三十公斤奶呢。兴许自己长得这么壮实,还多亏了黄牛的奶汁呢。如今黄牛老了,没有奶水了,可在家里依然享受着优厚的待遇。
这头奶牛属阿拉托夫品种。那还是在早年春天的一场雪暴之后,塔贴去捡牛粪,从野地里拣回来的呢,当时小家伙仅剩了一口气,塔贴就像照看自家的孩子一样,精心照看料这头牛犊,小家伙还不会吃草,塔贴就把温热的牛奶灌到棉软的羊肚里,再将羊肚塞到牛犊的嘴里,小牛就像娃娃含着奶嘴儿一样,吱吱地一个劲猛嘬。在塔贴精心呵护下,小牛犊慢慢长大了,而且毛色光亮,体格健硕,奶水又多又稠。
阿斯哈尔的屁股一挨鞍子,马的腰脊立刻就弯了下来。他个头大,体重自然也大,口齿轻的马驹子可驮不动他。每回外出,路途若是稍远一些,他都会骑一匹马,再牵上一匹,一路上轮换着骑。
汗津津的马打两个响鼻,摇摆几下脑袋,十分不情愿地迈开步子,它有些诧异,主人今天这是要往死里骑我呀,平时他可不这样,每次出远门回来,主人好草好料地招呼不说,起码也得让它歇上几天。
沿着河岸溯流而上,浓雾是遮天蔽日,十几米开外就啥都看不见了。这条路家里的几头奶牛,每日往返的必经之路,这块草场水草丰茂,气候凉爽,更没有牛虻骚扰之虞。每天早上,黄牛都会领着家里其他几头奶牛,沿着河谷一路吃到中午,在树荫下歇上一气儿,躲过晌午毒辣的日头,然后悠闲自在地折回头,拖着鼓胀的乳房往回走,就跟掐着时间一样,太阳落山之前,准能回到自家的毡包前。
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一路上不见黄牛的踪影,阿斯哈尔有些坐不住了。正四下里张望呢,冷不丁却看见雾气里,一个黑影飘飘呼呼地就往跟前移来,他立刻勒住马缰,睁大了双眼。
那一年,也是这么个雾腾腾的天,刚拐进葡萄沟口,胯下的坐骑忽然间就浑身打颤,一步都不肯走了,正打瞌睡的 阿斯哈尔猛然抬起头,就看见一头硕大的黑熊,正坐在一棵野葡萄树前,叭叽叭叽地在吃野葡萄,阿斯哈尔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两腿软得连马镫都踩不住了。
黑熊大概是用过了正餐,此刻正惬意地享用着酸甜可口的浆果调剂口味,它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瞅一眼闯进视线的不速之客,就再也懒得抬起眼皮子了。从起初的慌乱中醒过梦来,阿斯哈尔下了马,蹑手蹑脚地拉着浑身酥软的马,返回头出了沟口,然后绕一个大弯,才重又回到原路上。事后一想,一股凉气就顺着后脊粱上下乱蹿,假如那天黑熊正饥肠辘辘……
黑影说话间就到了眼前,已翻下马背,准备逃窜的阿斯哈尔,却发现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与此同时,那个女人也发现了他,冷不丁遇上一个彪形大汉,她也吓得连退几步,当听到一阵朗朗的笑声后,她才扶一扶眼镜,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惊魂未定地说:“可吓死我了,可吓死我了。老乡,我们在这里转悠半天了,请问这是霍牧牧场吗?”
“对,是霍牧牧场。”
“那我想再问问您,有个叫库尔逊的老妈妈,您知道她住哪里吗?”那女人长得漂亮,说话的样子也漂亮,只是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你们找她干什么?”阿斯哈尔略感诧异。
“噢!,是这样,我和老父亲是特意来看望她老人家的。”女人指指身后的马车说
马车上坐着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大热的天,他却围着厚厚的毛毯。老人眉骨上的一块十分醒目的黑痣,让阿斯哈尔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塔贴曾多次提起过一个人,这个人是姓冯还是姓彭,塔贴也说不清楚,只记得他的头上有一块黑痣。那人是个画家,特别喜欢喝酸奶。他是接羔那阵子来的,一直住到羊羔分群的时候才走。
“你,画家是不是?” 阿斯哈尔连比划带说。
“是呀。”老人和姑娘面面相觑。
“你是冯(彭)老师。”
“对对对,你怎么会认识我父亲?”姑娘更觉得不可思议了,眼珠子扑棱扑棱的上下转动。
阿斯哈尔指指自己的额头:“这个苍蝇我认识。”
老人喜出望外,呼哧带喘地问:“小伙子,你既然认识我,那你一定知道库尔逊了?”
“我的妈妈就是库尔逊。”
“哎呀呀,你看你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咋就这么巧呢,难怪你知道这只苍蝇呢。你妈妈可好哇?”
“好,好得很。”
“家里的孩子中间你排行第几呀?”老人那张寡白寡白的脸上,立时神采飞扬。他掀开被子,颤巍巍地半跪在车上,拉着阿斯哈尔的手一个劲地摇。
“排行?”阿斯哈尔没听懂。
“我爸爸问你是老大,还是老二?”
“噢!我是老二。”
“对!我想起来了,小时侯你可是个捣蛋鬼。”
“你好,大哥,我叫冯筱萍,你贵姓呀?”看到父亲喜不自胜的样子,女儿也换了一副面孔,她紧紧握住那双粗壮的大手。由于太过用力,反倒叫阿斯哈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的名字阿斯哈尔。”
“你看你看,一转眼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妈妈说冯老师画得东西跟活的一样。快,家里走吧。” 阿斯哈尔搜肠刮肚地拼凑着会说的汉话。
“好好,走,快走。”老人拍拍车夫的肩膀。 。 想看书来
第二章(19)
走出没多远,冯筱萍就拽拽阿斯哈尔衣袖,有意放慢了脚步,等与马车拉开一段距离后,她才神色黯淡地说:“大哥,我爸爸已经在医院住了一年多了,前些日子,他不知怎么了,说啥也要来霍牧一趟,谁劝都劝不住,我们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他干脆就拒绝吃药打针,整天闭着眼睛不说一句话,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和医生商量……”话不曾说完,筱萍已泪流满面了。
老人名叫冯致远,是边塞画派的代表人物,曾担任自治区画院的院长。冯老毕生走遍名山大川、荒漠戈壁,作品不尽其数,但他始终郁郁寡欢,总觉得有件什么事没干完。
有一回,偶然来到霍牧,这里的山山水水立刻使他感受到一种强烈的震撼,他似乎一下找到了苦苦追寻了半生的灵感。老人的得意之作《大地之母》,就是在霍牧完成的,画中妇女的原形正是库尔逊塔贴。此作在全国画展上一亮相,便获得极高的评价。
大雾说散就散了。还离着老远呢,阿斯哈尔就看见老黄牛卧在门前,悠闲地在反刍。莫非这头老牛通人性,是有意让我去迎接贵客的,他这么想着,就撩开大嗓门喊:“塔贴,您看谁来了。”
“谁呀?是谁来看我老婆子了?”听到儿子的喊声,塔贴乐颠颠地从毡房里出来。
“老姐姐,你猜猜我是谁?”由于激动,冯老咝咝地喘得更急促了。冯筱萍赶忙过去搀扶,冯老却一甩胳膊,老远就伸出双手快步走到塔贴跟前。
塔贴眯起眼睛,瞅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拉住那双纤弱的手,说:“我的妈哟,这不是苍蝇嘛。”
“正是,正是,老姐姐,正是我呀。”听塔贴叫出了自己的绰号,冯老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塔贴由于眼神不好,老是闹出一些笑话来。冯老来霍牧写生那段日子,一直住在塔贴家,见冯老整天没完没了地画呀画呀,茶都顾不上一口,塔贴心中好奇,就时常借机站在旁边细细端详,她看见有一只苍蝇飞来飞去,落在画家额头上一动不动了,而画家却毫无察觉,塔贴心里着急,就挥手去哄赶,她上下这一扑啦,就挡住了画家的视线,画家收住笔,忙问:“姐姐,你搞啥子名堂?”
“苍蝇,你脸上有一只苍蝇。”塔贴说。
一听这话,冯老噗嗤一乐,就把脖子抻到塔贴眼前,说:“你看一下子,这哪里是苍蝇吗?”
凑到跟前细细一瞧,塔贴不好意思了,当下捂着嘴转身进了毡房。事后,只要一想起这事,两个人就笑个不停。后来,塔贴和牧民们便直呼画家为“苍蝇”了。
吃罢了鲜嫩的手抓肉,古努尔把盆里的肉汤用木勺漾几下,拨开汤面上的油花,舀一碗端给冯老,冯老三口两口喝完了汤,额头上随即沁出了细碎的汗珠,苍白的脸上也有了红晕,他把碗递过去,古努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