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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演义`49-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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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那次没被大石块砸死,后来也没有病死、饿死,这阵子可好了,身子骨越来越硬朗,眼见着日子就要富起来,不活上个八十、一百的才怪,”姜圣初向来就是个自鸣得意的人,“我说香嫂子呀,那你就把孩子过寄给我吧,保险他再也死不了啦!”

  黄大香免勉强地笑了笑。

  [解说]黄大香并不愿意把儿子过寄给别人,更不用说过寄给姜圣初。但她向天地神明许下的愿心已经够多的了,该怎样报答这浩荡神恩呢?她此时的心绪无法安顿,想着自己命薄,孩子不过寄给别人,总担心招受不下。黄大香这心思不便跟谁都去诉说,一直深埋在心底里,苦恼着自己。

  [场景4]善解心头结

  小镇上有个叫张仁茂的人,他却能体察到社会低层人物的心理。昨天刚回来,他今天便上黄大香家来了。

  张仁茂系一条兰大布围裙,头上盘一卷青色的长头巾,约五十来岁,是个无师自通的竹器匠,技艺却十分不错,夏秋两季常去外地作些上门工夫。

  张仁茂进门,他把头巾向上推了推,露出过早谢顶的光头皮。不论冬夏,他的额头上总是热气腾腾,似乎比别人要热得多。

  因为是常来常往,他也不打招呼,径直走到这母子俩的面前,用手探了探孩子额角的温凉,对黄大香说:“放心吧,这回算是熬过来了。”

  “是啊,全靠天地神明护佑。”黄大香把枕在孩子头下的手抽出来,起身去给张仁茂倒茶,“孩子玩了一会,刚才睡下了──你那工夫好做?”

  “闲不下──”张仁茂说,“你坐吧,要喝茶,让我自己来。”

  “唉——”黄大香叹了口气,她还是起身倒来了茶,递给张仁茂,“都说这孩子命大,可我的命薄,就怕再有个闪失。。。 ”

  “穷人的命都大,不经九磨十难不叫做穷,九磨十难能留得下人来就叫命大。”张仁茂喝了口茶说,“这次算是老天爷睁开了眼,可也说不准他眼皮一耷拉又不管事了──他有时得打瞌睡,还贪玩耍──你可真闪失不得,孩子没有全好,得留神打点照应才是——家里还有吃的吗?”

  “米还有一些。。。 ”黄大香不想老是麻烦人,她的心思不在这里,“只求老天爷不责怪我才好。。。 我许下了好些誓愿。。。 可我命恶命苦,还真是怕招受不住这孩子,那反倒会害了他!”

  说话间,黄大香的脸色忧郁,愁眉紧锁。张仁茂寻思着:“你的意思是说。。。 ”

  “要是有位积德积善的好人,能答应把这孩子寄拜到他的名下便好。。。 ”黄大香终于说出她思量了许多天的话来。

  “你肯把孩子送给别人?”张仁茂不免惊异地问。

  “不是,我只是想托个名。。。 要不,姜家老大说,只好把孩子送到庵堂里去当和尚,你说那样好吗?”黄大香左右为难,“反正,得不让孩子再遭受这种灾祸才好啊!”

  [寻思]张仁茂:看来,黄大香为儿子许下的誓愿不少了,她在担心神明也会前来索债。可眼下活口难糊,只有叫命苦命恶的份,她怎能报答得了这赫赫神恩?

  张仁茂也很作难,他思索着,眼睛突然一亮,主意出来了:“是该寄个名呢──不过,我看你把孩子寄托给谁都不如寄到对面山头那左青石的名下,谁能像那石头一样天长地久,福德无量?听说那石头灵性得很呢!”

  “左青石的灵性听是听说过。。。 ”黄大香心里却有点疑虑:能这样了事?

  “一方土地养一方人,传说左青石是我们的老祖宗所化,这地方的人全都靠他保佑。不信?你想,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哪肯管那么多事?就像这人世间,你与我的生死还能让皇帝老子操心吗?有他手下的大小官员点头发话就够了。有一点你该相信:我老爷爷小时候寄拜在左青石名下作干儿子,后来活到了七八十岁。我看你把儿子寄托给这扇大石头不会有错──不过,”张仁茂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只是我老爷爷,我这小侄子都算左青石的干儿子,不知你我算什么了!”

  黄大香同样感到有点荒谬:“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就这么办好了。人么,老老少少都是一条命、一口气。以前老百姓称自己是皇帝子民,也没分出什么爷民、孙民、曾孙民来,只要左青石圣灵在上,大家磕头作揖,托他的大福大德求个平安便好。”张仁茂又自圆其说。

  黄大香信服了,也只能这样。于是,她的眉结终于解开,心里高兴起来:“仁茂伯,真这样的话,孩子就托你的福了!”

  张仁茂又起身冲了碗热茶,喝完,用手指勾出碗底的茶叶,边嚼边说:“香嫂,我说人生在世,要紧的是活下去。你知道我,什么苦都吃过,什么险都历过,既然老天爷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就不肯急急忙忙去叩拜阎王爷。。。 你有儿子,那就更有盼头!” 

  张仁茂是开导黄大香朝宽处想,而黄大香则以为他是在感叹自己的身世,便安慰他:“你有侄子、侄女,将来他们会待你好的。”

  “我那侄子,眼下看来不算坏胚种子,不过,也难说能成什么角色;侄女长不长得大,只能靠天,我这后半生是为他们活着。但把话说回来,没有他们我就不活了?你能知道我这个人,心性脾气生得怪,我总想把这世道看个究竟!有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只是,嘿,这话恐怕不会灵验了,明年的皇帝还轮不到你和我──可眼下还真不是个太平世道。。。 依我看来,这人世间的穷愁富贵,卑贱荣华总是会变化的,你就信我这话吧!”

  [插叙1]早年,张仁茂结交下一些绿林好汉,江湖走得宽,见识广,为人仗义; 据说还做过几次大“生意”。

  黄大香出走的丈夫与张仁茂的交情很好,相互之间多有钱米上的借贷与帮扶。

  虽然如此,黄大香却从来不曾打听过张仁茂的那些隐私奥秘,她相信丈夫的安分守己,并不相信张仁茂真会去拦路打劫。

  [插叙2]黄大香倒是见到张仁茂发过一次酒疯,,那情景还慑人心胆,不知道他怎么要喝那么多的酒。

  那天傍晚,张仁茂提着把大酒壶,袒露着胸脯,一身酒气,偏偏倒倒,在街面上大呼大叫,又哭又笑的,说他要杀尽天下的有钱人,几个男人好不容易才把他架回屋里去,一直过后半夜才安定下来,随后,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三夜。

  记得他当时也说了些关于世道不平之类的话,但酒醒后便不再提,这是黄大香在小镇的十多年里,仅有一次见到张仁茂的失常失态。

  自从张仁茂的弟弟和弟媳相继死去后的这些年,他就一心一意地抚养着两个侄儿侄女,再也没有离开过小镇。张仁茂依然喝酒,但少见他贪杯,喝了酒,话语往往加多,在熟人面前,则仍不免要慷慨激昂一阵。

  [返回]今天,张仁茂的话说得很玄乎,黄大香却从来没有仔细去思考过这些事情。她见张仁茂一脸的红光,猜想他今天一定喝了不少的酒。于是,附和地应答着,“信,我信呢─……让我给你去倒盆凉水来擦擦脸吧?”

  “不用了!”张仁茂站起身来说,“我今天是喝了些酒,可没有醉,你别当我在说酒话─……我的意思是,天无绝人之路,江河总有改道之日,你香嫂是个明白人,眼下苦一点,日子总能过得去的─……这不过是我说了些多心的话,可寄名的事是认真说的,近两天我便去趟青石庵,替你向老尼姑问个话,寄名的事就不用担心。”

  黄大香这才领会到张仁茂原来是在开导她,怕她想不开,这使她很受感动。

  送张仁茂出门时,他又问:“家里真没有断粮?还是让我侄子送点米好了。”

  “不用,要时再借吧,眼下还不用。”黄大香同样婉言谢绝了张仁茂,“只是这寄名的事,我和孩子就千万千万地拜托给你了!”  

  
  2

  [场景1]艰难困境

  孩子的病渐渐好起来,这两天还能下地玩耍了。

  黄大香的心情平定了许多。她追着儿子喂完了大半碗米饭,又抱起来,亲着,哄着,没过一会,孩子便睡下了。

  黄大香把儿子放上床,从枕头边脱出手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乐园]黄大香不由打量着这间狭小的房子,它不只是破旧,还让人感到好些憋闷。

  忽然间,黄大香发现,竟有一线太阳光从屋后的板壁缝隙里射进来,落在了墙角边。

  再一看,原来这房子的后面原本就有一张门,只是后来被人钉上了。

  黄大香试着移开了挡在后门边的破缸旧桶,检拾出来一条通道来。拔掉几颗生锈的钉子之后,黄大香拉开了那扇后门。

  于是,阳光洒进来,屋子一下变得敞亮多了。这意外的发现竟让黄大香高兴起来,她这才感觉到,近来的日子就像是在地窖里熬过来一样。

  [心语]黄大香:啊呀,这里也是个好地方啊! 

  后门外,是一块丈余见方的空坪穴地,丛生的杂草之间遍布断砖碎瓦,这是邻居家倒了一间旧屋,因无力修复,弃置多年后留下来的。然而,它现在却成了这小杂院里唯一可以见到天日的地方。

  在断墙的那一边,姜圣初见缝插针种上了两兜瓜藤,还立了个小小的瓜棚,瓜果藤叶已经爬到这边的空地上来了。

  黄大香立在门框边。她可以从这断墙上的草房瓦屋之间眺望到远处一框一框的山光水色与田园风景。

  [盘算]黄大香:别慌,何不把这空坪穴地整理出一个干净的去处呢?这样的话,天冷可以在这里晒晒太阳,天热可以吹吹风,即使是下雨天,也能透过迷茫的雨雾舒口气。而对小石贤来说,更会是一片自由活动的乐园!

  黄大香拉过一把小竹椅在门边坐下,凝望着远处,在遐想中。

  这时,阳光从墙上移到了她脚跟前的空坪里。

  [解说]黄大香守护着儿子刚从生死劫难中走了出来,她又找到了片刻的闲暇。在任何时候,无论是对过去与未来,她总能持有一种和平安然的心境。

  [肖像]黄大香三十岁不足,头额稍高,显得敞亮,这似乎有失女性的清秀,但是,与她那方正的脸盘相配,又自有一种端庄持重的仪态。特别是,当笑容从她那恬静的嘴角舒展开来,稍稍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时,则更能显示出女性美的神韵:这是青春焕发的和悦光彩,也是成熟展现出来的慈善容颜。

  [身世]十九世纪末页,中国的山寨乡镇一片贫穷困苦,而且显得格外迟滞落后,黄大香就出生在这里的一户勤劳农家,她经历和目睹了那个兵荒马乱、天灾人祸接连不断的艰难岁月。

  比较而言,黄大香的家境并不算太差,除了耕种,家里人也运些茶叶、土纸、竹木之类的物品远出外地贩卖,这虽然温饱可得,但合家老少人人常年劳累不堪。

  [家庭]黄大香对童年时代的记忆十分简陋:拾柴、烧火、割猪草,少不得随时听从父兄的招呼使唤。

  最让她难熬的是启土纸:深沉的夜晚,微弱的月光,冰凉的山溪水,高高的石板槽,数点不清的湿沥沥的纸张和怎么也驱赶不走的蚊子,与瞌睡同时而来的则是父兄的呵斥。

  只有采茶的季节才能在野外找得到一点点欢乐:明媚的春光,空旷的山野,新绿的茶园和同伴们的欢笑。碰巧晚归时也能追逐到一两只从路旁惊起的芒花雀。她从来没有上过学,是家里最后一名被缠过脚的女人。

  她十八岁随丈夫到小镇谋生。丈夫读过两年私塾,人也长得文雅标致。

  开头几年,丈夫替本镇的李家大院当过厨、跑过杂,还管过一个短时间的账目。后来,他离开李家大院开了个小货栈,黄大香则帮人做些针线活,她算得小镇上的一把刺绣能手。添了个孩子以后,一家生活更是过得安然融洽。

  生活的劳苦艰难未能耗去黄大香的青春活力。她那目光依然深邃清幽,眉宇间总是蕴藏着一种坚韧顽强的神色。

  但随后不久,因丈夫不善投机钻营,再加上连遭几次兵匪洗劫,店铺破败倒闭,黄大香这时才发现丈夫在外负债累累。

  丈夫唉声叹气,在家里躺了好几天,黄大香总是说些安慰的话,深恐他想不通走绝路。

  却不料,在一个大清早,丈夫说要去外地一家亲戚处借点钱来做本,后来钱是搭回来了一点,人却一去不复返:他弃家外逃了。

  [述说]可怜黄大香,她是那种穷不要饭,死要争气的人,在纷至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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