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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你们认识一下,这位是郑丽,我的秘书。”
“郑秘书好。” 郭明达欠一下身体。
“哎呀!您莫非就是郭明达老师?”不等吴老介绍,郑丽就惊喜地说。
“是的,我是郭明达。”
“失礼,失礼了,吴老总是提起您,您可真难找呀,我昨天还给新疆去过电话呢。”郑秘书上前两步,紧紧握住郭明达的手摇晃。
“正好你们两个都在这里,有些事我要交代一下,也可以算是我的临终遗嘱吧。”
床边立着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立时紧张起来。
“小郑,郭明达你也认识了,他跟着我受了不少罪,遭了不少难,我想就把我名下的那点东西,姑且就算是财产吧,还有那些手稿,全部交给他。”
“嗯!我记下了。” 郑丽刷刷地在本子上记着。
“老师,我……”郭明达正要说什么,却被郑丽用目光制止了。
吴老蠕动几下高高凸起的喉头,说:“小子,你不要以为得了什么便宜。我后面还有话呢,这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得麻烦你们俩呀。”
“老师您请讲……”
吴老艰难地摆动一下手臂,接着说:“你听我说,小郭,我家里的那个女孩,小名叫妞妞,几年前,她的母亲得了一种怪病,我虽竭尽全力也没能治好她的病,这心里呀,就跟欠了她一笔帐似的,看着妞妞无依无靠,我就认养了这个孩子,哎!怎么说呢,就算是情感上的一点补偿吧,现在看来,我只能把她交给你了,麻烦你找一下民政部门,给她选一个……”吴老喘得愈发厉害了,不得不再次中断谈话。
“对不起了,二位。”护士拉开房门示意。
临出门时,郭明达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看见老师的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他不由停下脚步。训练有素的护士,此刻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就将他推了出去。
事搁才一天,当郭明达忐忑地再次走进病房的时候,却发现那间摆满鲜花的病房,已是空空如也。那位姓刘的护士告诉他,吴教授是昨天晚上走的,没有惊动任何人,睡着了一样安详。郭明达默默无语地伫立在病床前,久久不愿离开。
叫人没想到的是,遗体告别的那一天,不知从哪里来了那么多人,川流不息的长龙缓步走过灵柩,将一朵朵鲜花敬献给死者,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太太,颤颤巍巍,泣不成声地说:“吴大夫呀,说好的你要给我过九十大寿的呀,你咋扔下老太太我,说走自个儿就走了呢?往后我可找谁瞧病去呀……”
人群一拨接着一拨,井然有序地排成一行。小小的灵堂被一片唏嘘之声淹没。
告别仪式直到中午才结束,一种强烈的震撼叫郭明达不能自抑,老师一生不图名不图利,但却在人们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这样的人实在不枉来世走一遭。
记得奶奶先前说过,一个弥留之际的人,只有见到他最记挂的人,他才肯闭上眼睛。莫非老师正是在等着自己,将所托之事交待完了,才无牵无挂地撒手而去?郭明达心中不由多了一份沉重。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16)
料理完老师的后事,在郑丽的陪同下,郭明达来到区民政局属下的立志学校,为妞妞办理入学手续。
心直口快的女校长问明情况,带着他们参观了食堂、宿舍,图书室,郑丽一路走一路频频点头,并兴奋地说:“真没想到,这里的条件这么好,我看比区一中都强。”
使人始料不及的是,校长淡淡一笑,说:“条件就是再好,谁愿意到这里来呢,这不都是没办法嘛。”
听校长这么一说,郭明达心里立时拧成一个疙瘩,其实如何安置妞妞,一直困扰在他的心头,带她去新疆吧,那里的条件比不上内地,再说自己光棍一条,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多有不便。留在北京吧,给一身是病的大姨再添拖累,他心中实在又不落忍。
见郭明达有些犹豫,校长理一理短发,说:“其实我也就是说说,我们学校别看名气不大,可是出过不少才子哪,远的不说,你就说去年全区统考,前三名可都是我们学校的。”
“是嘛?那可太好了。”郑丽往上推推眼镜,惊喜地拍起了巴掌。姑娘长得小巧可爱,看上去年纪不大,其实已经是奔三的人了,她家属于印尼华侨,原本几个月前就该回国完婚的,怎奈吴老一病不起,身边离不开人,因此婚期就这样一拖再拖。
“怎么样?不简单吧。”校长颇为得意,一双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嗵嗵嗵”有人在敲门。
“进来。”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姑娘走进来,见有客人在坐,就推脱说:“要不我呆一会儿再来?”
“说吧,什么事?”
“那个初三一班刚来的那个姜月娥,在课堂上又昏过去了,我看干脆送她去医院得了,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我一个校医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怎么会这样呢?你没问问班主任。”
“就是班主任大黄背来的,他说这孩子自打到了学校,整天惶惶忽忽的,从不多说一句话,吃得也很少,晚上睡不着,一到课堂上就打瞌睡。”
“那就赶紧送医院,你陪着去,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好吧!”校医冲客人礼节性地点点头,推门走出去。
校长无奈地摇摇头,说:“这孩子的妈,前年去美国进修,一去就石沉大海没了音讯,我看呐,八成是跟着哪个洋鬼子跑了,你说说外国有什么好,连亲骨肉都能撇下,你等着瞧吧,有她后悔的一天。这孩子的父亲呢是矿上的工程师,三个月前到井下排瓦斯,结果遇上了塌方,再也没能上来。哎!我们就是再怎么尽职尽责,也没法跟亲生父母比呀……你看你看,给你们说这些干什么,如果没有问题,你们就明天带孩子来吧?”
“好的,好的,给您添麻烦了。”郑丽用纸巾揩揩湿润的眼角。
浑浑噩噩地出了学校,郭明达并没有急着回家,他不知不觉又回到文昌胡同那个空空荡荡的小院。槐树高高的树叉上,两只喜鹊正蹲在树枝上,相互梳理着已被烟火熏染的乌哩巴秃的羽毛。在这个偌大的都市里,先前还能看到麻雀、乌鸦、大雁什么的动物,可如今恐怕也就只剩下这小可怜,依旧不屈不挠地与人类生活在一起,他不由往树上又瞅了一眼。
…………
郭明达坐在条石上,就见老师趿拉着棉鞋,胳肢窝里夹着个油黑的笸箩从屋里走出来,看见郭明达坐在那里,就说:“来得正好,去去去,把你的那份也捎上。”郭明达不答话,接过油笸箩,拐到胡同口的煎饼果子摊前,将笸箩往案板上一搁,摊主拿竹夹夹起四根油条放入笸箩里,才说:“今儿个可是起晚了,你们爷儿俩这日子过得可是真够自在的。”郭明达将几枚钢锛儿扔进钱匣子,说:“谢了,德子师傅。”便缩着脖子回来,一进屋却不见了老师,喊了两声也没人应,心里正犯嘀咕呢,就听里屋“哎呀!”一声,他几步跨进里屋,却不见一个人影,往上一瞧,看见老师骑在梯子上,爬在书架的顶端,正翻看着一本发黄的书。郭明达正要开口,老师却莫名其妙地大笑不止,震得屋顶扑簌簌直往下掉土渣子……
“您请屋里坐吧。”那个神秘的邻居,不知何时来到面前。此人颇有些古怪,虽房前屋后的住着,却从不与街坊四邻来往,面对面实在躲不过去了,顶多也就是连说几个好字。人们都只知道他姓郝,至于叫什么,干些什么营生,就从无人知晓了,反正老老小小都称呼他为好好先生。说来也怪,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位仍旧红光满面,满头不见一根银发,乍一看去,或许比自己还要年轻上个几岁呢。
郭明达稍一迟疑,站起来说:“不了,好、郝先生,我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了。”
从来都是躲着别人的好好,今天却很是执着,他挡住去路,躬身抬手往里一让,恭恭敬敬地说:“郭先生,以前咱们素无来往,但今天请务必给我个面子。”
“您不必客气。”再推脱似乎就不近情理了,郭明达满腹狐疑地走进那扇无论什么时候都密不透风的大门。 。 想看书来
第五章(17)
好好住在四合院的后跨院,从外面看这个院子与其它建筑没什么两样,但一走进去,却叫人大跌眼镜,院外屋里到处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玩,红木茶几上的那盆盘根错节的柏树,更是不可思议,不免让人想起老太太的小脚,郭明达心里好笑,这人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一棵树,你就让它顺顺溜溜地往上长不好嘛,干嘛非要把这些生灵折腾得七扭八歪呢,就为一饱眼福嘛?
未及落座,好好开口就说:“昨天才听说吴老先生过世了,没能前去送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毕竟一起住了二十几年,远亲还不如近邻呢。噢!这是本人的一点点心意,请不要见笑。吴老先生一生悬壶济世,为民解忧,真是可敬可佩。人死不能复生,也请郭先生节哀顺变,您请坐,请坐。”好好说着将一卷黑缎幛子放在郭明达面前。
“那就谢谢郝先生了。”郭明达的目光立刻被四周墙壁上琳琅满目的条幅所吸引,他虽不懂字画,但像王羲之、张大千这些大家还是认识的,他不由脱口说道:“我的乖乖,您这里简直是一个聚宝盆哪,这得值老鼻子钱了吧?”
“嘿嘿……价值连城不敢说,好歹能值几个子儿,不瞒郭先生您说,老家儿都是以裱糊、临摹字画为生的,到了我这一辈险些失传,如今国家政策好了,我们手艺人也不必偷偷摸摸的了,郭先生如果喜欢,尽可以挑一副回去补墙。”
“哟哟哟……那可不敢当。”郭明达连连摆手,此刻他似乎才明白过来,好好以前之所以行踪诡秘,从不愿与四邻们来往,恐怕正是为了这些珍贵的古玩字画。历经十年浩劫,能把这些国宝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也实属不易呀。
“郭先生,请用茶。”一位穿戴素雅,举手投足落落大方的老妇人,用一个白瓷拖盘端着一杯茶放到客人面前,那茶色发红,再叫白瓷碗那么一衬,更觉得殷红如血,郭明达觉得好奇,便忍不住地问:“您老这里尽是稀罕东西,这叫什么茶呀?”
“这是滇红茶,您尝尝味道如何?”好好满脸堆笑,一副商人的殷勤。
这些年懒散惯了,乍一进这典雅之堂,郭明达觉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合适了,他极力装出一副斯文的样子,浅浅呷一口茶,就觉得那茶的味道似曾相识,他突发奇想,如果再往里兑些牛奶加点盐,那味道恐怕更是回味无穷了。
“郭先生,这两天怎么没见妞妞呢?”
“噢!她就要转学了,往后就不在这里住了。”郭明达回答。
老妇人叹一口气,说:“那孩子聪明伶俐,招人疼爱,只是命运实在不济,那以后谁来供养她呢?”
“噢!是我。”听话听声锣鼓听音,郭明达觉出老夫妇的话里似乎另有它意。他不善交际,尤其在这种场合,更叫他无所适从了。
正踌躇间,就听好好支支吾吾地说:“郭先生,我们有一事相求,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您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照直说。”
“如果有什么不妥,您可千万别介意,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吗?”
“我不会介意。”郭明达心里在琢磨,两家人素无往来,这又好些年没见了,老俩口今天会有啥事呢?
妇人沉不住气了,她剜老伴一眼,开口说道:“是这么回事,郭先生,我们想认妞妞做闺女,不知您意下如何?”
仿佛怕郭明达一口回绝了似的,好好紧接着说:“您也看到了,郭先生,我们家虽说不上富裕,但丰衣足食是不在话下,只是我俩一辈子没有生养,因此,吴老先生过世后,我们就有了这样一个想法,另外,听说郭先生在新疆工作,那里条件一定十分艰苦,所以我们略备了几个茶水钱,实在是拿不出手,还望郭先生笑纳。”好好说着,将一个装裱精致礼盒推到郭明达面前。
按说对于年幼无知的妞妞,能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或许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老俩口膝下无子,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从长远考虑,对孩子也是有益无害的。如果不是那个礼盒,郭明达几乎就动了心。
郭明达越捉摸越不对味,这算是哪档子事呢?老师临终前将妞妞托付给你,可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你就转手将妞妞卖了吗?别说是这么做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