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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终于欠着身子,张口从儿媳的汤瓢上接了一口汤水:“你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哎,闷心呢,得等一会儿喝...”
[场景2]处决人犯
不到一个月,李寿凡很快就被处决了,这在小镇人的心理上产生了深层次的震动,拍手称快者有之,嬉笑置之者有之,唏嘘不已者有之。
[插叙,片段]一列持枪的士兵押着几个犯人经过青石长堤,李寿凡被捆绑着走在前面;
隔着一段距离,跟随着许多看热闹的群众;
那几个犯人从长堤上被士兵推到了河滩边,随后枪声响了,犯人倒下去;
李寿凡扑倒在地又爬了起来,还朝天叫喊了一句什么,当第二轮枪响过后,李寿凡才栽倒在地上。
在黄大香家里,人们在东扯西拉之间很容易把话题扯到处决李寿凡的事情上去:
“咳,有话说,‘江山易改,天变一时',以前都觉得这话难信,这回可让人见着了!枪一响,李寿凡一个跟斗翻过去啃着了草皮,李家偌大个家业眼见化了水。”
“那枪子儿穿过心肺的滋味定是难受,那天我见李寿凡倒地又翻起身来叫喊了一句:‘痛啊,香缓!'自己要归天了,竟没忘记叫声老婆呢!”
“他怎么就不叫一声陈裁缝的婆姨呢?他们也是大半生的相好呀,到底无情!”
“这是能叫的么?你不见那天龚淑瑶在台上控诉李寿凡与她婆婆相好的事么?这龚淑瑶还真能充积极,把自家婆婆的丑事也能搬到大会上去张扬!常说家丑不可外扬,未必有了这事,她龚淑瑶那脸面就好看不成?弄得她婆婆再也不敢出门了。”
“那干她什么事,她迟早不是陈家的媳妇!不过,这种男女间的事不说还好,便是说了也算不得杀头大罪。”
“人家说的是地主强占民妻,可没说民妻勾引了谁,那有什么出丑不丑的!”
“龚淑瑶说的总还算得上是一回事,你不见姜圣初,他起先要把女儿送给李家,李家不肯,便说是看不起他,后来,他女儿与李家少爷相好,却又说这是在拉拢他......”
这时人们见姜圣初走过来来了,便打住话头。
“咳,命苦呀!眼见着要享福了,又缠上了这腰痛病,浑身针扎似地痛,通晚睡不好,受活磨呀!”姜圣初的风湿痛发作了,一进门来,便夸大其词地宣扬。
“是啊,你也不是年青后生了,早该把那条不是纱不是絮的被子换换呢!”有人挖苦他说。
“你知道什么?这病是富贵病呢!我那当干部的女儿把她那条新棉被留给了我,当主任的女婿前两天还送了我一件当军官时穿的棉大衣,让我严严实实地盖上了,可也还是冷得不行,这真叫有福不能享,别是命数快尽了才好呢!”姜圣初说话的真正用意更在于吹嘘炫耀他那难得的福气。
“耐烦吧,可千万别急着走,你女儿女婿孝敬你还没来得及,你再当几年老太爷去死也不迟,这会儿并没有什么人催逼着你赶路的!”又有人笑话姜圣初。
“这你话就落后了,按说,我家满门的干部、领导、功臣,就是比起李寿凡那阵子的身价来,我也不会低的。要挪动脚步,便是人夫轿马别人看着也说不得,可这是新社会了,我哪能去享这种富贵?虚名,虚名,我这些还不全是些虚名么!”姜圣初虽然在口头上这么说,心里可高兴。
“幸亏你当年没与李寿凡攀上亲家,要不然,说不定你也得与他一路上走,一块尝尝那枪子儿的滋味!”又有人说他。
“那也值!他李寿凡一世吃够了,穿够了,玩够了,两脚一蹬就走了,倒也轻快,我说你那条命还远远比不过他呢!”姜圣初一点不明是非,也丝毫不知隐晦。
“那你就等着挨枪子儿吧,你还以为挨枪子儿是那么好挨么!”没多话说的李松福不觉也搭了一句腔。
“那事可摊不上我,倒是你得当心呢,得罪了龚淑瑶能有什么便宜给你?”姜圣初笑起来,他用词不知褒贬,“你没听人说过无毒不丈夫,最毒还数妇人心的话么?”
“你这是在说谁毒了?”张仁茂想,那一次在李松福家喝酒,听高司令说起龚淑瑶与林主任通奸的事,几个人议论了几句,定是这话传到龚淑瑶那里去了,听姜圣初这几句话就能证明,难怪龚淑瑶要借禁酒的事敲打李松福,她是想封住别人的嘴。可当时,姜圣初自己也是参与议论的一个呀,他能去打小报告?张仁茂想试探一下,“你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呀!”
“人不毒是没有用,整不了人没人服,帮不了人没人信,我这话就是拿来说她龚淑瑶也不能叫做‘随便’!”姜圣初果真是信服了龚淑瑶,他那次参与对龚淑瑶的议论也是这种态度,虽然事情涉及到他的女婿林主任,但他认为男人能搞到漂亮女人,或女人能偷到有权势的男人都叫做有本事,不足为怪,更不足为耻。
不过,当他把那些议论告诉龚淑瑶时,却也知道把自己说过的话隐瞒下来,这会儿,他说,“你李松福如果怕挨枪子,那就赶快去向龚淑瑶讨个饶,赔个罪,这不就没事了么!”
李松福听姜圣初说话时,气得胀大了颈根,睁大了眼,可就是不知如何回话,黄大香已经听到李松福在背后议论龚淑瑶的事,便踢了踢李松福伸在地上的长烟杆:“龚主任哪能是那种爱计较别人的人,现在大家不都过得好好的么!”
因为许多人在场,张仁茂不便进一步寻问,只说:“圣初老弟,幸亏政府把李寿凡毙了,要不然,一旦他翻过身来,你与他的界线又难划了!”
姜圣初没听出这话的轻重,他说“好划,好划,我那天一个耳光掴过去,这界线就划清了,你们有谁比我更坚决!”
有这话,人们再不好与他说下去,姜圣初站了一会,也没能找出比这更好的话题来,便摇摇摆摆地走开去,谁都知道姜圣初是个斜偏歪倒,说话不上正道的人,大家一笑之后也就了了。
在这种场合,黄大香多是沉默无言,对姜圣初一类趋炎附势的人,在心里十分厌弃,望着姜圣初离去的背影,她骂了句:“这世界上总有不要脸的人!”
[场景3]疑难顿释
张炳卿家晚上,吴国芬把人们在黄大香家议论的情形全告诉了自己的丈夫,张炳卿一时没有回答上国芬提出的问题,他已经听到了人们对于枪决李寿凡的议论,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并不都能认同这种暴力行为。
他感到回答这些问题是革命无可回避的事,对于黄大香以及与她抱同一种观念心态的人,他不能不作解说,因为,这些人毕竟都心向着他,心向着这场革命,得人心者得天下呀!而就他自己而言,也同样需要构筑起支撑他去努力工作,不断奋斗的理性支柱。
上床后,他仍披衣倚在床头,双手枕着后脑勺独自呆想,看来,这个晚上他是无法入睡了。
[回忆,片段1]李青霞是李寿凡的嫡亲妹妹,而且,兄妹的感情还很深厚,张炳卿能看得出,李青霞很想留下李寿凡的一条命来。
李青霞曾托言张炳卿转告给周朴,很希望这位老革命能够对她的兄长伸手予以救助。
当时,周朴听了,他的心情也很沉重,在房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最终却只说了一句:“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
过了好一会,周朴对自己的话又作了修正:“我是说,我已献身革命,还怎么能容得下私情,个人自作主张呢??”
可最终,李青霞并没有认李寿凡,还亲手把兄长交给了政府,这难道说李青霞不应该吗?
[片段2]张炳卿早已接受了不少的革命思想,有了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他已经认识到,李寿凡的命数在劫难逃,要救助他,谁都无能为力。
在大后山的那些日子里,张炳卿与武工队员常常围坐在烧得霹叭作响的蔸根大火旁边闲谈、说笑、吵闹,以打发那深秋漫长而寒冷的夜晚,他最感兴趣的是听姚太如讲社会发展史,也就完全相信了“人类发展的历史便是阶级斗争的历史”那句经典名言。
[返回]此时,张炳卿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想明白了,穷人要翻身,不打倒那些压迫他们、剥削他们的有权有势的人是不行的。这是一场革命,要推翻旧的社会制度,就有必要革掉一些人的性命。是的,尽管李寿凡个人的恶迹不多,民愤不大,也不能完全肯定他有血债,但在小镇来说,李寿凡有财,有势,有地位,他代表着旧社会的统治势力,不杀他还能杀谁?对了,这就是两个阶级的斗争,认阶级而不认人,这就叫阶级觉悟。
[片段3]张炳卿记起林主任对他说的一段话来,那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什么投案自首不投案自首,这小子是逃不掉了,走投无路时被抓来的,想自首为什么不早自首?现在他说要悔罪,那是骗人的鬼话,只为说着好听,咱可不上这个当,对敌人慈悲就是对人民残忍,我们绝不能心软手软,不杀他们群众发动不了,还当我们不敢杀,这事得坚决按上头的政策办,什么人来说情也不算数!”
[返回]张炳卿仰头望着天花板:是啊,阶级斗争是残酷的,是你死我活的!然而,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又只有以阶级斗争的观点去分析才能弄明白。可惜的是,关于这一点,许多人却不懂,不光黄大香认识不到,他伯父与身边的国芬也认识不深,姜圣初高声呐喊,其实思想更加糊涂,至于龚淑瑶,她那也算不得有理论水平...
[片段4]那次斗争李寿凡的大会结束下来,在回家的路上,龚淑瑶跟在张炳卿后面,悄声问:“张队长,你说,我今天这发言...怎样?”
“怎样?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张炳卿有些疑惑,“是不是林主任说了你立场没站好?”
“不是,可他不是跟你说过要看立场?”龚淑瑶解释说,“我想我也得有个坚决的立场才是,这不对?”
“当然对,可你...” 张炳卿却没有把话说下去。
[心语]张炳卿:你搬出李寿凡与你婆婆的事来,还哗哗掉泪,这就叫有立场么?
“你是能够知道我的...”龚淑瑶无意把话往深处说,“我真是没有什么水平,往后,你可得多多帮助我啊!”
再想想,张炳卿觉得这也可以理解:“你能够争取进步,这就很好!”
[返回]此时的张炳卿感到了一种疑难顿释的快慰,他连叫了两声“国芬,国芬”,国芬睡熟了,他又拧了妻子一把,弄醒她说,“我说,这道理要从大处讲起才讲得通,一人一事是说不明白的,你说是不是?比如...”
“你睡吧,还比什么,别烦人了。”吴国芬翻过身去又睡了。
“你非听我说不可,”张炳卿又把吴国芬扳转身来,“我先跟你说了这道理,明天你去大香婶家就有话说了。”
“这干部是你当还是我当,你自己去说不就是了?”吴国芬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你刚才就这么亮着灯翻来复去地想了老半夜?你也真是...鸡都叫过了,快熄了灯,睡下来吧,我听你说,明天我再替你去跟香婶说好了。”
可是,第二天吃过早饭,吴国芬却对张炳卿说:“香婶那里还是你自己去说吧,你那些缠缠绊绊的道理我说不清。”
“昨晚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张炳卿奇怪地,“怎么一爬起床来又变卦了!”
“你说的那道理,乍听起来也没有什么错的,可谁知道香婶听不听得进去?”吴国芬不止是有一种没把握的感觉,而且,也还有一些疑惑,“你若真听我说,我看你那些道理跟香婶去讲也使得,不去讲也使得,她又不像你一样吃干部饭,还非得让她弄清楚那些道理不可么?”
“你认为这提高阶级觉悟就只是干部的事吗?”张炳卿可不这么认为,还有些惊怪,“你的思想怎么越来越落后了!”
[场景4]捅下漏子
在工作中,张炳卿坚定不移地用他这套深信不疑的阶级斗争理论向群众展开了宣传。
张炳卿又一次在群众大会上说到:“有人认为李寿凡和气,满脸堆笑,施舍大方,也不一定有血债,那意思是可以不杀,我认为,如果只就他个人的行迹而言,不杀也可以。但是,比如打仗,士兵免不了杀人,而军官就不一定要亲手杀人,究竟谁的罪恶大呢?再说,李寿凡临死时并不甘心失败,他倒地时喊了句什么话?有人说他在喊他老婆,其实不是,我听得很清楚,他是在喊:‘痛哉,苍天!'那是在为旧社会被推翻而感到痛惜,死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